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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殺風雪 黃粱一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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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黃粱一夢

楚知默覺得自己睡了很久很久,久到她自己都知道她在做夢,

夢裡,林老師是她的母親,而楚元廷是她的哥哥,他們隻是一個平凡的一家三口,在一個還不算偏僻的小鎮上過著平凡的生活,

在那裡,沒有勾心鬥角,沒有權利的爭鬥,隻有日複一日的尋常人的日子,每天圍繞著柴米油鹽,

實在是一個太過於美好的夢,所以即使楚知默知道那是夢,可她卻放任了自己無限的沉溺。

再睡一會兒吧,讓他們多陪陪她,

這一路,她一個人走得實在是太累了。

那是一個尋常的午後,楚知默坐在簡陋的木屋下乘涼,而林老師躺在搖椅上愜意地眯著眼,曬太陽,

楚元廷拎著她最喜歡吃的糕點推開門,楚知默卻一反常態,沒有立馬跑著跳著,跳進他的懷裡。

也許林老師和楚元廷也感受到了她的異常,可誰也沒有說出來,

楚元廷與她並排坐在台階上,將手中的食盒開啟,捏了塊糕點喂給她,

糕點應該是很香,很甜的,可楚知默吃在嘴裡卻味同嚼蠟,

一股溫熱的濕潤感從手背上傳來,楚知默這才發現,她眼中的淚水早已再也藏不住,大顆大顆地往外掉,

一旁的楚元廷溫柔地擦拭著她的眼淚,眼底滿是一個哥哥對待妹妹的心疼和珍視,

他輕柔地開口,

“哭什麼?糕點不好吃?”

楚知默大口大口地嚥下糕點,有些崩潰地搖了搖頭,

好吃,真的很好吃。

就像小時候每次太子哥哥偷偷給她帶來的糕點一樣,每次吃上一塊,她都會高興好一陣。

林老師不知什麼時候坐起了身,纖細的手在她的頭上拍了三下,

楚知默擡頭,對上了她那雙似春水般細膩繾綣的眼睛,即使淚水早已模糊了她的視線,但是她仍能看出那眼中的愛,

“朝安,彆哭,我們會在這裡等著你的。”

這句話一說出口,楚知默再也堅持不住,痛哭出聲,

她真的很想他們,茍延殘喘了三年,她對他們的思念早已刻在了骨子裡,是她連做夢都不願意夢到他們,

每一次的思念就像是一把刀,一下下在她的心上刻下痕跡,

那顆早已傷痕累累的心已經搖搖欲墜,

她真的快堅持不住了。

楚元廷也紅了眼眶,將人擁擠懷中,小聲地安撫著她,

“走吧,朝安,彆擔心,我們永遠都在。”

淚水從楚知默的眼角滑落,她緩緩睜開了雙眼,眼皮上像是掛了秤砣,彷彿有千斤重,

耳畔不斷傳來吵鬨聲,她動了動胳膊,等視線聚焦後,轉頭便對上了一雙熟悉的眼睛,

影二笑眯眯地坐在床邊,見她醒來後咧了咧嘴,

“我的陛下,這一覺睡得還好嗎?”

身旁趙齊激動地眼角泛淚,“陛下,你終於醒了!”

一群人吵吵鬨鬨地圍了上來,你一嘴我一嘴,楚知默卻沒有動怒,反而輕笑著點了點頭,

沒關係,他們,都在。

戚長青耷拉著老臉,麵色不悅地坐在床邊給她把脈,

這一覺,楚知默睡了快五天,身體虛得很,得靠人扶著,才勉強能坐起來,

趙齊見戚長青這麼個臉色,心裡沒底,急出了一腦門的汗,生怕他說出什麼不好的訊息。

楚知默輕咳了兩聲,懶洋洋地掀起了眼皮,就聽見戚長青冷哼了聲,

“老夫的招牌早晚砸你手裡。”

候在一旁的影二始終上揚的眼尾難得平了下來,就連趙齊都聽出了他的言外之意,急得團團轉,可楚知默卻像沒事人一樣,淡淡地說道,

“人各有命,穀主看得開纔好。”

這話一出,那老牛鼻子兩條長長的胡須都炸了起來,

他要是看得不開,會出手診治她這個已經一腳都邁進棺材的人?現在她倒是說起了風涼話了。

“噬心之毒,沒得解,你原本隻中了竹解,雖然壞了根基卻並不致命,但這事巧就巧在你又中了另一種毒,兩種毒在你體內的作用疊加,這才成了噬心之毒。老夫可沒有解藥,你活多久,就看你的造化了,但也活不過明年了。”

說完,他便開始唉聲歎息,埋怨楚知默,說他都活到了這個歲數,攢了一輩子的神醫名頭就要毀在楚知默的手裡了。

殿內氣氛愈發沉重,但對楚知默卻沒有什麼影響,

一旁的影二上前拍了拍戚長青的肩膀,一雙狐貍眼中透著陰冷,

“穀主彆傷心,人生無常,不過,雖然陛下的毒我沒法解,但我有法子幫你保住名聲啊!”

戚長青對這個狐貍眼沒什麼好印象,半信半疑地追問了下去,

隻見影二真誠地說道,

“隻要你死在了陛下的前頭,這樣,就沒人會知道這天地下居然有你戚神醫救不了的人了,畢竟身死道消,沒人會把陛下這條命算在你頭上。”

他這話說的太過認真,彷彿就像真的再給他出主意一般,反倒是讓人背後一涼,

戚長青哪裡聽不出這人在威脅戲耍他,脾氣一下子上來了,雙手一揮,背在身後,惱怒地留下了句不治了後便大步出了屋子。

影二收了笑,望著他憤恨離開的背影,交代影三將人看住了。

趙齊被打發出去催促楚知默的藥後,屋內就隻剩下了他們兩個人。

影衛當中,與楚知默相處最久的,第一是影三,他負責時刻守在她的身邊,第二便是影二,影二作為她的老師,被派去嘉南關前,始終都陪在她身邊。

快一年不見,影二黑了些,身上也多了些戾氣,那副永遠都不將一切放在心底的恣意和灑脫略有些收斂,氣質也沉穩了不少。

想來,他這一年,也經曆了不少。

楚知默輕聲喚了聲老師,

影二注視了她良久,最終,歎了口氣,跪在了床邊,

“陛下怎麼把自己搞成這樣?”

語氣中似乎帶了些無奈有似乎有些恨鐵不成鋼,

但這屬實有些冤枉楚知默了,她也沒想到會搞成這樣,她現在都不知道到底是誰給她下了毒,

“謀士一身入局,這還是老師教的呢。”

影二難得正經嚴肅了起來,就連眼中的笑意都收斂了起來,

“我們纔是謀士,而您,是皇帝,是我們的主子,陛下可彆因為那點仁慈之心就顛倒了主次。我們為主而死是無上的榮光,而主子出事,便是我們謀士的無能,恥辱。”

他說得認真,對上他堅毅決絕的眸子,楚知默一時啞口無言,

影二在他們麵前多是一副吊兒郎當玩世不恭得浪蕩模樣,突然正經了起來,還有些瘮人,

對,就是瘮人,

她張了張嘴,最終也沒說出點什麼,喉嚨倒是一癢,開始咳嗽了起來,

這一咳嗽牽動了全身,身上每一處都痠疼得厲害,沒一會兒楚知默就咳出了眼淚。

影二餵了她半杯水,這纔有所緩解,

好在,剛才那讓人窒息的氛圍算是過去了,影二又換上了往日那副笑麵虎的模樣,

她睡了這麼多天,影二都從邊關趕了過來,想必謝既明也已經到了營地,

“嘉南關狀況如何?你一個軍師這麼大搖大擺地擅離職守不會出事嗎?”

影二無所謂地聳了聳肩,

“如果離了我,嘉南關就不轉了,那昭武軍這麼多年驍勇善戰的名頭就是他裴寂也花銀子買來的了。”

裴寂也回京前,她和影二想過昭武軍的處理,兩個人都一致得認為,裴寂也不會輕易放了昭武軍的兵權,但也不會明麵上將昭武軍攥在手裡,

最好的解決方法就是將昭武軍送到嘉南關,

所以影二才會先一步出發,搶在昭武軍駐紮嘉南關之前,埋在嘉南關軍營中,

不,應該叫他崔晦。

影二本是博陵崔氏崔誌毅之孫,二十多年前,早已搬離京都的崔家出事,崔氏一門本就人丁星落,崔晦的母親沈歸宜去世後,崔誌毅之子崔不明毅然決然追隨亡妻而去,臨終時,將尚在繈褓中的崔晦托孤到了鎮國公府。

楚知默之所以敢頂著‘崔晦’的名頭招搖過市,便是因為這個原因,崔家早已沒落,不會有太多人在意,所以除了在年齡方麵,她基本都照搬了,這才篤定不會出錯。

崔晦繼續貧嘴道,

“再說了,這不是也想見陛下了嗎?一年多不見,臣可是歸心似箭,陛下也得體諒臣纔是。”

見他還有心情扯皮,熟悉的不靠譜模樣又回來了,楚知默沒忍住翻了個白眼,這一年多,除了必要的訊息往來外,崔晦一封信都沒有寄回來,嫣然一副在邊境放飛天性的灑脫和忘我,

說什麼歸心似箭?

也就隻有他纔有這麼厚的臉皮。

她畢竟剛睡醒,精力不足,沒一會兒又開始頭昏腦漲,趁著頭腦還清醒,楚知默問了京都的情況,崔晦見她又開始操心,寬慰她放寬心,

“京都有阮奕辰在,陛下操什麼心?”

阮奕辰,先太子太傅,楚元廷的老師,大梁最負盛名的天才。

提到他,楚知默的心稍安了不少,

剛繼位時,阮奕辰仍留在宮中,他倒是有教無類,對楚知默不吝賜教,楚知默也是個好學的主兒,所以一邊跟著影二學謀術,一邊跟著阮奕辰學為君之道。

她並不算天資聰穎,但好在有林老師從小為她打下的基礎,這些東西學起來並不是那麼的難,加上她當時為了活下來,瘋狂地汲取任何對她有益處的東西,

滿心都是要為太子雪冤的執念,所以將兩人的本領學了個七七八八。

阮奕辰家中世代為官,家中嫡係子弟必須遵從父命入朝為官,可他這人卻偏偏有個當遊俠的心。

楚知默當時知道時,心底的震驚都快溢位眼睛了。

誰能想到每天都端著君子風範的先生,居然被畫本子裡的快意江湖吸引得如癡如醉,楚知默在他留下來的書架裡翻出了一堆被藏起來的畫本子。

當時他書信了一封,遞給了楚知默,大概意思便是他沒有什麼可以教給他的了,所以,自請離開,想去逍遙江湖走一遭。

那封信被楚知默來來回回看了好幾遍,從最開始的震驚不可置信,逐漸到了無可奈何和輕笑。

腦子裡不自覺地將那個總是一本正經端著老古板的老師和他偷偷看得那些畫本子聯想起來,最終還是沒忍住笑出了聲,

最終,楚知默還是批了,她沒有理由,讓一個被京都和家族束縛了半輩子的人繼續在這兒畫地為牢,隨便找了個由頭將人趕出了京,

若不是這次楚知默要離宮,不放心瑞兒,她也不會火急火燎讓影衛把人召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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