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殺風雪 舊事重提
舊事重提
楚知默換好小太監的衣服,趙齊有些擔憂地囑咐她萬事小心,她點了點頭,餘光瞥見靠在香爐旁睡得正香被扒了衣服的小太監。
這些日子,戚長青為了保證楚知默的休息,所以給她準備的安神香劑量要多一些,對楚知默來說剛剛好,但是對普通人來說,僅僅一會兒,就足夠他睡上幾個時辰了。
趁著夜色,楚知默一路暢通無阻地出了長信宮。
這後宮她並不是很熟悉,但好在,能記得大致方向,楚知默想都沒想,直接去了昭華宮,
好在她還有些身手,翻個牆什麼的對她來說不算什麼,
後宮所有的守衛都被派在了長信宮,對於其他各宮的守衛都相對鬆懈了不少,這倒是方便了楚知默。
沈望舒手底下是未繡完的披風,借著燭火,她一點點描摹著披風上了一針一線,
忽的,門口傳來動靜,她趕緊將手底下的披風用東西擋住,
“小桃,這麼晚了,有什麼事?”
小桃沒回話,沈望舒有些疑惑,結果回身一擡頭,隻看見一個身形瘦弱的小太監站在她身後的不遠處,
沈望舒戒備地質問道,
“你是誰?這是昭華宮,不是你隨便就能闖進來了!”
話落,她便要張口叫人,
就在這時,那個小太監摘下了自己的帽子,
一張沈望舒日思夜想,在夢中讓她輾轉反側的臉孔就那麼出現在了她的眼前,
一時間,沈望舒的眼底濕潤了起來,她的手微微顫抖,開口時,嗓音帶著止不住的顫抖,
“陛下···”
楚知默勾了勾唇角,安慰的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
“現在,我已經不是皇帝的。”
沈望舒察覺到了自己的失態,背過身擦了擦自己的眼裡,再麵對楚知默時,展露出了前所未有的高興的神態,
她就知道,楚知默不會那麼輕易的死去。
兩人坐了下來,楚知默看出了她是真的為自己死而複生感到欣喜,心頭軟了幾分,
沈望舒作為從裴寂也那兒投誠到她手底下的探子,她對她的防備對於信任,可自從察覺到當年左高卓身後另有其人後,她想要找個幫手接著查這件事時,第一反應就是沈望舒,
她問了些後宮的近況,
出乎意料,裴寂也並沒有為難她們,平時的生活與楚知默還活著的時候並無二致,
她們們就像是被遺忘在了這裡,過著日複一日的生活,
對次,楚知默的心裡還是愧疚的,
她後宮的妃子雖然不多,但總歸是因她困於這囚籠中,一生不得自由,終將寂寥地了此一生。
沈望舒像是看出了楚知默的心中所想,她沒有開口寬慰,也許是心底那點作祟的私心,她希望楚知默能夠把她放在心裡,
一輩子。
但到底是心疼多一些,
“其實長信宮突然被封起來後,妾身就知道,陛下一定還活著,也派了一波人去打探,雖然最後都無功而返,但沒有訊息纔是最好的訊息。”
裴寂也搞出了那麼大的動作,把楚知默圈禁在長信宮,後宮有腦子的都知道這其中有問題,再有腦子一些的,也不會相信裴寂也是一個荒淫到會把情人大搖大擺接進宮的人。
楚知默沒有透露太多的細節,隻是把今天的目的告訴了給她,隱去了當年的一些細節,隻是讓她去查查當年能夠在裴寂也眼皮子底下接觸到皇帝印信的人都有誰。
這個人一定是位高權重,至少在後宮中能說得上話,有勇氣在裴寂也的眼皮子搞著小動作,
沈望舒皺了皺眉,這樣的人,她能想到的隻有一個,至於那個人,她相信楚知默也能想到,
兩個人都默契地沒有宣之於口,
該說得都說得差不多了,楚知默本想著早些回去,但沒想到沈望舒又跟她說了一件事,
朝會那時,裴寂也當時送信給她,讓她辦的事,朝會之後發生了太多,楚知默從那之後就沒有進過後宮,所以也沒有和沈望舒碰上過,
但事情已經過去了,現在知道也改變不了什麼,可楚知默望著沈望舒看著她的眼神,微微挑了挑眉,這件事還有什麼彆的內幕嗎?
“當時,那位並沒有讓臣妾在朝會上幫忙,而是讓臣妾去找查一份記錄。”
楚知默蹙了蹙眉,
查記錄?
“對,”
沈望舒點了點頭,若不是楚知默今天托她去查三年前的事,她也不會想起這件事,
雖然是記錄,但也並不算什麼正兒八經的記錄,是去查這些年,後宮中有沒有人與仇常貴有往來。
聽到這兒,楚知默有些不解,仇常貴與後宮之人?
假玉璧之事,在背後推動的人其實更大的目的是要把李聲遠拉下去,而她和裴寂也甚至是晉國,他們順水推舟促成了現在的局麵。
她以為,是仇常貴和李聲遠兩人之間的利益糾葛才產生了分歧,導致了李家的結局。
這怎麼有何後宮扯上關係了?
沈望舒慢慢將當時查到的事一五一十全都告訴給了楚知默,
沈望舒並沒有想要對裴寂也陽奉陰違,所以她很認真地查了仇常貴在後宮人的關係,
仇常貴掌管神策軍,與後宮能有什麼聯係,
可沒想到,還真讓沈望舒查到了蛛絲馬跡,
仇常貴出身江南佃農家庭,靠私塾先生接濟讀書,十七歲考中二甲進士,任知縣時政績突出,二十五歲調京任監察禦史。
因得罪了當時的外戚柳氏,全家都死絕了,而他為了活命,自請淨身入宮,時年三十歲,最後一步步爬到了護軍中尉的位子。
“仇常貴這人心思陰沉,手段狠辣,在他手底下的人沒一個不是脫了層皮出來的,唯獨有個特例,他有個乾兒子,據說,都這個乾兒子相當的愛護,所以,宮中有傳言,這小太監,是他的親兒子。”
仇家當年死得蹊蹺,但卻也無人追究,所以他到底有沒有孩子,這個孩子到底是死是活,也沒人真的能查到,
更何況,現在這個小太監也死了。
“死了?”
沈望舒點了點頭,
被人發現死在了禦花園的池塘裡,淹死的,最後蓋棺定論,說是他暗中偷竊各宮的物件,天色昏暗,一不小心栽進池子裡淹死了,
這個說法並不可靠,宮裡值守森嚴,不可能有個人淹死在了池塘裡沒人發現,難道當晚值守的禁軍都是聾子嗎?
沒聽見一個小太監的呼救?
就算真就沒一個人聽見,仇常貴一個護軍中尉,他疼愛的乾兒子會因為一點稀碎的物件而產生邪念?
沈望舒自然也察覺到了其中的不尋常,很顯然,這個小太監是被人殺了,然後扔進了池子裡,
所以,她便想著從這個小太監的身上入手,
她讓小桃伺機接進了與小太監一同住著的人,打聽到這個小太監有個相好,據說是個貴人宮裡的宮女,
小桃經過了好一番的旁敲側擊才從那人嘴裡挖出了點關於那個小宮女的資訊,
那個宮女是太後宮裡的。
小桃當時嚇得臉都白了,也不敢再打聽下去,趕緊回來跟她報告這件事,
裴太後,
楚知默摩挲著袖口,眉頭擰了起來,
後來,沈望舒把那個小太監調到了昭華宮,小桃與他迂迴了好一陣子,才從他的口中問出了那個宮女的名字,
“那個宮女,想必陛下也會有印象,是裴太後身邊,趙姑姑的手下。”
楚知默與太後來往不深,對這個宮女並沒有什麼印象,但既然牽連到了太後,這件事就又要查下去了。
沈望舒到此便打住了,不光是因為朝會結束兩國開戰,更是因為再深,她也查不下去,
太後宮中不比她人,並不是說能夠滲透就能輕易滲透的,
見她皺眉沉思,沈望舒命人喚來了芍藥,芍藥見到楚知默後,當即跪在地上叫了主子,
她看了看芍藥,有看了看沈望舒,想必,是她的暗樁被發現了,那就也沒有繼續隱藏的必要,命令芍藥動用影衛,接著往下查,不僅是當年的事,還有仇常貴的事。
裴寂也這個算盤成精的老狐貍,他既然認為仇常貴可能與後宮勾連,一定是有他的意圖,多一條資訊沒什麼不好。
事情都安排好了,楚知默並沒有在沈望舒這兒多待,與沈望舒借了芍藥,一路帶她去了秋水宮。
夜已經將皇宮全都籠蓋住了,可秋水宮依舊燈火通明,楚知默踏進秋水宮的那一瞬間,影三便從暗處現身,跪在了她的身前,
“主子。”
再見到他們,楚知默的心中有種難言的酸澀,沒想到這輩子,她還能再見到他們,
楚知默揮了揮手,讓他們起來,
可,再往裡走,楚知默沒有來地停住了腳步,有些躊躇不前,她不知道自己在猶豫什麼,可真到了宸妃門前,她突然沒有勇氣去推開那扇門,
但屋內的人像是已經知道了她的到來,
“來都來了,進來吧。”
芍藥和影□□了下去,楚知默沉默地推開了那扇她推開過無數次的門,她從未感覺到,那扇門會有這麼地沉重。
屋內,宸妃低頭,借著燭火在繡著什麼,即使身後傳來聲音也沒有回頭,
直到腳步聲停到了原地,久久沒有再響起,
繡花針一個不差狠狠紮進了指尖,瞬間,豆大的血水冒了出來,這麼紅刺了宸妃的眼,十指連心之痛讓她疼得呼吸都變得困難。
楚知默望著她在燭火下的背影,那道纖細的背影被昏黃的燭光遮上了一層朦朧的紗,讓楚知默看得並不真切,
她幾番張了口,卻始終沒有發出聲音,
一瞬間,她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是叫宸妃,還是彆的。
終於,在長久沉默的對峙下,楚知默望見了兩顆晶瑩的光從宸妃的臉上滑落,
她的心頭一怔,再也不能裝啞下去,
“嫂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