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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紈絝世子,怎麼就要造反了? 第116章 課本驚雷撼將心,稚子為師鑄軍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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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嶺南的暮色如同浸透橘汁的薄紗,溫柔地籠罩著蒼梧郡衙。

阿箬背著青布書包衝進後院,羊角辮上的紅繩在晚風中跳躍。

她罕見地沒撲向點心盒,而是將書包重重撂在書案上,翻出描紅本與算籌,小臉繃得如臨大敵。

「娘親!今日功課是《格物蒙學》和《算學初階》第五頁!」

她聲音清脆,帶著一股破釜沉舟的決絕。

趙婉兒正用鹿皮擦拭銀槍槍纓,聞言手腕一抖,纓穗險些纏上槍刃。

這丫頭前日才因燒作業捱了戒尺,今日竟主動請戰?

莫不是太陽打西邊出來?

嶽飛恰從演武場歸來,玄色輕甲未卸,額角汗珠滾落,在夕陽下折射出碎金般的光。

見阿箬端坐案前,小眉頭擰成疙瘩對著算籌苦思,便笑著走近:「小阿箬今日這般用功?可需嶽哥哥搭把手?」

阿箬如蒙大赦,忙將藍布封皮的《算學初階》推過去:「嶽哥哥快看!這道『雞兔同籠』題,我擺弄半天,雞腿兔腿算得腦袋都成漿糊了!」

嶽飛寵溺一笑,接過書本。

看著題目,他也是一時無措,但是看到那例題講解的十分詳細,按照例題的思路,倒也是解決了阿箬的問題。

好在沒在阿箬麵前丟臉!

他本意隻在輔導算題,目光卻無意間掃過另一本《格物蒙學》的書。

「氣有浮力,熱則升騰,冷則沉降。孔明燈升空,熱氣球翱翔,皆賴此理。」

旁側配著炭筆勾勒的簡易圖:火焰舔舐布囊,熱流如蛇上躥,冷空氣沉甸甸托舉。

嶽飛腦中「轟」的一聲!

數月前黑風寨之戰的畫麵如潮水奔湧:漆黑夜幕被火雨撕裂,大地在轟鳴中震顫,巨大的球影如魔神之眼懸浮九霄……

那些曾被他視為神跡或巫術的景象,此刻竟被寥寥數語點破玄機!

他猛地攥緊書頁,指節因用力而泛白。

熱氣球不是天威!不是妖法!是「熱氣升騰」之力!

是能被凡人理解、掌控、複現的力量!

他顫抖著翻動書頁:槓桿如何以微小之力撬動千鈞,滑輪組如何將蠻力化為巧勁,硝石溶於水時為何能吸走灼人的熱浪……

每一個字都像驚雷劈開混沌的天地。

原來王爺說的「知識就是力量」,竟是這般意思!

知曉水流為何向下,方能築壩蓄洪,令江河俯首;

明白熱氣為何上升,方能翱翔九天,馭風為翼!

洞悉此間規律,火器、機械、城池……何物不可造?!

他徹底沉入書中世界。

阿箬的算題早已被拋諸腦後,整個人如老僧入定,唯有眼中光芒越來越盛,彷彿荒漠孤旅忽見綠洲清泉。

趙婉兒喚他添茶,他充耳不聞;阿箬扯他衣袖追問,他渾然不覺。

夕陽餘暉透過窗欞,將他凝滯的身影鍍上一層金邊,唯有書頁翻動的沙沙聲,泄露著內心驚濤駭浪。

葉淩雲踏著月色歸來,一身工坊的煙火氣混雜著新伐木料的清香。

踏入暖閣,便見這奇異一幕:阿箬咬著筆杆,對著算籌唉聲歎氣;

嶽飛則如泥塑般僵坐,鷹隼般的目光死死鎖在攤開的《格物蒙學》上,胸膛起伏,呼吸粗重如負千鈞,彷彿那薄薄紙頁裡藏著足以顛覆乾坤的千軍萬馬。

他眉峰微挑,無聲走到趙婉兒身側,以眼神相詢。

趙婉兒搖頭,低語道:「阿箬破天荒要做功課,小飛輔導時看了課本,便成了這般模樣……已枯坐近一個時辰。」

燭火跳躍,在嶽飛緊鎖的眉宇間投下深深陰影。

葉淩雲心中瞭然,唇角勾起欣慰弧度。

嶽飛這塊未經雕琢的璞玉,終於觸碰到了科學之光的鋒芒。

他靜立燈影闌珊處,沒有打擾這醍醐灌頂的寂靜。

暖閣裡唯有炭火劈啪,阿箬的算籌偶爾碰撞輕響,以及嶽飛越來越急促的呼吸聲,交織成一首無聲的悟道之曲。

許久,嶽飛才長籲一口氣,那氣息悠長如龍吟,彷彿將胸中塊壘儘數吐出。

他緩緩合上書頁,動作輕柔得如同收起一柄傳世名劍的鋒刃。

抬頭,撞上葉淩雲含笑的眼眸,他慌忙起身,甲冑葉片鏗然相擊:「王爺!末將一時忘形……」

「無妨。」葉淩雲擺手,走到案前拿起那本《格物蒙學》,指尖拂過粗糙的紙麵,「此書如何?」

嶽飛眼中驟然迸發出熾熱光芒,抱拳躬身,聲音因激動而微微發顫:「王爺!此書……乃不世瑰寶!末將今日方知,為何水泥堅逾磐石,為何熱氣球能淩空蹈虛!知其然,更知其所以然!此乃真正的『兵法』!運籌萬物之理,洞悉天地之機,遠勝百萬雄兵!」

他猛地抬頭,目光灼灼如炬,「王爺,末將鬥膽懇請——允我營中將領,共習此書中之道!」

「哎呀爹爹!」阿箬立刻撅起小嘴抗議,晃著纏紗布的左手,「您編的書太難了!特彆是算學,什麼『水池一邊注水一邊放水』,誰家這麼敗家呀!還有那槓桿滑輪,我的小腦袋都要繞成麻繩團啦!」

她誇張地抱著腦袋,引得趙婉兒忍俊不禁。

葉淩雲哈哈大笑,揉了揉女兒柔軟的發頂,轉向嶽飛時神色轉為肅然:「你所之見,卻是直指強軍之本。

虎狼之師,不僅在刀鋒之利,更在頭腦之明。

識字明理,通曉萬物執行之基,方能真正理解新式火器之威,駕馭複雜機械之巧,乃至構建固若金湯之城防。」

他踱步沉吟,燭光將他的身影拉長,「隻是……讓行伍之人從頭學起,如稚童描紅,恐非易事。軍中多是粗豪漢子,握慣了刀柄的手,拿起炭筆怕比千斤還重。」

嶽飛挺直脊梁,聲音斬釘截鐵:「末將願以身作則!再難,也比不通此理,在戰場上因無知而喪命強!昔年習武,冬練三九夏練三伏,皮開肉綻亦不言棄。今日求知,亦是另一場修行!」

他目光掃過阿箬,「小郡主尚能伏案苦讀,我等七尺男兒,豈能不如垂髫稚子?」

「好!」葉淩雲擊掌,眼中精光閃爍,「既如此,我們便尋個兩全其美的法子,有了!不如就讓蒙學堂的學生當做『小夫子』們,進軍營開課!以童言化兵戈,以紙筆代刀劍!」

三日後,蒼梧大營校場。

春日暖陽慷慨地灑下金光,操練的呼喝聲暫歇。

一群穿著靛藍學童服的半大孩子,被熊大熊強像護著稀世珍寶般引至校場東側。

那裡已用新伐的鬆木板搭起簡易「學堂」,幾十名精壯士兵盤腿坐於沙地,個個腰背挺直如標槍,神情卻比麵對金國鐵騎衝鋒時還要緊張,額角滲出細密汗珠。

阿箬站在最前排臨時充當的「講台」上,那不過是個倒扣的舊木箱。

她小胸脯挺得老高,努力模仿周夫子的威嚴,手裡舉著一塊刷了黑漆的木板當「黑板」,炭筆在上麵劃出歪歪扭扭卻清晰無比的「一、二、三」。

「張大牛!」她脆生生點名,小手指向第一排的黑臉大漢,「念這個字!」

被點名的張大牛,正是前日搬運巨木時能肩扛千斤的力士,此刻卻憋得滿臉通紅,盯著那簡單到極致的「一」字,喉嚨裡咕噥半天,才蚊子哼哼般擠出:「……一?」

「大聲點!沒吃飽飯呀?」阿箬叉腰,學著夫子腔調,「一!就像你喊號子那樣!」

「一!」張大牛猛地吼了出來,聲如洪鐘,震得旁邊士兵耳朵嗡嗡作響,引得全場鬨堂大笑。

他自己也撓著頭,嘿嘿憨笑起來。

另一處,一個名叫李小樹的瘦小男孩,踮腳在木板上畫著簡易滑輪組:「……看,用這個定滑輪,拉東西就省力啦!就像你們抬巨木上城牆,用轆轤是不是比硬扛輕鬆百倍?」

底下幾個負責工程營建的士兵恍然大悟,連連點頭:「怪不得!我說那轆轤一轉,千斤巨木也能吊起,原來是這個『滑什麼輪』在使勁!」

嶽飛穿梭於各個「課堂」之間,玄甲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他時而駐足傾聽孩童稚嫩卻清晰的講解,時而蹲下身,用粗糲的手指在沙地上為抓耳撓腮的士兵演算。

他看到一名年輕斥候因總寫錯「偵察」的「察」字,懊惱地捶打自己腦袋,便上前按住他的手,沉聲道:「莫急。我嶽飛,也是從『一』字學起。王爺說過,求知之路,貴在恒心,不在朝夕。」

他拿起炭筆,在沙地上工整寫下自己的名字,「你看,『嶽』字雖繁複如陣,一筆一劃拆解,終能寫就。識字如破陣,需靜心,需耐性。」

葉淩雲與寧宸軒並肩立於點將台上,俯瞰這奇異而溫暖的畫麵。

春風拂過,帶來孩童清脆的領讀聲、士兵們粗糲而認真的跟讀聲、炭筆劃過木板的沙沙聲,混合著遠處隱隱傳來的兵器交擊聲,彙成一支前所未有的交響。

「王爺此策,真乃神來之筆。」

寧宸軒輕搖摺扇,眼中滿是激賞,「兵卒識字明理,可通曉複雜軍令,精研新式戰法,更知為何而戰;孩童為師,既鞏固所學,更知兵事之重,家國之責,此乃活生生的『忠義』之課;軍民同堂,情誼日深,『子弟兵』三字,纔算真正刻入骨髓。」

他摺扇遙指場中。

絡腮胡士兵王大牛正笨拙地幫小夫子李小樹削尖炭筆,手法溫柔得像對待新發的箭矢;

而阿箬則興奮地揮舞著一柄未開刃的短木劍,跟著一個精瘦的刀盾兵比劃基礎槍式,全然忘了自己「小夫子」的身份。

「阿箬!專心講你的槓桿!」葉淩雲無奈搖頭,眼底卻漾開欣慰的漣漪。

知識的種子已借孩童之手,播入這片曾隻崇尚武勇的土壤。

而尚武的精神、衛國的擔當,也正通過士兵粗糙卻溫暖的大手,悄然傳遞到下一代心中。

夕陽熔金,將士兵與孩童交疊的身影拉得很長很長。

校場上的春風,裹挾著墨香與汗水的味道,正悄然催生著一支脫胎換骨的鐵軍,孕育著一個截然不同的未來。

那未來裡,握刀的手亦可執筆,稚嫩的肩亦能擔起山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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