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失憶後和大男主係統搶奪氣運 阿蓮過往
阿蓮過往
建武二十二年,裴國公府
裴夫人在大廳走來走去,焦急的用手指拉扯手中的繡帕,見下人來,立即上前詢問,“盧家的人還在門口等著?”
“是,而且……而且……”
下人支支吾吾,急的裴夫人厲聲道,“快說啊。”
“盧夫人說,您要是不見她,她就在巷子裡喊河東裴家言而無信,落井下石,見盧四郎病了便想要撕毀婚約,妄為大族。”
“什麼!”
“造孽的,是我不見她?上回我好聲好氣地請她進來,沒說兩句,她就跑到阿蓮院子裡叫嚷,說阿蓮見利忘義,見哪門子利,忘哪門子利,她家四郎病成那個鬼樣子……”
“娘子慎言!”裴國公扭頭製止,同樣是一臉憂愁。
“難道還要將阿蓮嫁過去嗎?嫁過去阿蓮一輩子就毀了!我不管族裡怎麼說,大不了我帶阿蓮回我孃家去,也不能讓阿蓮跳盧家的火坑,嗚嗚,都是我害了她。”
裴夫人哭起來,裴國公頓時手足無措,輕聲寬慰,“這是做什麼,我又沒說把阿蓮嫁過去。誰能想到四郎那孩子天生體弱,傾儘盧家全力都治不好,這些年咱們能做的都做了,江湖楊神醫咱們不一直在找,咱們對他們已經是仁至義儘,就讓他們鬨到聖上和太後麵前。”
“不可,鬨到聖上麵前,二妹三妹以及族中娘子婚事怎麼辦?族老來信,家中有娘子的婚事已經快不行了。”裴清蓮匆匆趕來,手上拿著河東寄來的信。
裴國公接過信,迅速檢視,白花花的一遝紙,大片都是族老講述河東不易,言範陽盧家乃是五姓望族,不可得罪,字裡行間都是趕緊把裴清蓮嫁出去解決好此事,不要再惹出禍端。
不等夫婦二人開口,她道,“張羅我與他的婚事吧,不能讓我害了其他的人。”
“去請盧夫人進來,把人攔在門口像什麼樣子。”她扭頭對下人道。
“阿耶,阿孃,我先告退了。”裴清蓮語氣平靜,臉上已是。
裴夫人忍不住要哭,想到要見盧夫人又生生忍住,先讓裴清蓮下去。
直到成婚那日,崔婉與寧妍跑了無數次裴家也沒有能讓她轉換心意。
裴清琢搶了裴大郎的活去背裴清蓮出嫁,見到是盧家大郎接親,咬緊後槽牙將裴清蓮背上花轎。
“三郎啊,我就代四郎將大娘子接走了。”
裴清琢冷冷盯著他不言,盧大郎嗤笑,直接策馬離去。
裴清蓮坐在轎子裡搖搖晃晃,險些將她從座位上跌下去,她閉眼深呼吸,努力將煩悶之氣從心裡趕出去。
“娘子該下轎了。”
裴清蓮扶上媒婆的手走進正院大廳,盧家的丫鬟突然跑到盧夫人和盧寺卿身邊低語。
裴清蓮在大廳等了很久都不見有人和她拜堂,耳邊傳來賓客們窸窸窣窣的談話聲。
不久,她聽見一陣咳嗽聲,應該是盧四郎,盧頌今。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
入目是刺眼的紅,她不知道自己這一步對不對,可倘若不嫁,家中幼妹乃至河東裴家的娘子皆會因為她受到牽連。
就連阿兄阿耶也會受牽連,她多多少少知道阿耶在與隔壁隨家的叢大人密謀朝堂之事。
最後一拜,裴清蓮扭身與他對拜,一行清淚滴在地板上。
盧頌今低頭時愣了一下,遲了裴清蓮擡頭,他又忍不住咳嗽起來。
上首的盧夫人連忙喊人帶盧頌今下去,回頭揮手讓人帶裴清蓮走。
“娘子。”裴清蓮的侍女來到她身邊,對盧夫人的態度憤憤不平。
她搖了搖頭,“扶我走。”
“是。”侍女咬牙暗處瞪了盧夫人一眼,匆忙扶裴清蓮去洞房。
深夜
盧頌今姍姍來遲,進門後將一眾下人全都感了出去。
他一步三咳,顫顫巍巍來到裴清蓮麵前,“你便是裴家的大娘子?”
視線之中進入一雙紅色的錦靴,裴清蓮考慮過扶他,可聽他語氣不善還是止住了念頭。
輕聲回應。
“我倒要看看什麼樣的人值得她費心費力給我娶回家門。”
一語落地,隨著掉落的還有他用手掀開的蓋頭。
麵前的紅衣郎君容貌上成,高挺的鼻梁,流暢的輪廓,尤其是一雙上調的狐貍眼,魅惑誘人,掩嘴輕咳時透出幾分脆弱。
沒想到還是個好看的病秧子。
見裴清蓮一直看他,他扭過頭從袖口掏出物件扔到她懷中。
“看什麼看,沒見過其他郎君不成,你彆以為嫁給我就能粘上我了,如我這般的人你還不夠格當我生前之妻。待我死後自行離去吧,反正沒個兩年,耽誤不了你再嫁,彆我死了還要在墳前怨我耽誤裴大娘子大好年華。”
說完盧頌今背過身,“屋子留給你,我纔不稀罕和你待在一處。”
獨留裴清蓮一人握緊了手上的和離書。
盧頌今又一步三咳離開,轉頭下台階時跌了下去。
聽見外頭叫喊聲,裴清蓮顧不上手上的和離書,隨手塞到袖口,起身檢視。
隻見郎君漲紅了臉,一邊咳嗽,一邊命令下人,“你們誰該往外說,我就把你們全都發賣出去!”
裴清蓮讓人把盧頌今擡進去,叫來大夫,反正他是個病秧子,天天叫大夫。
盧頌今被擡到床上,“不要以為我是故意的,若不是我沒注意,我纔不稀罕躺這張床。”
“閉嘴,吵死了。”裴清蓮拿起一旁的蓋頭塞進他嘴裡。
盧頌今瞪大眼不可置信地看著他,以至於大夫什麼時候來了都不知道。
大夫見狀不敢多看,小心地給他把脈看腿,拱手道“郎君隻是扭傷了腳踝,塗藥化開再修養一陣子變好了。至於其他的……”
盧頌今依然是舊疾,脈象乾枯,彆說二十五歲,不知道如今都十八歲能不能撐過。
盧頌今擺了擺手,並不在乎,意識到口中的蓋頭,連忙取出來,怒視裴清蓮。
可他傷了腳,隻能躺在裴清蓮的床上,不知想到了什麼,他扭過頭沒有和她說話。
裴清蓮自己從櫃子裡找出床褥鋪在地上,自行洗漱後就寢。
熄燈之後,盧頌今突然開頭,“你抹了什麼香聞到這麼大?像是從脂肪鋪裡打了個滾出來,刺鼻的很。”
裴清蓮:“……”
她翻了個白眼,道,“我沒抹香,你聞錯了。”
盧頌今坐起身,“不可能,我鼻子很靈。”
“你是狗嗎?還鼻子靈。”
“我是狗你是什麼?”
裴清蓮不想理他,乾脆不說話,扭過去睡覺。
盧家把裴清蓮娶進門之後反而不願意看見她,大婚,文采斐然,靈氣逼人,確實是好的佳作,她重新收起來,可惜了他是個病秧子,都沒辦法下場。
盧頌今正誇自己起勁,“若非我久居家中當年成為叢大人弟子的一定是我,什麼程知節,濮陽愷的都是埋沒他的名聲。長安文人千千萬,唯有他能與我相比,能當我的老師。”
“你還敬佩叢大人?”裴清蓮收拾好擡頭問。
“滿長安城隻有他能稱的上我的敬佩。”
此話甚是大逆不道,裴清蓮望了一眼四周,四下無人,略略放心些。
“據我所知叢大人很少寫詩。”裴清蓮記憶裡,隔壁的叢大人很忙,忙著公務,忙著與隨家主恩愛,忙著去給自己在城外道觀的小女郎祈福,反正不寫詩。
“都是瑣事耽誤了他,他寥寥幾篇足夠壓倒長安文人。他的靈氣明明世上少有,偏生他癡迷隨家主,耽於情愛,連文章也不做。”盧頌今咬牙切齒,為其不爭。
“確實恩愛。”
“閉嘴啊!”
哦,找到他一張毒嘴不能反駁的點了。
自從與他待在一處,裴清蓮覺得自己嘴毒了不少,都是拜他所賜。
日子吵吵鬨鬨,盧頌今偶爾指點裴清蓮,慢慢地很少嘲諷她,因為裴清蓮直接懟回去,刀刀致命。
“你有本事讓叢大人瞧見你的文章。”
“我……你閉嘴,求你。”
……
翻了兩個年頭,盧頌今身子越來越不行了,從一開始與裴清蓮還能一起寫文弄墨,到現在癱在床上起不來。
裴清蓮守在他的床邊,盧頌今愈發消瘦了,原先清瘦到底有些肉撐得住一雙狐貍眼,如今眼窩凹陷,瞧著都有些駭人了。
“看來我說的不錯,果真是兩年。”盧頌今仰麵躺著床上,有氣無力。
“少廢話,你如今才二十,還有五年,今年科舉推遲,叢大人不少弟子下場,你總要看看誰是狀元郎。”裴清蓮如今說話結合了自己的言簡意賅和他的毒舌,更加刺人。
“哈,我猜是程知節,咳咳咳——雖然他比不上我,但長安好歹是他的弟子,長安城中這代鮮少無人及他。”
裴清蓮默不作聲,外頭科舉舞弊事鬨得沸沸揚揚,叢大人和阿耶拉下不少朝堂上的前朝餘孽,同時寒門入仕,打擊了不少世家大族。
五姓首當其衝,盧夫人忙著前頭,早已很久不來了。
“我快要死了。”盧頌今語氣平靜望向裴清蓮的眼。
裴清蓮扭頭,“彆胡說。”
“其實你的詩文寫的很好,哪怕是第一次我看見的時候,詩會評選,你當是第一。”盧頌今沒說兩句又咳嗽起來。
裴清蓮讓他閉嘴,接過侍女手中的藥喂他,見他躲開,她將藥放在桌子上,搖晃的褐色藥汁濺到外麵。
一陣叮叮當當,盧頌今卻含笑問她,“生這麼大氣乾什麼?”
“我罵人沒你厲害,去年詩會是你覺得評選結果有誤替我把第一要回來的,今年我可沒有他們厲害。”
一滴淚落在盧頌今的手上,他努力擡手替她擦去淚珠,“有什麼好哭的,你現在也不差,沒人能欺負你的。書案抽屜裡有些物件是我留給你,算給你添妝。”
“和離書你還有吧,要是丟了,趁我活著再寫一份。”
“我怎麼可能把和離書弄丟,你們盧家就是個火坑,我恨不得趕緊離開。”裴清蓮拍開盧頌今的手,瞪他。
盧頌今笑了下,“那就好。”
說的不錯,盧家就是個火坑,這樁婚事本就是強迫她嫁過來的,家中人多眼雜,大嫂五姓之女自視甚高,二嫂攻於算計,三嫂愚蠢至極還偏偏自負,認為全天下都欠她的。
幾個哥哥更不說用,從小到大喊他病秧子活不久,大哥從裡到外地嫌棄,二哥好麵子表麵上維係兄弟情義早忘了幼時冬夜偷偷把他房中的炭盆滅掉。
庶出的三哥嫉妒他嫡出的身份受母親偏愛,因他病弱沒少嘲諷他,自命不凡覺得自己就差出身上。
子女不合多為父母無能,盧頌今輕笑,看向裴清蓮,“我死後不必為我守孝,趕緊回裴家,省的阿孃他們難為你。”
“憑你的才能入宮當女官都是綽綽有餘,不要讓自己混的差了。怎麼說都是我教出來的,彆丟我的麵子。”
裴清蓮打斷他,“你沒有彆的要說的嗎?”
春的末尾已經有了夏日的絲絲煩躁,唯有傍晚的風還有些許清涼,風透過窗欞吹起裴清蓮耳邊的玉墜。
鏈子上並蒂的玉墜發出輕響,盧頌今注視她的眼睛,眼底的憂傷像化不開的濃墨。
他自嘲發笑,扭過頭道,“讓我想想啊,對了!你後頭的郎君學問不能比我差,這算一個吧。不對,那你豈不是找不到了?”
盧頌今大笑起來,不甚嗆到自己,止不住地咳嗽,卻發現裴清蓮一直看著他,一言不發。
他閉上眼,何必呢,本就是一段孽緣。
裴清蓮:“你沒有話要說,我有。”
盧頌今睜開眼,她依舊看著他。
“我心悅於你。”
“你說什麼?”盧頌今不可置信的看向她。
“聽不見嗎?難道病到這種地步連我說什麼都聽不清了,我說,我裴清蓮心悅於你,你交代我這麼多,為什麼不多顧顧你自己,你都要死了,就沒有為自己想說的話嗎?”
“我……”話在口中,盧頌今卻一句說不出。
裴清蓮沒有等到他說,閉上眼緩解自己的情緒,留下一句,“我先出去了。”
她合上門,昏黃的餘暉散滿在她身上,室內室外境界分明。
這一等直到盧頌今不足一個月後過世也沒有等到。
裴清蓮跪在靈堂前,侍女貼在她的耳邊道,“娘子,三郎君來接您了。”
“阿姐我來接你回家。”裴清琢踏進靈堂,不顧盧家眾人的看法拉起裴清蓮。
“你這是做什麼?她是盧家的兒媳豈是你說帶走就能帶走的。”盧夫人上前拉住裴清蓮,其他幾個妯娌也紛紛上前。
“四弟妹不是二嫂說你,你怎麼能乾出這種事了,四弟還沒下葬,這、好歹過了頭七啊。”
“不勞你們掛念,我與他早已和離,算不上他的孀婦。”裴清蓮拂開盧夫人的手,對上二嫂驚詫的目光不卑不亢。
“什麼時候和離的!我不承認,你不要以為四郎死了你就能離開,你生是盧家的人,死是盧家的鬼。”盧夫人聽聞後,上前作勢抓住裴清蓮卻被裴清琢一把甩開。
得虧身後幾個兒媳攙扶。
“盧大人還想被禦史彈劾嗎?有空任憑自家娘子抓住我阿姐不放,不若操心操心你們盧家還能不能在長安立足。”裴清琢站在裴清蓮身前,麵向盧寺卿。
“三郎真是長大了都知道護著大娘。”盧寺卿臉上掛著笑,並不真切。
手指在寬大的衣袖中不斷摩擦,“和離之事還需京兆府確認,大娘和四郎夫妻二載,多多少少也有夫妻情誼,大娘也不希望他死後沒有娘子送靈吧。”
裴清琢還想開口,被裴清蓮拉在身後,“我與四郎兩年前已經自願和離,兩年之間以兄妹相處,著實算不上夫妻。”
裴清蓮遞上和離書和盧頌今的遺書,盧寺卿接過之後,麵色變了又變。
裴清琢:“盧家沒有扣押前妻的癖好吧,這著實不守規矩。”
“三郎說笑了。”盧寺卿握緊盧頌今的遺書,交還和離書,“還不來人送大娘離開。”
“大人……”盧夫人不甘心。
“喊什麼喊,都是你養的好兒子,看看他都寫了什麼玩意,糟心東西,還不如沒生過,儘給老子惹事。”見人走了,盧寺卿將遺書摔在盧夫人懷中。
滿篇嘲諷,將盧家上下罵了個狗血淋頭,質問盧寺卿扣押裴清蓮是何居心,如若不放人,黃泉路上他挺希望父親與他作伴。
盧夫人顫顫巍巍看完,接二連三的打擊之下直接暈了過去。
“婆母?婆母!”
靈堂之前混亂不堪,盧寺卿望向一眼白幡,臉色下沉,甩手離去,全然不顧身後場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