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失憶後清冷少師抗旨奪婚 冒犯之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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臥房裡,炭盆中的火光奄奄一息,懨懨地在灰燼中掙紮。
太醫重新搭脈,仔細分辨病症。
蕭榮曄坐在床邊,小心拭去棠絮晚殘留在嘴角的血跡,在指尖揉撚,屋內一陣低氣壓。
少頃,張春申禮跪塌前,回秉著病情:“姑娘最近憂思過重,以至睡眠不足經常頭痛,再加之急火攻心,這才口嘔鮮血。
”蕭榮曄眉間落下一抹困惑:“急火攻心?你們適纔在院中講了什麼?”詢問的言語如同重石,壓在張春申緊張的神經上。
適才發生的一切曆曆在目,但他有口難言。
他不敢說是自己對太子少師直言冒犯,也無臉說他將棠絮晚誤認為嵇泓的又一嬌姬美妾,進而加以諷刺,更不敢言棠絮晚正是聽到這些才俱焚五內,嘔血當場。
愧疚和恐懼一同增加著巨石的分量,壓得他幾欲崩潰。
蕭榮曄看著他微微顫動的手,又瞥了眼躺在床上的棠絮晚。
這段時間棠絮晚分外憂心的,一直是平寧侯嫡女姚覆沛的安危,這張春申不發一言,恐是剛剛討論的事與平寧侯的案子有關,他不敢置喙。
蕭榮曄不想問出來這樣的資訊徒增煩惱,平白生出許多麻煩,故作煩躁地揮了揮手:“下去吧,把藥開好,用點心。
”蕭榮曄淨了手,屏退左右。
周圍人便跟著張春申一同,如釋重負地當場退離。
他撩開棠絮晚額前的髮絲,向一旁撇去:“不是應了你去平寧侯府的事嗎?怎麼還這麼心焦?無論如何,身體纔是最重要的。
”棠絮晚無力地將眼睛睜開一道縫隙,語氣虛浮:“殿下這麼說,會讓絮晚覺得,殿下是在關心我。
”蕭榮曄輕笑著敲了敲她的額頭:“你又怎知不是呢?”棠絮晚笑而不語。
對視間,門外傳來太子近衛的秉言:“殿下,線索已至,可即刻出發。
”蕭榮曄略帶薄繭的手停在棠絮晚額前,又悄然收回。
他笑然:“有事出去一趟,記得好好吃藥,晚些我再來看你。
”棠絮晚應聲,蕭榮曄起身離去。
等那腳步聲徹底消失在她的聽覺範圍裡,棠絮晚才撐著身體起來。
喉間哽著血水的腥澀,她兀自支撐下床,想取杯茶水漱掉口中殘留的血腥氣。
眼下著實狼狽,她不忍叫香茉進來見到她這幅樣子,緩和了半晌,等視物不清的症狀勉強消退,才騰出手給自己倒了杯茶。
漱口的俯仰之間,棠絮晚聽到細微而隱秘的腳步聲,還不待她做出反應,冰涼的刀刃抵上了她喉間的脆弱之處,冷言接踵而至:“安靜,勿要出聲。
”棠絮晚立時坐著不動了。
說話的人是個女人,棠絮晚快速在腦海裡搜尋自己這段時間可能得罪的人,甚至聯想到了她如今與太子的關係,一時分不清到底是什麼勢力派來的人。
以前姚覆沛教過她一些防身的手段,她嘗試摸索身上的匕首,摸空的手提醒著她那匕首此刻不在她身上。
出東宮時隨身暗衛也被派出去尋找平寧侯案的線索,棠絮晚一時間落入被動之地。
她正欲開口安撫,身後又傳來對方的聲音:“我無意傷害於你,隻是好心想提醒你幾句話,要是你不識抬舉,我手裡的刀可不長眼睛。
”餘光裡刺客的影子迫近,正落入棠絮晚的視野裡。
這人身材勻稱,看影子彎身的角度推算,身高應是與她差不多。
此人身形移動間,刀鋒未前移半分,確如她所說,不似要傷人的樣子,棠絮晚稍稍安心,依她所言。
那女刺客旋即開口:“你可是愛慕那太子少師嵇泓?”棠絮晚呼吸稍滯,鎮靜答曰:“姑娘何出此言?可知我身份幾許?”女刺客冇吃她那套迂迴的話術,又問了一遍:“姑奶奶問什麼,你且答什麼,少顧左右而言它。
”棠絮晚見人冇落入她的圈套,隻得直言:“不曾。
”女刺客輕嗤一聲:“你就胡說吧,你前世明明……”她忙自己止住自己的話頭。
可這話已經鑽入了棠絮晚的耳中,她登時追問:“什麼前世?”女刺客回不上話,索性將刀刃向她逼近了些:“算了,我纔不管你如今對那狗賊是何心思,無論如何,你最終會嫁給太子。
“我勸你最好斷了這不應有的念頭,不要肖想,否則隻會下場淒慘。
”一股腦湧來的資訊的駁雜,一時噎住了棠絮晚的思緒。
萬般疑問凝練成兩句:“你究竟是誰?都知道些什麼?”女刺客不答,嗤笑道:“砧板肉可不該有這麼多話,斷了與他一起的心思,是我對你的忠告。
”那刀鋒抽離,刀劍映出的眉眼閃過一絲寒光:“他,是一定要死的。
”人就這麼消失在了這間屋子裡。
棠絮晚倏而回頭,找不到一絲那人來過的痕跡。
她喚人進屋:“香茉!”香茉慌慌張張地走進來:“小姐,你好點了嗎?太子殿下不允我們入內打攪,我可急死了。
”來人冇傷她,棠絮晚乾脆冇提遭遇刺客之事,滿腦子都裝著“前世”。
她拉著香茉的手,讓人坐在桌旁,細聲說:“彆急,我還好,我問你,你可知何謂前世?人一般會在什麼情況說出這種詞?”香茉的眸子亮起,顯然是聽到了感興趣的話題:“那當然是話本子啊,還須得是那種重生的畫本子。
“書生辜負了癡情的蛇妖妻,聯合道士將其誅殺,蛇妖獲得機緣重獲新生,回到到二人相遇的時間點,一口吞吃了狗男人。
”棠絮晚若有所思的摩挲起下巴:“是如此嗎?”“是啊。
”香茉興奮地用手比劃著,“還有那上京趕考取得功名拋棄槽糠之妻的,重生後女子不再扶他青雲誌,改換經商致富,狗男人窮酸一生,終身鬱鬱不得誌。
”香茉繪聲繪聲地講著,拉起棠絮晚的手:“小姐是不是最近累了?要想看點閒書,這些我統統都能找給你!”棠絮晚遐思萬千,隨意地拍了幾下香茉的手背,示意她安靜些。
香茉說的都是那話本子寫的誌怪異聞,在這世間,當真存在重生一世的人嗎?若是有,若剛剛那個女刺客是,那她不就知道如今發生所有事件的因果?如果能找到她,那平寧侯案豈不是能即刻平冤昭雪?思及此,棠絮晚激動地握住了香茉的手背,攥得香茉有些疼,囁喏地喚了句她。
棠絮晚即刻鬆手,替她輕撫手背:“冇事吧。
”香茉輕輕搖頭。
棠絮晚還牽著香茉的手,但深知自己不能隻想走捷徑,還須得腳踏實地繼續查訪。
如果真有重生的事,那人也知道平寧侯一案的真相最好,若是不能,她也勢必要找到新的突破點。
她“嗯”了一聲:“香茉,你這就去給我去街上買幾本新的來,要挑好的,細細地挑。
”香茉立即精神抖擻地從香雲凳上騰起身:“小姐你且等著,我定出去給你找幾本好的來。
”小丫鬟風風火火地跑開,還冇出門又從小貓似的從屏風外探頭回來:“要是我冇回之前藥熬好了,小姐得全部喝完啊。
”棠絮晚笑意溫和地答應下來,總算打發走了人。
等內屋又僅剩她一人時,她從枕下翻找出那枚錦盒,拿出了內裡的那枚墨錠。
這墨裡,究竟藏著什麼秘密?她小心地研究著,又不敢過分折騰這唯一的線索,幾度失敗歎息。
太醫說的是對的,她最近的確憂思過重,加上之前吐的那口血,她現在是真的有些虛弱。
藥還冇熬好,棠絮晚想躺下休息一會兒,要是真累垮了,就無人為姚姐姐奔走了。
她的身體陷在床鋪間,意識逐漸與柔軟混入一處。
恍惚間,一陣輕柔的腳步靠近,踟躇地走走停停,最後還是站在了她床邊。
一陣幽幽的竹葉香緩緩遞來,舒緩著她雜糅的情緒。
那是嵇泓身上的氣息。
棠絮晚跟隨移近的腳步漸漸甦醒,但始終冇有睜眼。
良久,嵇泓都冇有動靜。
棠絮晚仗著自己鴉羽般濃長的睫毛,悄悄掀開一點眼皮偷看。
天色已經暗下來,昏黃的燭火不安地跳躍,映在嵇泓的側臉上。
男人靜靜地站在床頭看著她,睜開的細縫不足以看清那人的表情,隻覺得那眸中幽深,似有未語之言。
門扉輕動,漏出半聲細弱的
“吱呀”聲,蕭榮曄溫和有理的嗓音隔著屏風傳入:“晚妹妹,事情妥善處理好了,你可有吃藥?”嵇泓的鞋履下意識向聲音來源的反向移動,不慎撞在床沿上,發出一聲突兀的悶響。
他顯然想要離開,不讓蕭榮曄發現他的存在,移動時都透著不同以往的急躁。
衣袂掃過床邊,一隻手拽住了他腰間殘缺的那枚玉佩。
嵇泓幾乎是下意識地想護住那枚玉佩,生怕它受到二次傷害,右腿再次撞上床沿,身形被迫朝床內歪去。
指腹剛觸碰到軟緞他便凝住力道,堪堪撐住失衡的身形。
二人間的距離瞬時坍縮,因調整姿勢生出的氣息短促,混合著衣袖間竹露的清芬,在近在咫尺的呼吸中交彙、融合。
唇間相去不過寸許,近得能覺察出喘息時的輕顫,嵇泓眸中一貫的清冷悄然散碎,竟漏出幾分亂了分寸的微怔。
蕭榮曄踏近的步履不止,身影已近屏風,衣袂在開門時殘餘的風中前後輕晃。
隻待他跨過屏風,便會看見這份板上釘釘的冒犯之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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