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正德帝 第483章 首輔獻計謀
然,彈章內容,究竟是夏言授意縱容?抑或是緹騎驕橫跋扈,欺瞞上官,擅作威福?甚或…是地方有司勾結,欺壓良善,構陷欽差?此中曲折,若不詳加推鞫,明辨是非,恐…恐有傷陛下識人之明,亦難令天下人心服口服。”
毛紀說完,再次深深俯首。
朱厚照聞言心中暗道:“了不得,竟想出來破解之法來。”
“依卿之見,當如何處置?”
這聲音落入毛紀耳中,卻不啻於一道赦令!
毛紀接著道:“臣…臣鬥膽諫言!當務之急,首在徹查真相,明正典刑,以安遼東民心,以慰枉死冤魂,亦以彰陛下至公至明之德!”
他再次強調“陛下至公至明”,這是為皇帝預留台階。
“如今朝野物議沸騰,更使法司勘問掣肘,難竟全功。”
毛紀的語速加快,思路也變得清晰起來,這是他浸淫官場數十年的老辣本色開始顯現。
“臣愚昧之見,”
毛紀抬起身,聲音帶著決斷,“莫若陛下速降嚴旨:其一,令夏言上疏自陳總督遼東賑災事務之差遣,聽候勘問!一則可稍平議論,二則免其位高權重,乾擾法司。”
這是第一步,也是關鍵一步——向天下人表明,皇帝是公正的。既給了天下人一個交代,又暫時保住了夏言的體麵。
“其二,”
毛紀深吸一口氣,繼續道,“請陛下明發上諭,著都察院、刑部、大理寺即刻選派剛正廉明、老成持重之堂官,組成勘案使團,星夜兼程,馳赴遼東!會同遼東巡撫、巡按禦史,就地詳細訪查夏言遼東賑災期間行為始終。務須明查暗訪,窮究根由,將涉案緹騎、地方官吏、生還苦主、堡寨鄰右人等,一一隔彆嚴訊,務必水落石出,不容絲毫隱晦!所得實情,無論涉及何人,據實直陳,密封急遞進京,直達天聽!”
第二步,讓朝廷的人下去,打著調查的幌子來給夏言正名。
“其三,”
毛紀的聲音略微低沉下來,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謹慎,“南京科道諸臣,忠直敢言,風聞奏事,其心可嘉。然邊情複雜,奏疏所據,或為一麵之詞。陛下可溫旨慰勉其忠悃,亦諭其靜待三法司勘案結果,勿再以風聞之事,迭上奏章,徒亂聖心,亦擾有司辦案。”
第三步,也是穩定朝局的關鍵——暫時“安撫”住言官清流,避免他們繼續推波助瀾,用奏疏形成輿論壓力乾擾調查和皇帝的最終判斷。用“溫旨慰勉”和“靜待結果”來堵住他們的嘴。
毛紀一口氣說完這三點,已是氣喘籲籲:“臣此議,純屬芻蕘之見,是否妥當,伏乞陛下聖斷!”
禦花園中陷入了更深的寂靜。隻有微風拂過花葉的沙沙聲,以及遠處幾聲悠長的宮鳥啼鳴。
皇帝此刻轉身看向彆處,背對著毛紀,麵向的地方是那株盛放的紫玉蘭。他撿起案上的一個拂塵,那拂塵鬆鬆地垂在身側。陽光透過繁密的花枝,在他道袍上投下搖曳的光斑。
毛紀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連呼吸都放得極輕極緩。他害怕皇帝聽不懂自己的潛台詞。
時間一點點流逝。不知過了多久,朱厚照轉過身來了。
他剛剛已經聽懂毛紀的潛台詞了。但是他不願意,因為中間調查的過程自己不可控,萬一真查出來什麼,自己怎麼辦?他不相信夏言的屁股也是乾淨的。
隻是不願意又如何?該妥協不還得妥協?
“卿之謀國…”
朱厚照的聲音不高,卻異常清晰地傳入毛紀耳中,“果然是持重。此事再議。”
毛紀聞言便道:“恐外朝議論紛紛,傷了聖德。”
朱厚照便歎道:“遼東李榮事,是大獄,今欲令明白。”
毛紀聞言這才明白皇帝的顧慮。這是怕科道翻舊賬,再查出來什麼。於是便道:“李榮已死。”
朱厚照依著欄杆,看著麵前的花叢:“李榮雖死,當初夏言奏本人證、物證俱在,坐死罪爾。如今都察院要複核。”
毛紀聽出了皇帝不耐煩:人都殺了,複核什麼?隻是這關係到司法正義,複核也在情理之中。心中斟酌了語言便道:“此事係禦史奏舉,需法司會勘,又該都察院覆奏,令巡按禦史審勘,也是按照律令辦事。”
朱厚照從袖中取出東廠緝事揭帖道:“我已令人密訪,其情如此。當時遼東府按衙門對李榮貪汙、倒賣軍械竟無發掘,亦不曾親到彼處詳細查詢,止憑參政勘報,事多無據。夏言在遼東賑災,此輩陽奉陰違,原先貪汙的軍糧賣給糧商,欲要夏言高價購糧,實在該死!緹騎、緝事發現密跡,寫了兩份揭帖,一份送宮裡,一份送欽差行轅,藉此方得實情。如今都察院欲核實,不如將一乾人犯提解來京,令三法司、錦衣衛於午門前會問,算是複核。”
毛紀聞言便道:“如此固好。”
朱厚照便將揭帖交給毛紀道:“先生回去整理。”
毛紀道:“臣遵旨。”
朱厚照又道:“郤永奏請遼東都司衙門無人掌事,乞僉遼東都司僉書、署都指揮同知崔世武掌本都司事,先生以為如何?”
正德十三年,虜入上榆林堡,崔世武因此被罰俸兩月,降職。如今等於是官複原職了。
毛紀便道:“此聖裁即可。”
“恩。”朱厚照的手似乎無意識地、輕輕地拍了拍身旁的漢白玉圍欄。
朱厚照不再言語,目光從毛紀身上移開,投向那株在暮春風中微微搖曳的碩大牡丹。那花朵開得正豔,層層疊疊,富麗堂皇,儘顯皇家氣派。他緩緩抬起手,輕輕拂過那嬌嫩欲滴的花瓣。
動作輕柔,彷彿帶著一絲憐惜。
朱厚照轉身看了眼毛紀,接著道:“守仁在陝西儘用心,近又慮寧夏等鎮難守,欲以新銃送與備用,亦是為國,可量與恩典,以勵人心。”
毛紀便道:“未知聖意是何恩典。”
朱厚照笑道:“升官難,可以賞賜。”
毛紀便道:“臣回去擬票具本陳奏。”
朱厚照便道:“可,製銃事,雖是王守仁請用,不能獨賞。穀大用在西安製銃也是用心,防禦辛苦,可一並賞之。”
毛紀接著道:“臣遵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