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正德帝 第513章 大風忽驟起
“必有以報”?“福禍自招”?哈哈!好大的威風!好重的煞氣!你郭勳真當這大明朝堂是你武定侯府的後花園不成?!真當我馬錄是那畏權懼勢、苟且偷生的蠅營狗苟之輩?!
“備——紙——墨!”
馬錄的聲音如同從九幽寒冰中迸出,帶著斬釘截鐵的決絕與雷霆萬鈞的怒意!他一把推開案頭堆積的卷宗,鋪開一張特製的、用於彈劾重臣的加厚素白奏疏紙!
陳安從未見過自家老爺如此盛怒,如此決絕,連忙取來上好的徽墨與紫狼毫,親自研磨。墨汁濃黑如漆,在硯池中翻滾,如同主人胸中沸騰的怒火與殺意。
馬錄提筆在手,飽蘸濃墨。筆尖懸於紙上,微微顫抖,那不是畏懼,而是積蓄著破釜沉舟的力量!窗外,一道慘白的閃電撕裂陰沉的天幕,瞬間照亮了他須發戟張、怒目圓睜的麵容!緊接著,一聲撼天動地的炸雷,如同天鼓震怒,轟然炸響!震得窗欞簌簌,梁塵暗落!
就在這驚雷炸響的瞬間,馬錄的筆鋒,挾帶著滿腔的義憤與禦史的錚錚鐵骨,重重落下!墨跡如刀,力透紙背:
臣,巡按山西監察禦史馬錄,謹昧死百拜,劾奏:
一、劾武定侯郭勳,身受國恩,位列勳戚,不思忠君報國,反行包庇巨惡、藐視國法、乾預風憲之滔天大罪!
查山西太原衛指揮使張寅,其真實身份乃朝廷通緝多年、罪大惡極之彌勒教巨寇李福達(又名李午)。該犯昔年嘯聚山林,攻城掠地,屠戮百姓(如正德十年交城趙家莊滅門慘案),宣揚邪法,罪不容誅!更膽大包天,冒名已故軍戶張寅,欺君罔上,竊據衛所高位,手握兵權,遺禍無窮!臣奉旨巡按,詳查此案,鐵證如山:
(甲)福達在京朦朧以張寅姓名,假稱係援例監生,徑赴順天府納銀四百八十兩,上納山西太原左衛指揮使職?。工部給有劄付收執。見在彼有未到聽選官傅文相,在京城約同韓良相等,各出銀一錢,與福達送軸,作賀會酒訖。
(乙)臣密諮致仕刑科給事中常泰、刑部讞獄郎中劉仕,二公皆明察秋毫,指認張寅即李福達“不疑”!
(丙)臣檄取陝西洛川、鄜州熟識李福達之鄉紳耆老,秘密入晉,隔簾聽辨張寅(由臣安排洛川籍吏員代誦其慣用語句),眾鄉老異口同聲,指認其鄉音形貌“活脫脫即李午(李福達)無疑”!
(丁)提審李福達親子李大仁、李大義,隔簾聞其父(吏員代誦)之聲,駭怖欲絕,狀如見鬼,其情其狀,非父子至親,焉能如此?
二、劾郭勳包庇之罪!
福達不合計令男李大仁不合央求,武定侯郭勳不合依聽,就行寫書一紙,內稱張寅是伊舊識,被人誣告,不過因疾其富,乞矜宥等語,並香封作一封,順齎前來,赴臣處投遞囑托。當蒙拆看,驚疑吊卷,查知福達係薛良訐告妖術惑眾貽患,改名外匿,郭勳寫書懇囑,恐有指名誆騙等情。
三、請旨!
李福達(張寅)所犯謀反、殺人、縱火、邪教惑眾、欺君罔上等諸罪,證據確鑿,依《大明律》,當處淩遲極刑,妻妾子女、家產沒官!武定侯郭勳,包庇巨寇,威逼禦史,藐視國法,罪同謀逆!請陛下敕下三法司,嚴加會審,明正典刑!以彰天理,以肅綱紀!臣雖萬死,不敢顧惜!
謹將郭勳原書一並封進,伏乞聖鑒!
巡按山西監察禦史
臣
馬錄
昧死謹奏
筆走龍蛇,墨汁飛濺!馬錄胸中塊壘,儘付筆端!字字如刀,句句似箭!將李福達的累累罪行與郭勳的包庇威逼,昭然揭示於青天白日之下!寫到激憤處,墨點濺上衣襟,亦渾然不覺!
“取巡撫關防來!”
馬錄擲筆,聲如金石!
“是!”
陳安凜然,飛速取來山西巡撫江潮的印匣。馬錄作為巡按,有會同巡撫上奏之權。他取出江潮的關防大印,蘸滿硃砂,在那字字泣血的奏疏末尾,在那“巡按山西監察禦史
臣
馬錄”的名字之後,重重鈐下!鮮紅的印文,如同燃燒的火焰,又似淋漓的鮮血!
接著,他親手將郭勳那封金粟箋說情書,作為最關鍵的罪證,附於奏疏之後。兩封書信,一白一金,一剛正一陰鷙,形成了最強烈的諷刺與控訴!
“封!”
馬錄將奏疏與附件裝入特製的加急題本匣內,親手以火漆密封,蓋上巡按禦史的緊急印信!
“陳安!”
“小的在!”
“持此匣,交驛丞!以巡按察院最高規格,八百裡加急,直送通政司!沿途換馬不換人,星夜兼程,不得有片刻延誤!告訴驛丞,此乃關乎社稷安危、國法存續之重案!若有差池,本官唯他是問,爾等亦難逃乾係!”
馬錄的聲音斬釘截鐵,不容置疑。
“遵命!”
陳安雙手接過那沉甸甸的、彷彿燃燒著火焰的奏匣,如同捧著一顆滾燙的赤心與一座即將爆發的火山,轉身飛奔而出!
馬錄獨立於簽押房窗前。窗外,醞釀已久的暴雨終於傾盆而下,豆大的雨點狂暴地抽打著大地,激起一片迷濛的水霧。電閃雷鳴,撕裂長空,彷彿要將這世間一切汙濁蕩滌乾淨!
他望著那漫天雨幕,胸中激蕩著悲憤、決絕,更有一份凜然正氣直衝雲霄!這封奏疏,如同他親手點燃的驚雷,已挾帶著萬鈞之勢,撕裂了山西的沉沉黑幕,直向那京師的權力巔峰,轟然劈去!
數日後,京師,武定侯府。
暴雨初歇,空氣潮濕悶熱。郭勳正與幾位清客在花廳賞鑒新得的古畫,強作悠閒。管家郭福麵色慘白,腳步踉蹌地衝了進來,甚至忘了行禮,聲音帶著哭腔:“侯……侯爺!大事不好!通政司……通政司傳出訊息!山西巡按馬錄,會同巡撫江潮,八百裡加急飛章入京!彈……彈劾……”
“彈劾誰?!”
郭勳心中猛地一沉,厲聲喝道,手中的茶盞“哐當”一聲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彈劾侯爺您……包庇巨寇李福達!威逼禦史!藐視國法!罪……罪同謀逆!”
郭福幾乎癱軟在地,“奏疏裡……還附上了侯爺您……您寫給馬錄的那封書信!一字不落!已經……已經直達天聽了!”
“什——麼?!”
郭勳如遭雷擊,眼前一黑,高大的身軀晃了幾晃,猛地向後跌坐在太師椅中!那張保養得宜的臉,瞬間褪儘了血色,變得慘白如紙,再無半分侯爵的雍容氣度,隻剩下無邊的驚駭、羞怒,以及一絲……難以言喻的恐懼!
馬錄!好你個馬錄!竟敢……竟敢如此!將本爵的書信公之於眾?!他這是要魚死網破!要拉著本爵一起下地獄!
郭勳的腦子嗡嗡作響,馬錄奏疏中那些字眼,如同燒紅的烙鐵,燙在他的心上!更可怕的是,他親筆所書的那封“金粟箋”,那帶著威脅的“福禍自招”、“勿謂言之不預”,此刻成了釘死他罪名的最強鐵證!這已不是簡單的說情,這是公然對抗朝廷法度!是授人以柄!
“侯爺!侯爺!”
清客們驚慌失措,連忙上前攙扶。
郭勳猛地推開眾人,眼中爆射出困獸般的凶光,聲音嘶啞而扭曲:“慌什麼!本爵……本爵乃世襲侯爵!天子近臣!豈是一個小小禦史能扳倒的?!備轎!不!備馬!本爵要立刻進宮!麵聖!自有分說!”
他強撐著站起,試圖維持最後的體麵,但那微微顫抖的手指和眼底深處無法掩飾的慌亂,卻暴露了他內心的驚濤駭浪。
他知道,一場遠比山西風雨更猛烈、更凶險的朝堂風暴,已經隨著馬錄那道八百裡加急的奏疏,在紫禁城的深宮內,轟然降臨!而風暴的中心,正是他武定侯郭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