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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正德帝 第542章 問話武定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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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值巳初三刻,秋陽已褪去晨時的薄涼,透過都察院大堂八扇菱花窗欞,篩進碎金也似的日影,正落在堂前那方

“明刑弼教”

泥金匾額上。匾額邊緣的描金雖有些許磨損,卻仍在光線下泛著溫潤的光澤,映得案上青玉鎮紙、冰紋瓷瓶都添了幾分雅意。

金獻民端坐案後,手指輕輕撫著頷下灰白長須,那須髯梳理得齊整,垂在緋色官袍前,隨著呼吸微微顫動。他目光落在案頭堆疊的卷宗上,正待細閱,忽聽得堂下雲板

“當、當、當”

三響,聲音清越卻帶著幾分顫意,門子掀著半邊朱漆門簾,探進頭來,聲音發顫地報:“武、武定侯到!”

話音未落,便見鎏金門檻處先邁進一雙玄色雲紋官靴,靴底沾著些許晨露痕跡,顯是趕路來得急切。緊接著,郭勳身著一襲蟒雲暗紋祭服,衣料是極講究的杭綢,在日影下泛著柔和的光澤,腰間係著的玉帶隨著步履輕輕晃動,發出

“鏗然”

的細碎聲響。他頭上戴著三寸侯爵冠,雖說也是對簿公堂,那冠頂的明珠卻比堂內禦史們的獬豸冠還亮幾分,隻是他刻意微微低著頭,倒顯得那冠冕矮了些,少了幾分張揚。

“金總憲彆來無恙?”

郭勳剛站定,便忙趨前兩步,雙手攏在袖中,深深一揖,動作雖快卻不失規整。待起身時,也未敢擅自落座,隻垂手立在東首,目光落在堂中金磚地上

——

按製,被問話之人本應立而不坐,先前他原存了幾分傲氣,此刻卻全然收了,倒讓侍立一旁的禦史們暗自鬆了口氣,先前緊繃的神色也緩了些。

金獻民見他這般恭謹,眼底那點寒光悄悄斂了去,嘴角牽出個淺淡的笑影,聲音也溫和了幾分:“侯爺勞步了。近來聖上念及李福達案牽連甚廣,特令都察院諮問些細節,今日少不得要勞動尊駕,還望侯爺莫要見怪。”

郭勳聞言,忙又欠了欠身,腕間一串菩提念珠輕輕轉動,發出

“嘩啦啦”

的輕響,卻不似先前那般張揚,倒像是下意識的安撫動作:“總憲說的哪裡話!罪官前幾日因案情被禁足在家,心裡正急著要將實情稟明,若非昨日司禮監傳了聖上口諭,說今日都察院問話,罪官隻怕還得在家中懸著心呢。”

堂前錄供的書吏原是捏著把汗,此刻見郭勳態度恭謹,握著筆的手也穩了些,隻是先前緊張時,筆尖的墨汁還是滴落在青冊上,暈開一小團黑痕,他忙低著眼,用指尖悄悄蹭了蹭,卻越蹭越顯。

金獻民瞧著書吏的小動作,也未點破,隻不急不緩地從案上取過一卷《大明會典》,指尖輕輕拂過泛黃的紙頁:“侯爺久在朝堂,自然知曉《大明會典》所載

——

凡勳戚涉訟,最終皆需聖裁。隻是這三法司會勘之權,乃是太祖皇帝欽定的規矩,今日請侯爺來,也是為了將案情查得明白些,好給聖上一個交代,還望侯爺體諒。”

說罷,他拿起案頭的驚堂木,卻未用力,隻輕輕在案上拍了一下,那聲響不重,卻帶著幾分不容置喙的意味。

郭勳忙垂首應道:“總憲所言極是。太祖定下的規矩,臣怎敢不遵?今日總憲有什麼要問的,臣定知無不言,言無不儘,絕不敢有半分隱瞞。”

金獻民見他這般識趣,心中也略感滿意,便從案頭青玉鎮紙下抽出一紙尺牘。那尺牘正是禦賜“金粟箋”。他將尺牘輕輕放在案上,推了推:“侯爺且瞧瞧,可識得此物?”

郭勳忙走上前兩步,微微俯身,目光落在箋紙上,仔細看了片刻,可不正是當初給馬錄求情所用的:“這...

自然識得此物,是臣給山西巡按禦史馬錄所寫的信。”

“侯爺好記性。”

金獻民指尖輕輕點了點箋紙的落款處,那裡印著一枚小小的蟠龍印,雖不大,卻刻得精緻,“這箋上還有侯爺的親筆,寫著‘張寅之事,若能網開一麵,予其自新之路,’——

侯爺,可有此事?”

話音剛落,堂外忽然起了一陣風,吹得窗欞

“格格”

作響,捲起案上幾片落在青冊旁的枯葉,打著轉兒落在地上。

郭勳握著念珠的手指猛地頓了頓,那念珠轉動的聲響也停了,他抬眼看向金獻民,眼神裡帶著幾分驚訝,卻仍保持著恭謹:“...

哦,是了!那張寅曾托人將一份兵策呈到臣府中,臣瞧著那兵策寫得頗有見地,便覺得此人或許是個可用之才。後來聽聞他在山西受了些委屈,便寫了這封信給馬按察使,想著為他說句公道話...

隻是臣當時實在不知,他竟...”

說到這裡,他忽然頓住,語氣裡帶著幾分懊惱和自責:“臣真是糊塗!竟沒仔細查探張寅的底細,就貿然為他說情,若是因此誤了朝廷的事,臣真是萬死難辭其咎!”

說罷,他又深深一揖,腰彎得更低了些,額前的發絲都垂了下來,遮住了眼底的情緒。

金獻民見他這般姿態,也放緩了語氣,從案頭取過另一卷卷宗,緩緩展開:“侯爺也不必過於自責。都察院也是近日才查實,這張寅的真身,便是正德年間流竄在晉豫一帶的白蓮妖僧李福達。他額間有一顆硃砂痣,與刑部的海捕文書所載分毫不差,如今還有多名舊日的教眾指認,證據確鑿。”

郭勳聞言,身子幾不可察地顫了顫,忙又躬身:“臣...

臣竟被這妖人蒙騙至此!若非總憲今日告知,臣還被蒙在鼓裡。此事皆因臣識人不明而起,臣願承擔所有罪責,還望總憲能稟明聖上,臣甘受責罰,絕無半句怨言!”

金獻民沉默片刻,抬手示意他起身:“侯爺先起來說話。今日召侯爺來,原是為了諮問案情細節,並非要即刻定責。隻是這張寅曾持侯府的名帖,在三月間出入宣府,還自稱是‘替侯爺采辦丹料’,此事侯爺可知曉?”

郭勳站起身,卻仍不敢抬頭直視金獻民,隻垂首道:“臣...

臣不知!這定是那妖人假借臣的名頭行事!臣府中采買之事,向來有專人負責,且從不曾讓外人持名帖出入。這妖人竟敢如此膽大妄為,不僅欺瞞臣,還敢冒用侯府名頭,真是罪該萬死!”

堂外忽然傳來鴻臚寺的鐘聲,悠長的餘韻透過窗欞飄進來,落在寂靜的大堂裡,添了幾分肅穆。金獻民抬手端起案上的茶盞,抿了一口,茶水已有些涼了,卻仍帶著幾分茶香。他看著郭勳恭謹的模樣,緩緩道:“侯爺的心意,本官明白。隻是案情複雜,還需細細查勘。今日就先問到這裡,侯爺且回府等候訊息,若有需要,後續還會再請侯爺過來。”

郭勳忙又躬身行禮:“臣遵令。多謝總憲今日提點,臣回府後,定將府中與張寅有過往來的人細細查問一遍,若有任何線索,即刻稟報都察院,絕不敢有半分耽擱!”

說罷,他又行了一禮,才慢慢轉過身,腳步沉穩地向堂外走去,腰間的玉帶不再發出鏗然的聲響,隻隨著他的步伐,輕輕晃動著。

金獻民看著他離去的背影,輕輕歎了口氣,指尖在案上的薛濤箋上輕輕劃過。堂內的冰鑒裡,傳來

“喀喀”

的碎冰聲,混著窗外的風聲,倒讓這秋日的大堂,添了幾分涼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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