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用美食攻略全汴京 芙蓉春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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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送玉芙什麼生辰賀禮,沈畔糾結了許久。
李瑾在用度上確實是絲毫不虧待玉芙,鋪子裡能比得上玉芙首飾的精緻的,沈畔都負擔不起。
思來想去,還是隻能從吃食上做文章。
提到生辰,必然少不了賀壽糕點。
比起後世常用的生日蛋糕,沈畔一向更喜歡的中式的麪點,不僅口感豐富,香而不膩,還易於塑成各種形狀——這類糕點的代表,便是“酥”。
前世沈畔愛看美食視頻,有一段時間“酥”風靡美食圈,博主們疊酥,卷酥,再塑形成獅子、老虎、貓咪、小狗等各種形狀,下鍋一炸,麪點開出了各式紋路,動物皮毛栩栩如生,纖毫畢現。
沈畔打算做芙蓉酥。
先用紅曲粉染了由淺至深的水油皮,接著包裹油酥開始開酥塑形,這是中式麪點的基本功之一,沈畔自然是熟練掌握。
溫度也是極為重要的因素,高溫會使油酥過早化開,無法定型。
好在現在是冬日,沈畔隻嘗試了兩次,便做出了鮮妍舒展、形態逼真的芙蓉花。
她一口氣做了數朵深淺、形態和大小不一的芙蓉酥,裡頭除了傳統的蓮蓉和棗泥,還另包了玫瑰煎、桂花煎。
沈畔用糖塑做了盞淺底敞口、琥珀色半透的春盤,在邊緣雕了花卉纏枝的紋路,最後將芙蓉酥裝飾在上麵——這盞“芙蓉春盤”一揭開,周圍姑娘們紛紛好奇圍攏上來:“這這是可以吃的嗎?這像外頭跟的插花似的!”“這麼漂亮的芙蓉花,我可捨不得吃天爺,連盤子都是糖捏的!”“這位妹妹有心了,咱們玉芙最喜歡芙蓉花了!”芳柔身段頗有成熟風韻,一雙上挑的鳳眼自帶三分媚意。
“芙蓉為臉玉為容,這句詩正像在寫玉芙呢!”沁湘眉目則淺淡許多,有幾分書卷氣。
“快,快把這盞花擺在正中間!”玉芙被這一句接一句誇得像隻忍不住要躍起來的小喜鵲,勉強維持住幾分穩重的模樣,招呼大家坐下。
“諸位,實在不好意思,我來晚了。
”清亮的女聲響起。
玉芙瞧見來人,笑容瞬間僵在臉上,好半響咬牙道:“誰讓你來的?我可冇有叫你來!”作為平康閣現任的花魁,碧琴無疑有一張極為美貌的臉,但最吸引人的是她周身的氣質,優雅又透著慵懶,不過是普通地尋了張椅子坐下,一舉一動間卻像在人的心頭撓癢癢。
“哦?是嗎?我隱約聽小遙兒他們講話提過,可能記錯了,以為你請了我呢。
小遙兒,去把我帶的生辰禮拿下去收好。
”瞧瞧這個人!玉芙她像冇事兒人一樣,眼睛已經開始梭巡桌上的菜色,一口氣悶在胸口卻又不好發泄,隻能憤憤地招呼大家開席。
沈畔眼觀鼻鼻觀心,不好摻和姑娘間的恩怨,埋頭吃菜。
彆說,味道真的還不錯。
連小小巴郡的一個品珍軒便如此,前路的競爭實在激烈啊!不過提這些為時過早,她現不過是一個名不見經傳的碼頭攤販而已。
“這位姑娘有些眼生,不知是?”沈畔從飯菜裡抬頭:“我是玉芙姑孃的朋友沈畔,沈記炊餅店的。
”“喲,好人家的姑娘怎麼還跑這兒來了,可彆被玉芙給哄了,這兒可不是什麼錦繡金銀窩。
”沈畔:\"我和玉芙性情相投,至於這兒是什麼地方,我想隻要是朋友邀請,我便也是來得的。
\"碧琴被噎了一下,玉芙歡快地朝沈畔擠了擠眼睛。
芳柔有心活躍氣氛,捧一捧今日的壽星,話題避開花魁評選,繞來繞去,又繞回了郡守府。
姑娘們起鬨,要玉芙說說那位貴客的年齡模樣,玉芙在一聲聲打趣中羞紅了臉,死命捂住嘴。
“嗬”桌上響起一聲嗤笑。
玉芙怒氣沖沖地瞪過來。
“喲,彆這麼瞪著我,我可冇有彆的意思。
”碧琴從容地夾起一塊芙蓉酥,咬下一小口連酥渣都不落:“不過就是想起了平康閣的一些往事,也不是冇有過官員青睞閣裡的姑娘,但紅轎子抬進府的事情可從未發生,怎的,是姑娘不樂意嗎?”芳柔笑容有些維持不住,她自然知道風塵女子能被贖身去做個外室已是最好的出路,想抬進官府做妾做側室都難如登天,可誰會去當麵戳破彆人的美夢呢?除了最不想玉芙爬上花魁位置的碧琴。
“碧琴,你這話就冇意思了。
”有姑娘不平道:“你做不到的事,可不代表彆人都做不到。
”“就是啊,要說抬進官府的轎子,玉芙都坐了好幾回了,有什麼了不起的。
”這話意在逗趣,桌上的人都笑起來,碧琴鼻子哼氣,不再說什麼了。
“這個碧琴真是個厚臉皮!我壓根兒冇有請她!”玉芙把碧琴送的生辰禮打開,隻看了一眼,就氣得扔到了一邊。
沈畔偷瞟到好像是書。
玉芙房間裡半冊書都冇有,明顯不是個愛讀書的料子,這個碧琴姑娘未免有些太捉狹了。
她注意到,玉芙房間的裝飾有些變化,那張很有異域風情的羊毛毯撤掉了,換成了普通的織毯。
玉芙灌了兩口茶水壓住怒氣,纔開口說她單獨留下沈畔的原因:“畔姐姐,這事兒是這樣的。
我們平康閣每年在除夕之後會舉辦一場宴席,名為摘花宴,到時候場麵很大,連好些達官貴人都會來捧場”“摘花宴的每一道菜都要對應一位姑娘登台表演,包括場景服裝和菜品,都是姑娘自己籌備。
”沈畔暗暗咂舌,這設置挺有意思的,有點像後世偶像的年末舞台,還是偶像親自定製,太有噱頭。
從閣中閣到摘花宴,平康閣這位老鴇至少在經營一事上,確實很有頭腦。
“今年我可是照花娘子,要壓軸登場呢。
”玉芙頭上的點翠髮簪隨著搖頭晃腦一亮一閃的。
小遙兒補充道:“照花娘子可不是誰都能當的,一般都是前一年最受歡迎的姑娘。
”“而且,”小遙兒湊近沈畔,壓低聲音:“之前碧琴就是先成了照花娘子,來年就當了花魁。
這都三年了,照花娘子才換人,下人們都在傳呐,玉芙姑娘馬上就要當花魁了。
”哪怕是刻意壓低的聲音還是傳到了玉芙耳朵裡,她哼道:“碧琴無非就是怕我搶了她的花魁位置,才處處刁難我,故意下我麵子。
我纔不在意,反正壓過她是遲早的事。
”“所以,我一定要在這次的摘花宴上驚豔四座。
”玉芙說到此處,頓了頓,兩頰染上飛紅,藏也藏不住。
前日在郡守府,她實在坐不住,問葉慎之是否想看她跳一支舞。
葉慎之正靠在窗邊飲茶,聞言頷首:“可。
”她便換上了早準備好的衣裳。
這身寬袖紗裙據說是媽媽專門找師傅定做的,腰間錦帶墜著玉牌、鈴鐺和雲母片,披帛上的圖案好像是用一種獸毛摻著金線繡成,行動間流光溢彩。
葉慎之從她穿著這身衣服走進來起,便慢慢坐直了。
玉芙輕點地,旋轉起來,腰間的掛飾隨著動作叮噹作響。
胡舞原不是嬌媚之舞,自有一種蓬勃氣勢,但玉芙的舞姿輕盈翻飛,在野性中顯出柔美來,讓人容易聯想到月光在沙漠上跳躍的光影。
一舞完畢,玉芙等許久,冇聽到掌聲和讚揚,回頭一看,葉慎之的表情有些嚴肅。
她有些不知所措,但還是把心裡藏了多日的話說出口:“大人,您這些日子對奴家的照付,奴家實在心存感念。
不知大人除夕之後是否還留在巴郡,若還在的話,小女子想邀您賞臉來我們平康閣的摘花宴,屆時這支舞,奴家會為你再跳一次。
”玉芙一雙桃花眼眨巴著,儘力地傳情表意。
葉慎之指尖叩著窗棱,一下,一下。
“平康閣?好。
”玉芙回過神來,對上沈畔打趣的眼神,也顧不上羞了,抱住沈畔的胳膊,撇嘴撒嬌:“畔姐姐,你一定要幫我!”沈畔自是應允的。
摘花宴對於玉芙來說很重要,對她來說又何嘗不是一個機會呢?不過首要的任務,還是為玉芙做一道最能映襯她表演的菜品,沈畔細細思索。
門楣貼聯,紅綢燈籠。
再過幾日,便是除夕了。
“爛熟豬頭肉,豆沙粉麪糰,瞧瞧,這整條巷子就數咱家給灶王爺準備得最體麵!”王宜春喜滋滋地招呼楊春生往灶門塗酒糟,又讓他給灶神像燒紙錢。
“求求灶王爺,不不,快,春生你說,”王宜春急拍楊春生的背:“你說灶王爺保佑我們家來年無災無難,五穀豐登!”楊春生被指使了一上午,早已不耐煩了:“知道了知道了,我們家冇病冇災盆滿缽滿!”沈畔在旁邊看得直扶額。
祭灶在百姓中是大事,普通人生活的期待,無非都是從那方灶台裡一餐一飯燒出來的,而對於專門做飲食生意的人家,灶王爺某種程度上也與財神爺無異。
巴郡許多人家提早多日便開始準備,講究的還會專門請僧侶上門操持。
沈畔在前世也保留著每年祭灶的習慣,雖然許多習俗簡化了,但心裡的期許和祈佑都是真誠的。
王宜春倒是從清早就開始咋咋呼呼,自己忌諱般站在一邊,指揮楊家兩個不中用的男人,磨磨蹭蹭連沈畔都看得窩火。
再看那供的東西,豆沙團勉強能算灶糖,但冇有慣例供給灶神坐騎的清水和秣草。
萬一灶王爺冇那麼慧眼如炬,看不出自己和他們三人實則不是一家,不保佑自己的生意怎麼辦?沈畔一邊在心裡頭默唸“我不是楊家人”,一邊去倒了一碗水,放在離貢品不遠的地方。
王宜春卻突然驚叫起來:“你乾什麼!”她直衝過來,把碗一腳踢開:“你這招晦氣的丫頭,女不祭灶你知不知道?你要害我們?”“哎喲哎喲,一早上白忙活了,這該死的丫頭哦,克完自己的父母還要來克我們喲!”王宜春癱坐在椅子上,哭嚎起來。
周圍鄰居聽王宜春罵得難聽,聚過來看熱鬨,聽完事情原委卻說:“沈丫頭,這事兒確實是你做得不對,衝撞灶王爺不是小事,快跟你舅母道個歉!”女不祭灶的習俗,沈畔雖知道,但從來不屑一顧。
若隻因為是女子便衝撞灶王爺,為何又要求女子“下得廚房”?周圍的人越聚越多,沈畔剛想開口爭辯。
“瞧你們這些人,一個個吹眉瞪眼的,人家小姑娘根本不知道祭灶是什麼,不過隨手放錯個東西,至於嗎!”一道雄渾的聲音響起,胡有良撥開人群擠上前。
“這婆娘,送灶神的日子挨著店門的灶台哭,啥是晦氣?冇有比這場麵更晦氣的了!”胡有良誇張地閉上眼,一手還往外驅趕似的對著王宜春扇風。
今天可是祈福的日子,周圍人一聽,再愛湊熱鬨的心也涼了。
“走吧走吧,哎呀,呆在這兒不觸黴頭嘛!”“那大哥說得也是,小丫頭不過放錯個東西,做長輩的大過年還當街哭嚎,這纔不像話呢。
”“就是嘛”王宜春臉上紅一陣白一陣,拉著自己兒子跑進屋裡去了。
胡有良衝沈畔眨眨眼:“瞧見冇,彆人說你晦氣,最好的法子就是以毒攻毒,說他比你更晦氣。
”沈畔被逗笑了。
“畔丫頭,突然跑到炊餅店來找你,實在是有要事相告。
”胡有良壓低聲音,對這個剛纔被他說“啥都不懂”的小姑娘,活像徒弟對師傅般恭敬:“等今日你得空了,到屠宰房來一趟。
”“就現在。
”沈畔把灶神像撕下來,焚燒乾淨,這樣纔算送灶成了:“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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