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花,你有盆嗎_三千大夢敘平生 058
越獄了.
穆羨魚倒是不曾想到過這一層上,
聞言卻也不由啞然。小花妖的反應倒是很快,利落地把手裡的饅頭塞了進去,
同情地望著他道:“我能明白你的感受,我也不需要吃飯,
但是不吃飯就會覺得很委屈――這個饅頭給你吃,
就不要再吃土了。”
“謝謝謝謝――小不點兒年紀不大,
心腸可真好。”
那人捧著一個冷饅頭,感動得幾乎落下淚來。不迭掰下了一塊塞進嘴裡,
用力地嚼了兩下嚥進去,忍不住搖搖頭長歎了口氣:“想我金世鴻在家族裡麵,
當初好歹也能算是個人物,
什麼好東西都吃得膩了,
卻沒想到如今在這裡居然會因為一個冷饅頭這樣感激不儘――還真是世事無常,
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
也實在可笑得很。如今你們與我也算是有了一飯之恩,
有什麼想知道的儘管問吧,
總歸我也落得了這個境地,
隻要梓寧和飛白沒事,
我也就放心了……”
“飛白沒事,他母親究竟在哪裡,我卻還不知道。”
穆羨魚到底還是不敢再這樣光明正大地徒手拆下來一根鐵欄杆,卻也隻好這樣隔著鐵門同他說話,又拍了拍小家夥的肩,示意他注意著外頭的情形:“我有幾個問題急著知道,
就不同閣下寒暄了――攻城弩可是閣下夫妻偷的麼?”
“是我們偷的,不過我們也不知道偷了有什麼用――那時直郡王找我,說隻要我能偷出攻城弩,就能幫我同梓寧和飛白團聚,還能送我們逃出京城。我錯信了他的話,幫他偷出了攻城弩,卻不慎被他暗算,不僅身中蠱毒,還被關進了這個鬼地方……”
“蠱毒?”
穆羨魚目光不由微凝,心中便驀地升起了個預感:“可是玉露蠱毒麼?你是怎麼中的毒?”
“就是玉露――你怎麼會知道?”
金世鴻愕然地望著他,眼中卻也不由帶了些許訝異費解:“玉露無色無味,用在尋常人身上不過是成癮罷了,卻會叫我金家人神思錯亂昏沉。我一不留神就著了他的道,拚著最後的一點力氣送梓寧逃了出去,卻已無力再去尋找飛白了……”
穆羨魚一時卻也不由微哂,無論如何也沒法衝他張得開就是自己親手放跑了玉露這個口,便也隻是含混著搖搖頭道:“我也是聽金鴻說的,我們曾在江南見到了這種蠱蟲,隻是叫它給逃脫了――我還有一事不解,修士就是修士,那家丁又為什麼會叫你作妖怪呢?”
“因為我身上確實有一些同常人不同之處――你也看到了飛白的樣子,幾乎就是個半人半妖的模樣了。我如果再說我隻是尋常的金係血脈,你大概也不會相信。”
金世鴻哂然一笑,搖了搖頭輕歎一聲:“其實金家雖然是四大家族之一,卻是沒有白虎血脈的。但是偶爾會出現在力量達到巔峰時,可以做到獸化的族人,也就是最靠近先祖血脈的那一支――我就差不多算是這樣的情形。而梓寧和她姐姐一樣,同樣身負玄武血脈,或許就是我們兩個碰到了一起,就又發生了什麼不為人知的奇妙變化罷,最後居然就生出了飛白那樣一個孩子來,想要掩藏都無從解釋……”
穆羨魚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正要再問些什麼,負責望風的小家夥就忽然壓低了聲音道:“小哥哥,有人來了!”
“你先把饅頭藏起來,不要讓他察覺出異樣――等今夜天黑之後,我們就來救你出去。”
第34節
穆羨魚連忙壓低了聲音囑咐一句,便跟著小家夥的步子快步回了原先的那一間牢房。兩人才鑽進牢中坐好,地牢的門就被緩緩推開,門外的日光不算刺眼,估計著外麵的天色大抵也已然暗淡下來了。
門口站著的是個三十餘歲的中年人,一身郡王服飾,眉目方正不怒自威,叫人平白便生出幾分敬畏來。穆羨魚靠坐在陰影裡,若有所思地打量著麵前這一位同父異母的兄長,又輕輕拍了拍懷裡小家夥的肩。
兩人早已頗為默契,甚至不需他說話,墨止便無聲無息地化作了一道白光,一頭紮進了那中年人的袖子裡麵。那人顯然不曾注意到這些無關緊要的動靜,一進門便直奔最深處的牢房而去,邊上打著燈籠的家丁卻也隻是埋頭快步往前走,不敢發出半點多餘的聲響。
深處的聲音傳到這裡已然極弱,有小家夥過去竊聽,穆羨魚卻也懶得再扯著耳朵費力,隻是枕著雙臂躺在了石床上,思索著心中盤桓的諸多念頭。
按照那人的說法,暗中指使飛白爹孃去偷攻城弩的是他這個大哥林澗,那麼指使虎豹騎一路不依不饒追殺他的,便很可能也是一樣的來路。他此前從不曾留意過朝中的權利分配,也不知道這個大哥究竟在虎豹騎中能不能說得上什麼話,如今也隻能憑著直覺略作揣測,但就算拋開了這些事情不論,卻仍有一件事叫他始終頗為在意。
――他這個大哥,居然也懂得給人下蠱。
如果不是修煉中人,大抵是很難分得清金風和玉露的。按照二哥的說法,大哥和父皇身上的蠱毒都不曾解開,也都需要依靠著金風玉露才能如常人一般活下去。可如今宮中金風玉露已然不足以支撐過今年,他這個大哥卻不僅沒有絲毫著急,反倒有心思折騰這麼多事情來要他的命,甚至還用賴以續命的蠱毒來害人――這樣折騰下來究竟是為了什麼,他還始終都沒能得出一個足夠說服自己的答案來。
大抵是早已習慣了那個金家人不合作的態度,問話沒有持續多久,大皇子便帶著家丁大步離開,臉上也彷彿帶了些隱隱的怒氣。
在地牢的大門即將合上那一刻,便見著一道白芒閃回到了他的身旁,化成了小花妖原本的模樣,獻寶似的從袖子裡一樣樣地往外掏著東西:“小哥哥――這是地牢的鑰匙,這個是他用來下蠱的那一小瓶金風玉露,這個是他的印章,這個是他不知道乾什麼用的玉佩……”
“墨止,墨止――你這是把他的袖子給掏空了嗎?”
穆羨魚忍不住輕笑出聲,拉住了正一樣樣掏得起勁的小家夥,好奇地問了一句。小花妖居然也一本正經地用力點了點頭,摩拳擦掌地挺直了胸膛:“他對小哥哥不好,所以要把他的東西都拿來給小哥哥賠罪!”
“好好,我們墨止真能乾――現在小哥哥覺得解氣多了。”
穆羨魚隻覺啞然失笑,無奈地點了點頭,鼓勵地拍了拍小家夥的肩背。饒有興致地翻了翻石床上地攤似的擺了一床的小東西,又忍不住搖搖頭輕歎一聲:“我原本以為是玉露又占了他的身子,坑了一回金家人,可方纔看著又覺得不像。現在看來,他果然是把自己用來續命的蠱毒攢著用來害人,也實在是夠能狠得下心的……”
“這裡麵的蠱毒很混雜,金風和玉露都有,大抵是外行人分不清楚,然後其中玉露的蠱毒叫那個吃土的叔叔中了招――他應當是不太懂這裡麵的事情的,這種下毒的手法和之前二哥說的很像,大概和商王的手段差不多。”
小花妖一本正經地板著臉,認真地分析了一句。穆羨魚拿著那瓶金風玉露沉吟半晌,眼中驀地閃過些錯愕,卻又隻是立即搖了搖頭道:“不對,或許是我想多了……他方纔都問了那人什麼,可說了什麼重要的話嗎?”
“他方纔隻是問今天的騷亂同那人有沒有關係,又說高家那個小妖怪丟了,問他著不著急。那個吃土的叔叔沒有理他,他也就沒再多問,轉過身就氣衝衝地離開了。”
墨止仔細想了想,才仔細地複述了一回方纔的情形,又仰了頭猶豫著小聲道:“可是――小哥哥,我感覺他好像沒有中金風玉露的毒,我能感覺到他身上沒有那種很特彆的氣息……”
“大哥沒中毒?”
穆羨魚不由蹙緊了眉,下意識起身來回踱了兩步,眼中便帶了些愈發不安的憂色:“我總覺得這件事怕是還有什麼更深的隱情――我們不能就這樣坐在這裡等了。墨止去把那個吃土的叔叔帶出來,咱們趕緊出去,先進宮一趟再說。”
墨止點了點頭,抓起鑰匙快步朝著地牢深處跑去,不多時便帶著那人一起走了出來。穆羨魚正打算讓小家夥從外麵把地牢的鎖開啟,卻忽然心念一動,抬手按在了那一扇生鐵鑄造的沉重大門上,體內的力量運轉了幾個周天,便覺一股比上一次稍強出些許的力量沿著手心灌入經脈。麵前豁然一空,簌簌鐵粉隨風而散,暗淡的日光便無遮無攔地灑在了麵前。
一扇沉重得要幾個人合力才能推開的鐵門就這樣無聲無息地煙消雲散,負責看守地牢的幾個家丁卻也都被結結實實地嚇了一跳。愕然地回轉過身,便迎上了穆羨魚同樣略顯尷尬的神色:“幾位,先不要急著動手,聽我解釋――”
他也沒料到這樣森嚴的地牢外頭居然還要多此一舉地設下幾個家丁看守,下意識抬手打算找個什麼理由搪塞過去,那幾個家丁卻已不住慘呼著“有妖怪”,頭也不回地一溜煙跑得無影無蹤。
“你還真打算跟他們解釋?你打算怎麼說――說你餓得不行了,所以就把門給吃了?”
金世鴻跟在他身後鑽了出來,撣了撣一身幾乎已成了布條的衣服,忍不住低聲接了一句話。穆羨魚一時卻也不由啞然,失笑著搖了搖頭,便側身給他讓開了一條路:“如今你也已出來了,我們就各走各路吧。我還有事,就不送你了。”
“等一等――我還不知道你家究竟在哪裡呢!”
金世鴻連忙一把扯住了他,緊跟著往前走了兩步:“你先彆急著走――梓寧我自己找也就罷了,我兒子到底在哪裡?”
“這京中一共就隻有這麼幾座王府,他就在其中的一座裡麵。等您脫身之後,自己去找就是了。”
穆羨魚淡聲笑了一句,聽著遠處的嘈雜聲越來越近,便攬著小家夥低聲囑咐了一句。墨止不由微怔,卻還是本能便按著小哥哥的吩咐,抬手衝著兩旁已落儘了枝葉的乾枯枝條一揮,那些叢生的枝條便驟然蔓延伸長,將他牢牢束縛在了原地。
“你這是乾什麼――還不快將我放開!”
金世鴻的臉色不由驟變,儘力掙紮著想要從那些枝條中脫身。穆羨魚卻半點都不覺著急,輕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趁著他不及提防,便將一顆丹藥扔進了他的口中:“服了藥之後,你的蠱毒大抵就應當已經解開了。如果憑著你的本事都不能從這些藤條中脫身,那你們金家要圖謀我林氏皇族的天下,怕也實在有些太自不量力了些――後會有期,最好不要再見了。”
“你們林氏皇族……”
金世鴻錯愕地低喃了一句,心中驀地一突,忽然意識到了這個陌生青年的身份:“是你――你是三皇子?你怎麼會在這裡,你不是在江南嗎!”
聽著那些個家丁眼看著怕是就要圍過來,穆羨魚拉了小家夥轉身便走,也來不及再同那個吃土的金家人多說什麼。身後的金世鴻卻依然在儘力掙紮著,氣得連聲音都拔高了幾分:“你不能就這麼走――你把我帶出來,然後把我綁在這裡算是什麼事!我是真出不來,快回來――我的本命武器是暴雨梨花針,你讓我怎麼從這裡頭逃出來!”
穆羨魚腳下不著痕跡地打了個跌,忍不住咳了幾聲,眼中便不由帶了些訕色。卻又不好意思就這麼掉頭再回去,猶豫了片刻才擺了擺手道:“沒關係,大不了我們再把你放出來一次也就是了……”
“小哥哥,我們得快點走了――他們馬上就圍過來了!”
始終儘職儘責地望著風的小花妖忽然拉住了他,壓低聲音提醒了一句。穆羨魚卻也不再遲疑,拉著小家夥快步離開,就這樣把剛出來就被救了自己的人重新抓住的金家大爺給拋在了丟了一扇大門的地牢門口。
墨止向四處望瞭望,便引著小哥哥一頭鑽進了一處小園子裡頭。聽著外頭的家丁們嘈雜的腳步聲和喊聲,忍不住皺了皺眉,擔心地抬了頭道:“小哥哥,暴雨梨花針的話很可能紮不斷那些枝條,我要不要偷偷把他放開?”
“我覺得不是可能,是一定紮不斷的……”
穆羨魚忍不住搖頭失笑,無奈地揉了揉額角:“我原本想的是叫他在那些人麵前大展神威,把那些枝條斬斷,叫人以為是我們兩人在彼此鬥法――誰知道他居然真的弄不斷,也隻能先把他放開再說了。”
小花妖點了點頭,連忙朝著那個方向招了招手,把那些枝條給儘數都給收了回去。隻可惜顯然晚了半步,幾乎就是在下一刻,人群中就傳來了那管家趾高氣揚的聲音:“把這個妖人給我綁回去,再加三重的重鎖跟符咒!”
“不好――那暴雨梨花針應當是種暗器,若是真逼得他出了手,說不準那些個家丁也都要喪命。我們還是去攪攪局,趁亂把他放跑再說。”
穆羨魚忽然想起了那時曾給過兩人饅頭的那一個家丁,心中便不由生出了些不安,連忙拉著墨止又往回跑去。墨止卻也和他想到了一塊兒,手中憑空一握便多了跟藤條,正要上去把人攔開,卻又忽然刹在原地轉了個身:“小哥哥――這一回要怎麼打?”
穆羨魚不由失笑,輕輕拍了拍他的背笑道:“隨意打就好,隻要叫他們知道還有個木係的在攪混水也就夠了。快去吧,我們先把他救出來再說。”
小家夥也瞬間便了悟了他的意思,點了點頭快步跑了過去,仗著自己人小個頭低,一頭紮進了人群中。雙掌一合用力拍在地上,就見著四周的枝條迅速蔓延生長,不由分說便蠻橫地插入了人群之中。
眾人誰都不曾料到竟還會有這般變故,一時卻也嚇得手忙腳亂,那管家更是被嚇得連連後退,驚恐地不住用力揮著手:“糟了――那樹妖果然追來報仇了,快走快走,千萬彆被抓到!”
墨止在人群中望了一圈,瞅準了金世鴻便一把扯著他跳上了房頂,身後儘是一片驚慌無措,倒也沒有人還有心思再搭理那個逃跑了的犯人,隻是你推我搡地想要從那些糾纏著的樹枝中脫身。
穆羨魚早已熟悉了小家夥慣常的逃跑路線,已然在下麵等著兩人。金世鴻卻還沒能從這樣的變故中回過神來,錯愕地望著這兩個說抓就抓說救就救的小祖宗,忽然就沒了再跟著胡亂逃跑的心思,一屁股不由分說地坐在了地上:“我算是看透了……說吧,你們兩個又想把我帶到哪兒綁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
一個從頭到腳都在倒黴的金家人!(つ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