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花,你有盆嗎_三千大夢敘平生 061
逃跑了.
“我一直都守在東宮,
也不知外頭具體的情形,隻知道今日請安的時候父皇就沒有見人,
聽說早朝也沒有上。”
太子妃輕輕搖了搖頭,頓了片刻又道:“不過近來父皇也時常有過這樣的情形,
我也問過你二哥,
可你二哥隻是說叫我不要多想也不要多問,
說是將來該知道的時候自然會知道――隻不過我看你二哥的神色反應,此事怕是與你們幾個脫不開乾係。”
“巧了,
我也是這麼覺著的……”
穆羨魚無奈失笑,輕歎了口氣,
略一沉吟才又道:“嫂子,
有件事我一直不曾問過――我大哥究竟是什麼出身,
是哪一位娘娘生的?按說這種事再怎麼也該是常識,
就算我再不關心,
也總該聽說過纔是。可直到今天我忽然被人問起這件事,
才忽然發覺我居然一點印象都沒有,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這件事你不知道也正常――其實宮中這事算是個忌諱,
你的年紀小,
進宮又晚,等到你進宮的時候大哥都已經搬出去了。你又不是個好打聽閒話的性子,自然不會有人上趕著來和你說。”
太子妃輕笑著搖了搖頭,引了他二人坐下,又替他們一人倒了一杯茶:“你大抵也是知道的――無論誰當皇上,皇後都要從我們高家出,
而高家的女兒生下的孩子,也註定應當是嫡子。可是很多人都不知道,其實大皇子的母妃也姓高,也是我們高家的人。”
“怎麼會?”
穆羨魚不由微愕,蹙緊了眉詫異道:“我聽說父皇與母後很是恩愛,所以在母後因我而過世之後,父皇才會對我百般冷遇……”
“你聽的這一套,大概已經是以訛傳訛加上數次精簡之後最離譜的一個版本了。”
太子妃無奈一笑,輕歎了口氣道:“其實要說實話,我也覺得高家如今行事種種都已太過離譜,古人說‘多行不義必自斃’,血脈是祖宗給的,可福緣卻是要自己去掙的。這樣折騰下去,有沒有福緣不一定,禍端怕是就在眼前了。”
第36節
“嫂子――我一會兒還要去見父皇呢,咱們不如就不說開場詞了,您直接把後頭的故事儘快給我講完吧。”
穆羨魚苦笑著搖了搖頭,無奈地打斷了太子妃不知要持續多久的感慨。生在將門之家,太子妃原本也不是個閨閣女兒的矜持性子,聞言便沒好氣地瞥了一眼這個向來沒什麼好話的小叔子,卻也隻好去繁從簡道:“好好,那就直接說重點――其實高家也不是隨意一個女兒都能夠嫁過來,而是要在家廟中用血去滴一個撥浪鼓上麵的玄武圖畫,隻有那一幅圖畫起了反應,才能算是繼承了這一份玄武血脈,從而嫁到皇家去。隻不過這個撥浪鼓在我來得及進家廟之前就丟了,隻是高家一直秘而不宣,不敢叫任何人知道……”
“是這個撥浪鼓嗎?”
穆羨魚始終都隨身帶著母後留下的那一個撥浪鼓,聞言心中卻也不由微動,從袖中掏出了那一個撥浪鼓,輕輕擱在了桌麵上:“這是母後留給我的遺物,我從小就一直拿著它,後來又被舅舅給帶去了江南……”
“我也不曾見過,你這樣問,我其實也沒什麼把握――不過這世上大抵也沒什麼撥浪鼓上頭會畫上這樣古怪的圖畫了,如果又是母後留給你的,隻怕十有八.九就是這一個了。”
太子妃接過撥浪鼓好奇地看了看,卻也實在看不出什麼端倪來,隻能遺憾地重新放了回去:“其實這些是我也隻是聽說罷了――父皇繼承皇位的時候尚未成年,也不曾娶過妻,後來向高家正經提起要迎娶皇後的時候,高家便也當做了件大事來操辦,特意將家中適齡女兒都叫來檢驗血脈。據說當初檢驗的時候,你大哥的母妃動了個心思,在其中使了什麼手段,將她與母後的結果給弄反了,以至於高家便將她當作了玄武血脈的繼承者,送進了宮中。”
“後來――莫非這件事露餡了麼?”
穆羨魚已大致猜到了下頭的故事,試探著接了一句。太子妃卻也微微點了點頭,輕歎了口氣道:“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這件事沒過幾年便已敗露,而那時候大皇子其實已經出生了。聖上震怒,將大皇子的母妃遣回了高家,甚至還放出話來再不娶高家女子為後――也就是那時候起,高家開始同金家聯係,為自己謀求退路。”
“那為何後來――父皇又與母後生下了我和二哥呢?”
穆羨魚本以為這個故事直接就會以真假皇後身份對調而落幕,卻不料自家這位父皇居然做出了這麼個出人意料的決定。聞言卻也不由微訝,詫異地追問了一句。
太子妃眼中帶了幾分神秘的笑意,搖了搖頭緩聲道:“這事說起來其實還有幾分離奇,若不是小姑姑曾經親口同我講過,我其實也不敢相信世上居然會有這麼巧的事――聽說那時候高家見聖意已決,又不捨得就這樣荒廢了玄武血脈,故而便引導著母後開始了修煉,而不是如一般人家的閨閣女子那樣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地守在家中繡花賞景。其實高家上一輩中天賦最好的不是二叔,而是母後,據說母後那時已可引發異象,使水流自由聚散,隨心所欲如臂指使……”
“然後不會是父皇微服出宮,不小心看到了母後在山泉中沐浴,於是兩人就這麼對彼此動了情,最後決定就此廝守終身罷?”
穆羨魚心中忽然生出了個不祥的預感,下意識插了一句。太子妃不由微訝,居然當真點了點頭道:“確實如此――你怎麼會知道的,莫非舅舅也同你講過了?”
“這倒不是。可能是我聽十九先生說書聽得多了,下意識便猜到了這麼個――這麼個可能上頭。”
穆羨魚無奈地歎了口氣,苦笑著搖了搖頭,硬生生把幾乎脫口而出的“俗套”兩個字給憋了回去。太子妃卻顯然還沉浸在這個頗為動人的有情人終成眷屬的美好故事裡,含笑輕歎了一聲道:“聽說那時候父皇已然下定了決心,無論如何都一定要迎娶母後,可兩人坦誠相交之時,才發現了母後居然就是高家真正的哪一個玄武血脈的後人。父皇實在不捨得與母後分離,便毀去了當初立下的誓言,十裡紅妝將母後迎入宮中……”
“其實――按理說如果父皇見到了母後能控水的本事,大概也就猜出了母後的身份來了才對……”
穆羨魚忍不住低聲嘟囔了一句,卻還沒來得及將話說完,便迎上了太子妃長嫂如母般嚴厲的目光,隻覺背後驀地一涼,連忙坐直了身子斷然改口道:“方纔是我隨口胡說的――父皇與母後乃是天生一對地配一雙,註定了要在一起的,任誰都拆分不開。”
“這還差不多,跟你二哥一個臭脾氣,就不知道說幾句好聽的哄人開心,好好個故事叫你們兩個一聽,也都莫名的就變了味道,實在是煞風景得很。”
太子妃沒好氣地瞥了他一眼,神色卻也略略黯淡了幾分,搖了搖頭緩聲道:“總歸不管這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麼,父皇和母後就有了你二哥,後來又有了你――那時候的事亂得很,我聽到的說法都是眾人各執一詞,也說不清究竟是誰說的纔是對的。我自己對這件事其實也有一份猜測,隻是你二哥從不準我多說,每次我一同他提起這件事,他就要生我的氣……”
“我不生氣,嫂子跟我說就是了。”
穆羨魚急著要聽的就是這一段的說法,卻不料太子妃居然也就這麼喪心病狂地停在了這個當口,連忙應了一句,又殷勤地替她奉上了一杯茶:“我在江南遇到了小舅舅,後來也陸續從二哥等人的口中聽到了些許當初的事情,隻是中間彷彿仍有些事情不曾補全,總覺得其中彷彿空出了些部分,還請嫂子替我解惑。”
“也隻有求的著我的時候,你們哥倆的態度才能放得稍微端正一些。”
太子妃接過茶杯淺抿了一口,無奈地輕歎了口氣,沉吟片刻才又道:“此事確實錯綜複雜,尤其是不少親身經曆的人都對此諱莫如深,更是叫人辨不清真假。據說那時是父皇誤會母後與他人有染,故而同母後生出了嫌隙,可後來你出生之後,卻又發現你的血脈與父皇能夠相融――隻是那時候母後已因為難產血崩而香消玉殞,父皇縱然悔恨莫及,卻也再無從追回了。”
“這些我都是知道的――舅舅同我說過那時母後是被下了毒,使得太醫診脈的時候診錯了月份,我隻是想不通,究竟誰能給母後下毒,下毒的目的又究竟是為了什麼。”
穆羨魚輕輕摩挲著茶杯,思索著應了一句。太子妃望著他的目光不覺帶了些無奈憐惜,沉默了片刻才緩聲道:“我方纔同你提到的猜想,其實也正是這一塊兒的――我始終懷疑,這毒其實正是大皇子下的。”
“大哥?”
穆羨魚心中其實也早已有了這一份預感,可當真聽到太子妃將這個推斷說出口時,胸口卻還是沒來由地跟著一緊:“可是那時候,大哥他也才隻有十歲――”
“你先彆急著否認,聽我說下去。”
太子妃抬手虛按,又垂了目光沉吟了片刻,纔再度抬起頭道:“按理說皇子都是成年再出宮開府,可你大哥卻十三歲就出了宮,這是第一處古怪。母後是玄武血脈,又是修士出身,一般的毒奈何不了她,隻有金風玉露中的金風才會對玄武血脈的人有致命威脅,而就是在幾年之後,宮中也確實發現了金風玉露,這是第二處古怪。原本嫡子的身份泡湯,母妃被遣返治罪,按理說宮中最恨母後的大抵就該是你大哥,他也顯然有充分的理由下毒――而所有事情中最叫人心生疑惑的,其實是小舅舅莫名其妙的就中了蠱毒。你就沒有想過,小舅舅究竟為什麼才會身中蠱毒嗎?”
“我自然曾經想過――最有可能的就是母後當初乃是中毒身亡,而下葬之後,這蠱毒卻不曾消散,而是浸散在陵寢周圍的泥土之中……”
穆羨魚低聲應了一句,眼中不由帶了些許沉色,半晌才又低聲道:“可是我曾聽二哥說過,那時候商王以金風玉露摻入送進宮中的菜蔬糧米之中,以致父皇與二哥皆身中蠱毒,二哥當時中毒不深,倒也還能解得掉,可父皇卻已經晚了――如果說母後也是這麼中的毒,卻也能夠說的通才對……”
“你二哥那時也是這麼和我說的,可如果是這樣的話,這件事卻不能解釋――為什麼你大哥其實沒有中毒。”
太子妃淡聲應了一句,迎上了他的目光緩聲道:“因為我也是高家人,所以這些年來我即使是請安也被特準了在堂下即可,不必同父皇見麵。但是那一次我在宮中遇到了大皇子,我二人雖然打了個照麵,我卻什麼異樣都不曾感覺到――你二哥堅持說這是因為我身上並無玄武血脈,我氣不過,便偷偷去了母後的陵寢,卻才一進了門便覺頭暈目眩,一頭栽倒在了地上……”
“嫂子居然能想到用這個辦法來確認,倒也實在是頗為――頗為敢作敢為,不愧是女中豪傑……”
穆羨魚聽得目瞪口呆,隻覺心中不由後怕不已,無奈地輕聲笑了一句。太子妃卻隻是瞥了他一眼,冷哼了一聲道:“雖說你們兄弟兩個的反應幾乎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可你也好歹還知道客套一句,你二哥當時回來就罵我蠢,說我簡直是患了失心瘋,氣得我差點就拎著行李回了孃家――要不是我孃家那些個兄弟長輩更氣人,我纔不在這東宮再留了呢。”
“嫂子還請暫且息怒――等二哥回來,我一定幫嫂子教訓他。”
穆羨魚連忙起身安撫了一句,隻覺這一會兒的話說下來,自己幾乎已出了一身的冷汗,當初被攻城弩對著轟也不曾這樣緊張過。見著想知道的大致都已知道了,話也已差不多說儘,便試探著起了身道:“嫂子,其實我還是想去看看父皇……”
“你已經說準了是玄武血脈,去找父皇豈不是自尋死路?”
太子妃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搖了搖頭操心至極地歎了口氣:“當初我自己跑去母後的陵寢,就已經被你二哥給凶了一頓。如今我若是再按不住你,叫你就這麼跑去父皇麵前,萬一你再因為父皇身上的蠱毒有個三長兩短的,等你二哥回來豈不是要罵我作烏龜腦子了?”
“為什麼又是烏龜――按理不都該說是豬腦子的嗎?”
穆羨魚不由啞然,忍不住搖搖頭低聲抱怨了一句,又連忙趕在太子妃開口之前再度道:“嫂子,實不相瞞――其實我已得了能解那蠱毒的藥,也拿一個挺倒黴的家夥試過藥了,確實是有效用的。這一次急著進宮來,也是想把這藥送給父皇……”
“居然還真叫你給找到藥了――當真好用嗎?我自打嫁給你哥就從沒見過父皇,要是確實有用的話,卻也總算是能見到父皇一回了。”
太子妃的目光不由一亮,卻也就這麼相信了他。欣然地應了一句,便起身在屋角的匣子中翻找了起來:“你是不是把牌子遞過去了還沒換回來?我記得你二哥的腰牌是留在了東宮的,你拿著這個腰牌去,能一直進到父皇的寢宮,至於再往裡有沒有人攔,那就要看裡頭是不是還有什麼妃子了……”
“嫂子――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您就不必再說得這麼細了。”
聽著這位女中豪傑的太子妃把話題拐向了這麼一個猝不及防的方向,穆羨魚連忙退了一步,拉著小家夥就準備奪門而逃:“其實不用腰牌也無妨,我們有自己進去的法子――我這次回來知道的人不多,這一次進宮走的又不是尋常的路子,若是用二哥的腰牌,說不準就會給二哥惹麻煩。我們還是自己過去,就不勞二嫂費心了……”
“不妨事,誰知道你二哥這個掛牌太子還能當多久?能幫上你的忙的時候就幫你一把,你也用不著跟你二哥客氣――”
太子妃倒是半點兒都不曾往心裡去,擺了擺手應了一句,拿著剛翻出來的腰牌轉了身。正要再交代兩句,卻發現屋中早已空空蕩蕩,門被半開半閉地虛掩著,隻剩下桌上兩杯清茶尚有餘溫,那兩個人早已不知跑到了什麼地方去。
“可算是逃出來了――我每次跟二嫂說話,都覺得比對上二哥還要難熬得多……”
心有餘悸地回頭望了一眼,穆羨魚拉著小家夥在後花園站定,才終於拍著胸口輕舒了口氣。墨止卻也忍不住輕笑出聲,一本正經地拉了穆羨魚的衣袖道:“剛才小哥哥的樣子,簡直就像老鼠見了貓一樣,好像二嫂一瞪眼睛,小哥哥就隨時都準備掉頭就跑了……”
作者有話要說:
站在食物鏈頂端的的太子妃!(* ̄??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