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花,你有盆嗎_三千大夢敘平生 065
不要了.
“我們的心機未必有多重,
你們不長腦子倒是真的。”
穆羨魚不由搖頭失笑,卻也懶得從外麵再費事繞路,
直接帶著墨止就從窗子翻了出去。叫皇上忍不住嫌棄地搖了搖頭,痛心疾首地重重歎了口氣:“好好個皇子,
怎麼養成了這麼個沒正形的樣子――有好好的路不走,
非要這般舉止無狀麼?”
“不瞞父皇,
兒臣也是下了江南之後學壞的。之前兒臣在大街上走,就算頭頂上忽然砸下來個銅獸,
都是泰山崩於前而不改色,頭可斷血可流,
絕不亂了半分的方寸……”
穆羨魚也才發覺自己的習慣彷彿越發隨意了不少,
卻還是理直氣壯地嘴硬了一句。皇上原本就對這些事尚懷歉意,
此時一聽見他的話,
神色卻也不由微赧,
輕咳了一聲才又道:“少在這裡跟朕裝模作樣,
你當初就有多老實麼?若是真老實,
還會左一次翻牆右一次翻牆的,
甚至拐得太子也跟著你一起不學好?”
“父皇,
您這句話可就是偏心了――二哥剛開始不學好的時候,兒臣可還在奶孃的懷裡不會走路呢。誰帶著誰不學好,您可一定得分辨清楚了才行。”
這種平白從天上掉下來的汙衊,穆羨魚自然不可能認下,利落地在小家夥的幫助下將金世鴻捆成了個粽子,便將那一片冰麵化開,
回身敲了兩下窗戶:“父皇,稍微站開一點,我們先把他塞進來您再審――”
“算了算了,還是你們站開些,朕自己翻出去罷。”
皇上不耐地揮了揮手,卻也懶得再辛辛苦苦地走那一條曲折的迴廊,千辛萬苦地繞出宮門再繞回來。揮了揮手示意視窗的人讓開,單手一撐窗欞便翻身躍出了窗子,動作居然還要比穆羨魚更熟練上不少。
沒料到皇上的身手居然如此矯健,窗外的幾人都看得目瞪口呆。穆羨魚愕然了半晌才終於失笑出聲,一本正經地點了點頭道:“看父皇的身手,也是當初沒少翻過的……”
“少在這裡說風涼話,等朕從外麵繞過來,你們幾個站在這裡都要凍成冰雕了。”
皇上沒好氣地瞪了這個絲毫不知體貼的兒子一眼,卻發現這幾人居然都在瑟瑟寒風中而全然不覺,顯然一個個都是不怕冷的。一時間卻也不由語塞,搖了搖頭生硬地將話題轉開:“你這能力倒是頗為有趣,倘若趁著數九寒冬的天氣在冰麵上攙進你的力量,會不會叫整個金家都不停地滑到再站起來?”
“那畫麵一定非常的恐怖……”
金世鴻隻覺背後驀地竄上了一股寒意,忍不住打了個哆嗦,不迭搖了搖頭道:“還是算了――你們大人有大量,放過我們金家一馬。大不了我回去叫他們識相些,不要再招惹你們林家也就是了。”
世俗皇權在五行家族的修士中向來不大被當成一回事,皇上在高家倒也習慣了這樣的待遇,也不惱他不敬之罪,隻是饒有興致地點了點頭,望著他輕笑道:“隻是――你方纔還說,你與金家已毫無關聯,你所做的事也不能牽扯在金家頭上。又如何保證你說的話,他們就都會聽?”
“要叫一群人聽話,當然不隻是靠著這一張嘴說這一種辦法。”
金世鴻彷彿忽然便來了興致,撐直了身子神秘地壓低了聲音,一本正經道:“你可以裝神弄鬼,可以藉口托夢,甚至可以想辦法弄出個祖神虛影來嚇唬嚇唬他們。不想讓金家人招惹你們,也用不著這麼麻煩――隻要你們有辦法讓飛白的力量再往上提一個檔次,他就能自由化人化獸,到時候自然可以假作白虎祖神臨世,大不了唬得他們再叫你們林家多坐一百年江山也就是了。”
“說來說去,不過就是想讓你那兒子有條好出路罷了。”
皇上搖搖頭輕笑一聲,意味深長地望著他緩聲道:“朕明明已經有能力削弱你們,為何一定要用這種沒有幾分把握的方式?你可聽說過這世上有個詞,叫作養虎為患麼?”
“我――”
金世鴻一時語塞,半晌才重重歎了口氣,無奈地搖搖頭道:“當初編出這個詞來的人也真是腦子裡麵長木頭了,怎麼就非要說是養虎為患,養花為患就不行嗎?”
“養花纔不會為患――隻有老虎才會咬人呢!”
小花妖不服氣地從小哥哥身後探出了個腦袋,大聲地反駁了一句。穆羨魚不由失笑出聲,安撫地揉了揉小家夥的額頂,一本正經地點了點頭道:“就是,養花可以陶冶性情修養身心,纔不像養老虎這麼危險。金世叔,你還是再想個彆的說法,試著說服我們一二罷。”
“我能想出一個來就已經夠不容易的了,你們還讓我再想一個――還不如直接給我一錘子呢。”
金世鴻消沉地歎了口氣,無可奈何道:“你們木係的剋星是火,可我們也一樣,所以根本幫不上什麼忙。你這位父皇身中火毒,找個高家的把這火毒給度過去倒還可行,金家人可是一點兒辦法都沒有……”
“住口,誰叫你在此胡言亂語的!”
皇上的麵色忽然微變,怒喝了一聲,四方的暗衛竟忽然便無聲無息地冒了出來,嚴陣以待地等著萬歲一聲令下,便將這個罪大惡極的賊子給抓起來千刀萬剮。穆羨魚的眼中卻閃過些許思索,望向了自家父皇追問道:“父皇,這是什麼意思――什麼叫度過去?”
“不必理會他,不過是這家夥狗急跳牆之下的胡言亂語罷了。”
皇上此時卻也已然平靜了下來,揮了揮手命暗衛退下,淡聲應了一句,又將目光轉向神色茫然錯愕的金世鴻:“你夜闖禁宮已是死罪,但念在你身份特殊,本就不該用世俗界的法規一應而論,又是受人脅迫並無惡意,朕便也不多為難於你――你就此離開,朕隻當今夜什麼事都沒發生過,如何?”
“不行啊,皇上――”
金世鴻苦著臉搖了搖頭,卻才說了半句,皇上的語氣便已帶了幾分不耐,不由分說地截斷了他的話頭:“朕如今已然退讓,你還要朕怎樣――莫非要朕把你關起來才甘心麼?”
“對了。草民就是想請皇上把草民給關起來,最好再在明天公之於眾,就說有個刺客不知死活夜闖禁宮,被侍衛亂刀砍死之類的……”
金世鴻居然反倒用力點了點頭,興奮不已地應了一句,又趁熱打鐵道:“皇上您想,您的小姨子可還被您大兒子給關在那龜殼裡頭,三殿下他表弟還等著要娘。我若是平平安安地回去了,宮中風平浪靜的什麼事都沒有,又如何叫您的大兒子相信我確實是來過一趟?總歸您先關上草民幾日,等飛白把他娘接出來,我們再一起找個什麼地方隱居去,您看這樣可不可行?”
“可是――大皇子為什麼會有龜殼呢?”
他說得有理有據情真意切,墨止的關注點卻顯然和他查了十萬八千裡,忍不住低聲插了句話,又蹙了眉微微搖頭道:“小哥哥,按理說龜殼是玄武殿的寶貝,應當是一人一個的。白虎前輩手中的那一個力量很強大,應當是玄武前輩的,但是為什麼大皇子手中也會有一個?”
“我大概知道那一個是哪裡來的了,隻不過――我還是有點兒不想承認……”
穆羨魚頭痛地扶了額,糾結不已地輕歎了口氣。卻還不及開口,一旁便傳來了皇上訝異的聲音:“朕倒是記得――據說你出生的時候,手裡是握著個極小的龜殼的?”
“當初在商王府的時候,他們也沒少笑話過我――說人家都是銜玉而生,隻有我手裡頭握著個烏龜殼子,註定了要當一輩子的縮頭烏龜。我那時就很嫌棄那個龜殼,總想找個什麼地方把它給丟掉,後來就偷偷跑到大哥家後牆,把那龜殼給扔到了他們家的後院裡了……”
被自家父皇給揭穿了幼時的秘密,穆羨魚的麵色卻也不由帶了幾分赧然,輕咳了一聲無奈地搖了搖頭。皇上原本還不由搖頭失笑,隔了片刻目光卻忽而沉了下來,蹙緊了眉道:“不對――既然你從小就有那東西,按理高家早就該知道了你是玄武血脈才對。朕不知道是龜殼尚且情有可原,難道連高家也全然不知嗎?”
“據說老國公是知道的,隻不過沒有說出來――不過這一點兒臣倒是覺得老國公做得是對的,畢竟二哥自幼受的就是做太子的培養,兒臣遊手好閒了這二十年,怎麼看都實在不大靠得住……”
穆羨魚不由微怔,卻隻反應了片刻便毫不猶豫地點了點頭,毅然決然地應了一句。態度堅決大義凜然,如果放到朝堂上,隻怕少不得要將一眾老臣感動得淚流滿麵。
“你也用不著逮著個機會就跟朕說這事,究竟誰來當太子,還得等到春獵之後再來定――反正你們兄弟兩個關係也不錯,由誰當又有什麼區彆?”
皇上沒好氣地瞥了他一眼,不以為意地應了一句。穆羨魚的神色卻忽而再度轉為肅然,站直了身子正色道:“自然有區彆,父皇就算再愛母後,也不可避免三宮六院眾多妃嬪。兒臣這輩子就想跟墨止找個地方消消停停地過自己的日子,父皇如果實在不能理解兒臣,兒臣就真的隻有走為上策了。”
“沒事沒事,你父皇不理解你,我理解你,我由內而外的理解你――就是你們能不能先不要急著談你們的家事,先幫我想想怎麼把飛白他娘給救出來?假如那龜殼確實是你的,你有辦法能夠叫它聽你的話嗎?”
金世鴻總算找到了個當口插.進了句話,將不知拐得多遠的話題給一把拉了回來。穆羨魚不由微怔,托了下頜一本正經地沉吟了半晌,才搖了搖頭道:“我也不知道,我又沒拿它裝過東西――早知道那龜殼不是非得背在身上才行,我就不會把它給扔出去了……”
“我聽前輩說過,好像是變成人身之後不會背在身上,但是隻要變回了原形,就還是會背上去的。”
小花妖忽然拉了拉小哥哥的衣袖,壓低了聲音嚴肅道:“大概是因為大皇子和小哥哥的血緣相近,所以大皇子的血也可以控製那個龜殼,但是如果小哥哥把那個龜殼給搶了回來,將來小哥哥變身回去的時候,身上就會有殼了……”
“那我還是不要了,你自己再想想辦法吧。”
穆羨魚斷然搖了搖頭,轉身便要翻窗子回到屋裡去,就被皇上一把扯住領子給抻了回來:“不像話――自己的東西怎麼能說不要就不要了?你也不仔細想想,就你們變回去的那個樣子,難道沒了龜殼就會好看些嗎?”
第39節
“父皇,您當初要是這麼跟母後說,母後一定會把皇宮給發大水淹了的。”
沒想到自家父皇居然也會嫌棄自己到這個地步,穆羨魚隻覺哭笑不得,痛心疾首地應了一句,又無力地掙紮道:“但先祖畢竟是蛇首龜身的,誰知道沒了殼之後,它裡頭又是個什麼樣子呢?萬一裡麵也是像蛇那麼苗條……”
“不用妄想了,他把殼脫下來以後裡麵也是烏龜的樣子,不然那四隻腳要往哪裡長,畫蛇添足嗎?”
房頂上忽然傳來了個熟悉的聲音,幾人下意識抬頭望去,隻見兩個綠瑩瑩的亮點在房簷上閃爍不定,竟像是那房頂的瑞獸成精了一般,把金世鴻嚇得慘呼了一聲便連滾帶爬地往外逃開。
穆羨魚倒是早猜到了究竟是誰,卻也不覺害怕,扯了繩子將他拉回來,衝著房頂上拱了拱手恭敬道:“前輩,久違了。”
“不久,才一會兒的功夫沒見罷了。”
白虎顯然很滿意這個識相的晚輩沒有叫破自己的身份,點了點頭便輕盈地自房頂一躍而下,熟門熟路地跳到了小花妖的腦袋上,揣著兩隻前爪仰了頭道:“你們一族本來就沒有什麼可能長得好看,沒了殼隻會更難看些――我建議你還是把殼給收回來,凡人太長久地占據不屬於自己的東西或是力量,到頭來隻會遭到反噬,這一點你父皇體會要比你深些,你問問他也就知道了。”
“虧朕原本還當這是天羅地網,結果天羅地網一共就隻攔住了朕的一個蠢兒子。”
見著這一個接一個來路不明的奇人異獸都若無其事地聚了過來,皇上卻也不由搖頭苦笑,又看向了自己這個不爭氣的兒子,目光居然頗有幾分痛心的意味。
穆羨魚不由啞然,沉默了半晌才勉強辯解道:“父皇,其實您可以這樣理解――大概是因為兒臣當時弄出的動靜太大,所以後麵來的人再怎麼也知道避一避,再加上那網上麵附著的火係力量也被兒臣給消耗掉了不少,所以才隻攔住了我一個……”
“差不多就是這麼回事,以你的力量能硬扛得住附著著畢方異火的網,已經算是很不容易的了。”
白虎一向頗講義氣,見著這個小輩給自己留了麵子,便也仗義地替他說了句話,又忍不住好奇道:“不過――你們沒事兒往房頂上掛個網乾什麼,是要抓鳥嗎?”
“是要抓我……”
金世鴻苦著臉低聲應了一句,猶豫了片刻才又恭敬地湊到了白虎的麵前,俯了身低聲道:“晚輩那時急於見到飛白,不知天高地厚,冒犯了前輩高人。還請前輩寬宏大量,饒恕晚輩有眼無珠之過,助晚輩救出愛妻……”
“你那也算不上冒犯,隻要記著以後貓尾巴不能隨便揪就是了。”
白虎不以為意地擺了擺爪子,卻又話鋒一轉道:“不過可能要叫你失望了,一個龜殼一隻龜,這都是他們生下來就定好了的。我能用那個龜殼,是因為我跟那隻蠢烏龜結下了血契,他大哥能用他的龜殼,是因為他大哥跟他本就血緣相近――除了他自己迴心轉意之外,我也沒什麼辦法能救你家的那一位。你還是再求求他的好,我不過就是來看看熱鬨,實在幫不上什麼忙。”
“你們現在不過就是逼著我在不好看和更不好看之間做抉擇――就不能有一個更好一點的可能了嗎?”
穆羨魚哭笑不得地歎了口氣,無奈地搖了搖頭,又將矛頭忽然指向了一旁正看好戲的自家父皇:“父皇,說到底我跟大哥也都是您生的,這件事到頭來還得由您來負責。依您看來,大哥他霸占了我的龜殼,難道我不應該順勢就送給他嗎?”
作者有話要說:
難道不應該嗎!(。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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