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欲與君相絕 第17章 冰冷的對峙與無聲反抗
翌日清晨,hs集團總裁辦。
高途準時出現在工位上,甚至比往常更早。他臉色蒼白得近乎透明,眼下濃重的青影如同暈開的墨跡,無聲訴說著昨夜在醫院陪護妹妹的疲憊。左臉頰上那道紅痕雖然經過修複噴霧處理,消退了不少,但仔細看依舊清晰可見,像一道恥辱的烙印。他戴著他那副厚重的黑框眼鏡,試圖用嚴謹的儀容掩蓋一切。他沉默地整理著桌麵,動作一絲不苟,指尖卻帶著無法控製的微顫。盛少罌的條件是枷鎖,沈文琅昨夜那通冰冷的電話是懸頂之劍,而他對沈文琅那深埋心底、長達十年的無望愛戀,則讓這煎熬更加蝕骨。
他強迫自己忽略周圍若有似無的探究目光,將全部精力投入到工作中。九點整,沈文琅要求的緊急會議準時開始。高途深吸一口氣,抱著厚重的會議材料,走進了氣氛凝重的會議室。
沈文琅端坐主位,深色西裝一絲不苟,麵容冷峻如冰雕。他周身的焚香鳶尾資訊素收斂得近乎完美,但那無形的、如同實質般的低氣壓卻籠罩全場,讓所有與會者噤若寒蟬。他條理清晰、言辭犀利地部署工作,對問題一針見血,不留情麵地批評了幾個部門負責人的疏漏,整個過程高效而冷酷。對高途準備的資料,他沒有任何刁難,甚至在高途進行必要補充彙報時,也隻是冷淡地點點頭,沒有打斷或斥責。彷彿昨夜那個暴怒的沈文琅從未存在。
這種刻意的“正常”卻讓高途的心懸得更高。他太瞭解沈文琅了。這種反常的平靜,往往預示著更猛烈的風暴。沈文琅越是表現得公事公辦,高途內心的不安就越深。他能感覺到沈文琅的目光偶爾掃過他,那目光冰冷、銳利,帶著一種審視貨物的評估感,尤其在觸及他臉頰傷痕時,停留的那一瞬,讓高途如芒在背。
會議結束,眾人迅速散去。高途收拾檔案,正要離開。
“高途。”沈文琅的聲音不高,卻清晰冰冷。
高途頓住腳步,轉身,微微垂首:“沈總。”聲音平穩無波。
沈文琅沒看他,手指在桌麵無意義地輕叩兩下,才用慣常的冷淡語調開口:“白茶。”
“……是。”高途低聲應下,緊繃的神經稍鬆。他快步走向茶水間。
幾分鐘後,高途端著一杯溫度剛好的頂級白茶,清雅的香氣氤氳。他推開了總裁辦公室的門。
沈文琅背對著門口,站在已經被換了玻璃的落地窗前,陽光勾勒出他挺拔疏離的背影。
高途將茶杯輕放在他慣常位置的辦公桌上,動作精準無聲。放下杯子,準備悄然退下。
“站住。”沈文琅的聲音響起,依舊沒有回頭。
高途停下,垂手立在原地,心跳沉重。
沈文琅緩緩轉過身。他的目光不再是公事化的冰冷,而是帶著毫不掩飾的、極具穿透力的審視,像在評估一件物品的價值。他一步步走向高途,步伐沉穩,頂級alpha的威壓無聲彌漫。即使有“靜藍”,高途也感到呼吸微窒,靠意誌力維持平靜。
沈文琅停在高途麵前,距離很近。他那雙銳利的眼睛像探照燈,落在那道礙眼的紅痕上,嘴角勾起一絲毫不掩飾的譏誚:“看來盛少罌的‘關懷’,也沒能讓你這張臉好得快些。她這追求者的誠意,似乎很有限。”話語直白、刻薄,帶著沈文琅式的毒舌和對他最在意之事的輕蔑。
沈文琅的目光鎖住高途蒼白的臉,聲音下沉,帶著冰冷的質問:“她到底給了你什麼甜頭?錢?還是…能治好你妹妹的空頭支票?”他精準地刺向軟肋,不留情麵,“讓你覺得能在我眼皮子底下玩花樣了?”
高途的心臟被攥緊。恐懼和愛戀的鈍痛交織。他答應過盛少罌要“挺直腰桿”,為了妹妹!
他攥緊拳頭,指甲陷入掌心,抬起頭迎上沈文琅的眼睛。聲音不高,卻異常清晰冷靜,帶著內斂的倔強:
“沈總,您誤會了。我和盛小姐並無私人交易。昨天隻是偶遇。我的家人和工作,我會處理好,不會影響職責。”他強調了“職責”,這是他務實性格下的最大反抗,既履行了對盛少罌的承諾,也堅守了工作原則。
然而,“我會處理好”和“無需您操心”的潛台詞,瞬間點燃了沈文琅的怒火!這感覺像自己精心維護的、不可或缺的齒輪試圖脫離掌控!
“職責?”沈文琅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被冒犯的怒意和一種他自己也未曾深究的恐慌,“你的職責就是做好我交代的事!彆整天想些有的沒的!你真以為盛少罌是看上你了?她就是在利用你!蠢!”
憤怒之下,他猛地抬手想拍桌子,卻在半空頓住。他的目光掃過桌上那杯冒著熱氣的白茶——那是高途泡的,溫度永遠剛剛好,是他煩躁時唯一的慰藉。一種莫名的、更深的煩躁湧上來。他最終沒有拍下去,而是帶著一種無處發泄的戾氣,伸手粗暴地將那杯茶掃向桌沿!
“哐當!”
茶杯沒有完全摔落,但滾燙的茶水潑灑出來,浸濕了昂貴的檔案,也濺濕了桌麵和地毯。骨瓷杯在桌沿危險地晃動了幾下,最終沒有掉落,但杯身已滿是茶漬。
沈文琅看著那片狼藉,臉色更加難看。他指著門口,聲音冰冷,帶著驅逐和一種連他自己都沒意識到的、被依賴背叛的受傷感:“出去!看見你就煩!把你自己的爛攤子收拾乾淨再來見我!”他終究沒說出“讓你消失”那種話,但“爛攤子”三個字,既指地上的茶水,也指高途與盛少罌的“糾葛”和他那個生病的妹妹,字字如刀。
滾燙的茶水在桌麵上蔓延,浸濕了檔案,也像浸透了高途的心。他看著那片狼藉和那隻倖免於難卻已汙損的杯子,感受著沈文琅話語裡的冰冷和嫌棄。他沒有辯解,沒有憤怒。他隻是深深地、無聲地吸了一口氣,壓下心口那十年愛戀被踐踏的劇痛。然後,他挺直了背脊(履行承諾),平靜地走向門邊的清潔櫃,拿出乾淨的毛巾和吸水墊。
他沒有立刻離開,而是沉默地、熟練地開始清理桌麵和地毯上的茶水。他的動作不疾不徐,一絲不苟,彷彿在處理一件再平常不過的工作。他擦乾桌麵,吸掉地毯上的水漬,將那杯倖存的、但已汙損的茶杯輕輕放回托盤。整個過程安靜得可怕。
沈文琅站在一旁,看著高途沉默清理的背影。那身影單薄卻挺直,動作是他熟悉到骨子裡的可靠和細致。一股更深的煩躁和一種難以言喻的空虛感攫住了他。他想再罵幾句,卻發現對著這個沉默清理的背影,那些刻薄的話卡在了喉嚨裡。高途的平靜和一如既往的“儘責”,像一麵鏡子,映照出他剛才失控的難看。
高途清理完畢,將臟汙的毛巾和吸水墊收好。他沒有再看沈文琅一眼,隻是對著他的方向,用平靜到近乎疏離的聲音說:“沈總,清理好了。您需要的話,我稍後再為您泡一杯。”說完,他端著托盤,一步一步,平穩而堅定地走出了辦公室。
門輕輕關上。
沈文琅站在原地,看著恢複整潔卻空蕩了許多的桌麵,還有那隻被擦乾淨卻依舊帶著茶漬痕跡的茶杯。辦公室裡還殘留著白茶的清香和他自己焚香鳶尾的氣息,卻莫名地讓他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冷清。高途最後那句平靜的“稍後再為您泡一杯”,像一根細小的刺,紮進了他驕傲的心臟。他煩躁地扯了扯領帶,那股無處發泄的怒火,最終化為了更加洶湧、更加混亂的煩躁和一種…連他自己都不願承認的、失去重要支撐物的恐慌。高途的反抗和離開的背影,以及此刻空蕩的桌麵,都在無聲地宣告一個事實:他沈文琅,可能真的離不開這個沉默的、總在收拾他“爛攤子”的首席秘書。這個認知,比任何挑釁都更讓他心慌意亂。
高途沉默地清理完狼藉,端著托盤離開總裁辦公室。門在他身後輕輕合攏,隔絕了室內壓抑到令人窒息的氣氛,也隔絕了沈文琅那道複雜難辨的目光。他沒有回頭,挺直的背脊在空曠的走廊裡顯得有些單薄,卻又帶著一種破釜沉舟般的決絕。他答應了盛少罌,要“挺直腰桿”,為了妹妹,他必須做到。
接下來的幾天,高途將自己徹底埋進了工作裡。他精準、高效地處理著沈文琅交代的一切事務,態度是前所未有的疏離和公事化。他不再像過去那樣,會在沈文琅煩躁時默默遞上一杯溫度剛好的白茶,也不會在他熬夜時準備好溫熱的夜宵。他隻是在沈文琅需要時,準時出現,彙報工作,遞交檔案,然後安靜離開,像一個設定好程式的完美機器。對於沈文琅偶爾投來的、帶著審視或莫名煩躁的目光,他視若無睹。
沈文琅明顯感受到了這種變化。高途的“儘職儘責”無可挑剔,卻像一層冰冷的玻璃牆,將他隔絕在外。他習慣了高途的存在如同空氣,習慣了他無聲的體貼和包容,如今這“空氣”驟然變得稀薄而冰冷,讓他渾身不自在。那股無處發泄的煩躁感日益加劇,焚香鳶尾的資訊素在辦公室裡時常失控地翻湧,讓其他秘書噤若寒蟬。他幾次想找茬,看到高途臉上那道已經淡去卻仍隱約可見的紅痕,以及鏡片後那雙平靜無波、彷彿什麼也裝不下的眼睛,話到嘴邊又嚥了回去。一種從未有過的、憋悶的無力感攫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