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與真君共枕泉 第105章 可還認得此人？
禁軍重新列陣。
幾十道刀光齊齊舉起，鐵甲反著紅光，像一片要落下的海。
蘇情咬破指尖，用儘最後的靈力結出狐陣。
地麵瞬間燃起一道符圈，狐火如潮，卻也在下一刻被刀陣生生撕碎。
她的身體被震飛，墜入林中的亂石堆，血染紅了整片落葉。
她還在掙紮，眼神空洞又倔強。
她不肯閉眼，不肯死。
她要記住這些人，要記住這一夜。
可意識開始一點點墜落。
就在那時，一道巨響從遠處傳來。
天地像被撕裂，雷光從天而降。
有人踏著雷火而來，披著玄甲，手持金斧。
那人站在她麵前，周身金光纏繞，聲音冷若霜刃。
“住手。”
禁軍愣住。
領兵之人看清那盔甲的紋路，猛地一震。
“你……你不是……”
話語間，雷霆轟鳴。
那一刻，蘇情恍惚地抬眼，看見那道身影逆光而立，冷峻、肅殺，卻擋在她前方。
李靖揮斧一記，雷霆掃過，幾十名禁軍瞬間化作灰燼。
餘者嚇得逃散，倉皇奔出林外。
火光燃起，林葉翻飛。
蘇情被他一手接住，輕得幾乎沒有重量。
“你是何人？”
他問，聲音被雷光掩去。
蘇情嘴角血流，聲音細若蚊吟。
“……我是蘇妲己與紂王之女……蘇情……你又是誰？為何救我？”
李靖沉默片刻，低頭看她。
那一刻，她血汙滿麵，眼神卻仍執拗。
那是想活的光。
他沒有回答自己是誰，隻是淡淡道，“因為他們該死，而你該活。”
狐火映在他臉上，照出他微不可察的皺眉。
那一夜的風越刮越大。
雷聲遠去，隻剩下火光映紅的荒林。
從此。
蘇情不再是狐族人人瞧不起的半妖。
她欠了李靖一條命，這一救也註定成了她幾百年都還不完的因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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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宇裡頓時一片死寂。
燭火劈啪炸了一下，火苗搖得厲害，影子在牆上瘋了一樣扭曲。
狐妖忽然笑了，笑得極慘。
“所以我恨他，恨他的血脈，恨那皇族。他們不是害死我母親，殺死我哥哥麼？嗬……我便也發誓要讓他們一代一代短命，無後無繼。”
她的眼神重新盯住皇帝，目光森冷。
“這一脈皇族的延續，皆是踏在我母親與哥哥屍骨上，所以短命，也是他們該償還的債！”
空氣冷得像冰窟。
孫悟空眯起眼，指尖在金箍棒上咚咚敲了兩下，冷笑道。
“這麼說來，有關皇族之事全是李靖告訴你的？”
“是，義父告訴我當年紂王為了權力拋棄母親，娶了另外的女人，還生下了孽種！所以才藉口天象殺了我哥哥！”
“好一齣義父義女，好一樁紂王棄族的說辭。他這麼說，你就真全信啦？”
狐妖怔了一下，咬緊牙關，聲音發抖卻固執。
“自然是！義父待我不薄，甚至視為己出！我怎會懷疑！”
殿宇裡的燭火搖得越發厲害。
明明沒有風，火苗卻被壓得東倒西歪。
驀地，殿門被推開。
一道帶著霸氣的身影緩緩走近。
楊戩緩緩走上前，靴底踏在石板上的聲音低沉而冷，每一步都像砸在狐妖心頭。
他漆黑的眸子在燭光下忽明忽暗，眼神銳利得像能剖開骨血。
他的聲音壓得極低，卻帶著一股鋒刃般的冷厲。
“你口口聲聲說他傳你術法，護你修行，告知紂王之事……那你可知，李天王與紂王之間，有舊怨？”
狐妖愣住了，眼神猛然一縮，似乎沒聽懂。
楊戩伸手，從案幾上取過那捲密檔。
他指尖一撚，燭火映照著泛黃的紙頁。
他沒有急著翻開，隻是盯著狐妖，冷聲繼續。
“你既然對他的話深信不疑，不妨睜大眼睛看看，真相究竟是如何。”
孫悟空這會兒早已坐在桌案邊，胳膊一撐，笑嘻嘻地把那捲冊子往楊戩手裡一推。
“真君，你可彆光板著臉說。既然要講，自然就得拿證據。幸好俺將皇家密檔也帶來了，不然這傻狐狸可不會信。”
楊戩點頭，緩緩攤開。
紙張一頁一頁翻開。
燭影搖動，那些斑駁的字跡清晰浮現。
“某年某月，李靖上奏：西海妖物作祟，禍及一方，求紂王相助。”
“紂王批：妖怪並未侵犯王土，不足以動國力，不許調兵。”
“同年，李靖二子溺死西海，屍骨無存。”
冷冷幾行字，像刀子一樣劃過空氣。
狐妖渾身一震，尾巴狠狠抽在地板上，發出刺耳的嘩啦聲。
她雙眼死死盯著那一行“溺死西海”，彷彿整顆心都被撕開。
血淚一滴滴濺落，蜿蜒進石板的裂縫裡，像是幾百年執唸的葬歌。
“這……這是什麼意思……”
她聲音嘶啞，喉嚨裡像是塞了石子，掙紮著搖頭。
楊戩垂眸，神色冷靜到近乎殘酷。
“你說他待你如父，可他可曾提過，他兩個親生骨肉，是如何死的？”
狐妖全身都僵住了，嘴唇哆嗦著，卻半個字也吐不出來。
“他……他兩個孩子早夭，與紂王何乾！不是……不是這樣的！”
孫悟空嘖了一聲，扇子一敲桌沿，吊兒郎當地冷笑。
“嗬，好一隻糊塗狐狸，俺都不知道該說你是真傻還是裝不聰明瞭。人家灌你一碗迷湯，你當真還就美滋滋的喝下。這事兒與紂王無關是不假，可在李靖眼裡還真未必。”
燭火搖得更狠，殿宇裡的陰影拉得又長又扭曲。
空氣像被凍住，隻餘狐妖劇烈的呼吸聲。
她眼中的信念，像是瞬間被搗碎。
她從未想過，她發了幾百年的毒誓，守了幾百年的血仇，到頭來可能不過是一句被人隨口栽種的謊言。
她的喉嚨裡擠出一聲尖銳的笑，笑聲卻比哭還難聽。
“這幾百年來……李天王待我如同親父……你們不會懂的，無論如何，這些話我都不會信的……”
笑聲裡帶著徹骨的絕望，像是把自己一口口撕裂。
孫悟空雙手抱胸，眯起金眸看著她，眼底閃過一抹冷光，嘴角卻勾著。
楊戩冷漠的嗓音響起。
“不信？那你可還認得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