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與真君共枕泉 第107章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所有的悲痛悔恨化作了撕裂長空的淒厲尖嘯。
她抬起頭，眼神破碎，聲音嘶啞到極點。
“若是如此……那我……那我這幾百年算什麼！”
殿中燭火劈啪炸響。
火苗幾乎要燒乾，光影搖晃得像是隨時都會碎裂。
“幾百年啊……”
她仰頭發出一聲近乎野獸的低嚎，聲音撕心裂肺。
“我竟是恨錯了幾百年！原來……原來一切，都是假的！”
她的臉色慘白，雙眸血紅。
淚水與血水混成一道道痕跡，滴落的瞬間彷彿燒灼了地麵。
蘇情驀地身體一軟，整個人跪倒在地，頭死死磕在石板上。
身子倒下，彷彿再也沒有了站起身的執念。
殿宇的空氣壓得死沉。
楊戩合上檔冊，冷冷地垂下眼，低聲道。
“你的血與淚，白流幾百年。到此，也該止了。”
蘇情喉嚨裡擠出一聲嗚咽，眼神徹底破碎。
她恨的那個人，至死都一直在護著她們。
蘇情癱倒在地，身體因極致的痛苦與悔恨而微微抽搐。
她所有的力氣，彷彿都隨著那一聲撕心裂肺的尖嘯流逝殆儘，隻剩下無邊無際的空洞與絕望。
幾百年構築的世界觀徹底崩塌，她的人生成了一場徹頭徹尾的笑話。
殿內一片死寂。
隻有她壓抑不住的破碎的嗚咽聲在回蕩。
楊戩合上手中的密檔，那一聲輕響在寂靜中格外清晰。
他居高臨下地看著蜷縮在地上的狐妖。
一雙漆黑的眸中沒有任何波瀾，隻有屬於天神不容置疑的威嚴與冰冷。
“狐妖蘇情。”
他的聲音如同萬載寒冰，字字清晰，砸在每個人心頭。
那聲音冷得如同冰錐鑿擊玉磬一般，每一個字都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
“你以邪術篡改帝王命數，致使皇脈凋零，朝綱紊亂。此罪，按天律當神魂俱滅，永世不得超生。”
神魂俱滅四個字，如同最終的法槌，帶著毀滅性的力量轟然落下。
蘇情猛地一顫，眼中最後一點光芒徹底黯淡。
“真君！”
“二郎真君！”
皇帝帝天和蘇唯幾乎同時出聲。
帝天站起，臉色蒼白如紙。
“真君！她所做一切皆是受人矇蔽！何況……她是朕的親妹妹，一切罪責，朕願代她承擔！削壽散福，朕都心甘情願！”
蘇唯更是噗通一聲跪倒在地。
一向雍容的狐族首領此刻拋棄了所有尊嚴，額頭重重磕在石板上。
“真君！情兒是我一手帶大的孩子！她本性純善，全是受人矇蔽！老身願以畢生修為、以青丘狐族萬年功德為她擔保！求真君網開一麵！”
楊戩的麵容如同冰封的雪山，沒有絲毫融化的跡象。
“天道無私，律法如山。”
他的聲音冷漠至極，斬釘截鐵。
“她罪業已成，豈是你們幾句求情便可輕饒？”
他的話語如同最後的喪鐘，讓帝天和蘇唯瞬間麵如死灰。
就在這令人窒息的絕望幾乎要將最後一絲希望碾碎之時。
“哎，等等。”
孫悟空的聲音響起。
它扛著金箍棒，慢悠悠地走到楊戩身側。
“真君。”
它歪著頭，金睛火眼直直對上楊戩冰冷的視線。
“你判得是沒錯。但就這麼打得魂飛魄散，是不是太便宜她了？”
楊戩眉頭幾不可察地蹙了一下，聲音更冷。
“你這是要乾涉天條執法？”
“俺可沒這麼說。”
孫悟空用金箍棒輕輕點地，發出噠噠的輕響，在這死寂的殿內格外清晰。
“俺是說，讓她就這麼死了，那對她是解脫。太便宜她了，也便宜了這件事真正的惡人。”
它往前湊近半分，幾乎是貼著楊戩的耳邊，聲音壓低，卻帶著灼熱的氣息。
“你想想，李靖那老小子，這會兒還什麼都不知道呢，咱們在這兒替他清理門戶滅口狐妖，豈不正合他意？讓她活著看清真相，活著贖罪，活著看李靖怎麼完蛋，這不比一棒子打死解氣？”
楊戩周身寒氣驟盛，燭火猛地一暗。
他側過頭，冰冷的眸子對上孫悟空近在咫尺的臉。
兩人視線在空中交鋒，彷彿能激起無形的火花。
“天條不是兒戲。”
楊戩的聲音冰冷無情。
“更不是給你解氣的工具。”
“俺知道不是兒戲。”
孫悟空不退反進，嘴角勾起一抹近乎挑釁的弧度。
“但天條也不是鐵板一塊，總得給人留條活路吧？更何況……”
它忽然轉身，金箍棒指向龍椅上麵無血色的帝天。
“這小子在位這些年，天下太平，百姓安樂，沒功勞也有苦勞吧？就衝他這份治世的功德，換他妹妹一個將功補過的機會，俺覺著，不過分吧？”
它轉回頭，緊緊盯著楊戩深邃的眼眸，語氣罕見地認真起來。
“再說當年諸侯叛亂，後麵的皇位本就來之不正，她這忙活五百年皇位又回到了自家哥哥手裡，倒還算是給自個家報了仇呢。真君，不如廢了她修為打回原形，讓她守著這皇城贖罪。什麼時候功德抵了罪孽，什麼時候再讓她重新來過。是生是死，讓她自己掙唄！如若她知曉悔改，這也算你的功德一件呐！”
殿內陷入了一種奇異的寂靜。
楊戩沉默著，燭火在他輪廓分明的臉上投下晃動的陰影。
他能感受到孫悟空灼灼的目光。
楊戩微微垂眸，冷眼看向地上那隻氣息奄奄的狐狸，又抬眼看向滿臉懇切的帝天和匍匐在地的蘇唯。
良久。
就在那緊繃的弦幾乎要斷裂的瞬間，楊戩周身淩厲的氣勢幾不可察地收斂了一絲。
他抬眼，重新對上孫悟空的目光，聲音依舊冰冷，卻少了幾分絕對的殺意。
“你總是這樣，強詞奪理。”
孫悟空咧嘴一笑，露出白牙。
“佛曰，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俺不過是悟得透徹罷了。”
楊戩不再看它，轉而麵向蘇情，指尖清冷的神光開始凝聚。
“妖狐蘇情，死罪可免，活罪難逃。”
他的聲音如同最終的宣判。
“今廢你修為，打回原形，靈智保留。罰你守護皇城，庇佑百姓，以功德抵罪。待功德圓滿，業障儘消，方可重歸正途。”
他指尖神光射出，纏繞上蘇情。
她發出一聲痛苦的低鳴，最終化作一隻皮毛黯淡的白狐，蜷縮在地。
白狐抬起頭，那雙狐眼裡充滿了複雜的情緒。
她深深地看了帝天一眼，又一一望向孫悟空，蘇唯，楊戩。
最後，白狐將頭輕輕抵在冰冷的地麵上。
她匍匐在地，露出白頸，以示服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