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與真君共枕泉 第28章 誘餌
王母娘娘又慰問了幾句二郎神最近處理案件的情況。
接著便放他們離去。
殿外。
瑤池的金流霞光正一點點散去，宴會已然收尾。
仙娥們端著玉盤收走最後幾顆蟠桃，滿室仙香卻還繚繞不散。
孫悟空走在二郎神後頭。
肩一聳一晃，金箍棒搭在背上，眼神左瞟右掃，像隻剛喝醒酒的貓。
它沒吭聲，眼角餘光卻往那人身上剜了一眼。
那人神情冷淡，眉眼如削，五官精緻的像一幅畫，偏又讓人看不透筆跡。
眼下裝得跟塊冰似的。
想想那夜在東海岸邊的玩笑話似在做夢一般。
想必他定是不會認賬了。
孫悟空在心裡咕噥，嘴角卻挑起個笑，甩了甩尾巴毛。
這會兒將將走出瑤池宮，還沒等孫悟空開口，殿角傳來銅鑼聲。
“李天王求見———！”
聲音一落，空中靈光一閃。
李天王邁步進來，一身盔甲鋥亮，腳下生風。
哪吒跟在後頭，紅緞帶子垂到腳踝，火尖槍背在肩上，目光清冷。
李天王拱手一禮，“啟稟王母，凡間忽現妖患，近來黑林山一帶常有妖氣衝天，夜中百姓失蹤，臣懷疑妖物已成大禍，不可不防。”
王母鳳目一沉，指尖輕敲案幾，聲線卻溫柔得讓人捉不著底。
“黑林山距東海不過千裡，若哄出禍端，怕連海路都要受驚。”
她目光一轉，緩緩落在孫悟空身上，笑意似春風，又似暗潮。
“大聖，你既功成身退閒居花果山，想來頗覺寂寞，此番便隨二郎真君走一遭如何？”
孫悟空內心暗道不好。
它隻是來個蟠桃宴，怎的又被攬上活了？
孫悟空眨巴眼，正想甩手推脫，王母接著道。
“哪吒三太子亦一並前去，此行便有勞三位。”
話到這份上，孫悟空隻好咧嘴一笑。
“巧了，正好俺最近手癢的緊，此番也能活動活動身手！”
哪吒垂眸，拱手接令。
二郎神仍是一派冷淡神色。
……
出了瑤池，夜風帶著桃香，天河流光如練，照在白玉台階上。
孫悟空走在前頭，金眸裡閃著光，像在打什麼鬼主意。
哪吒提著火尖槍，默不作聲。
李天王在旁，目光卻若有似無掃過他們，唇角掛著老狐狸般的笑，慢悠悠開口。
“大聖，當年結下的舊情可得好好續一續，此行黑林山妖氣凶險，須得同心。”
孫悟空眯起眼，“續情分？什麼情分？李天王，你這話俺聽著怪彆扭。”
誰和誰的情分？
是它和哪吒？
還是它和二郎神？
莫非是……
哪吒和二郎神？
“大聖多慮了。”李靖笑得和氣。
“本座不過盼著諸位齊心，不要再哄出大哄天宮那般事。”
“呸！”
孫悟空嗓音一挑，金眸一閃。
“俺吃過的虧才懶得重來！再說了，俺這回是幫天庭，又不是拆它台！李天王這話倒像是警告俺似的。”
李天王連連擺手，稱大聖誤會了。
二郎神一直沒插話，隻在幾人身後半步，劍眉低垂。
好看而又冷漠的側臉在月光下冷得像玉雕。
他似乎連聽也隻是淡淡的，不置一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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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乘雲下界，風聲獵獵作響。
雲頭上，孫悟空一屁股坐在金箍棒上。
它抱著手臂，金眸眯起，像在打量腳下的山川。
哪吒站得筆直，紅緞飄舞，整個人像一束燒得旺的火。
二郎神負手而立，玄衣翻飛。
目光遠遠望著東方，神色淡得像海麵。
……
黑林山下夜色沉沉，山影橫亙，像一頭伏著的獸。
林間風過，傳來陣陣詭聲，像哭又像笑。
連月亮都被遮去半邊臉。
山腳的村落早已人去屋空，隻剩破門搖晃，連狗吠聲都斷了。
哪吒蹙眉，火尖槍一抖，槍尖迸出一抹寒光。
“妖氣極重，不像尋常山精作怪。”
孫悟空躍下雲頭，腳尖一點，落在一棵老槐樹上，眯起金眸。
“一個尋常的妖精怎敢在凡間哄得這麼大？”
孫悟空尋思，莫非大哄天宮後，它孫悟空成了眾妖的榜樣了？
“大聖的意思是？”清冷又帶著一絲秀氣的聲音響起，是哪吒。
“依俺看來倒不一定是壞事做儘的妖，倒也可能是有人借它的名頭造勢。”
它說這話時，眼底閃過一絲銳利，卻被吊兒郎當的笑意掩過去。
二郎神隨後緩緩落地，三尖兩刃刀在指間轉了半圈，刀鋒映著冷月。
“是借勢還是另有緣由，一會兒便知。”冷漠低沉沒有一絲感情的聲音傳來。
孫悟空咧嘴，笑得露出白牙。
“好啊，那就看看是誰膽子這麼肥。”
話音剛落，林中忽然炸起一聲獸吼。
帶著撕裂夜幕的凶煞氣。
震得枝葉亂顫，連風都倏地冷了三分。
孫悟空甩了甩肩，提棒躍下，聲音帶著興奮。
“來了！”
風從林中傳出，帶著腥氣和濕腐，吹得人心口發悶。
孫悟空飛過踩在一塊黑石上，鼻尖一嗅，皺了皺眉。
“好家夥，這味兒像三日沒洗腳的妖。”
哪吒忍不住側過臉去，低聲道，“大聖能不能正經點。”
“俺哪次不正經？”孫悟空扛著棒，咧嘴一笑，眼尾挑起，“俺這不在探路嘛！”
不過那味道確實難聞。
哪吒催動法力將手中火尖槍一轉，槍尖指向林深處。
“妖氣在那邊。”
二郎神走在最後，身形沉穩，眉眼淡漠，像一抹冷鋒隨風而至。
他抬眼望著林中翻湧的霧，眼神深了半分。
“走。”
林間寂靜到極點，連蟲鳴都斷了。
三人一前兩後踏進密林，枯葉踩在腳下發出的碎裂聲像骨頭斷在耳邊。
走到一片空地，四周的霧忽然濃得像能滴下水來。
孫悟空甩了甩尾巴，撇嘴道。
“這地方怪，俺瞧著……”
話音未落，一聲尖銳的嘶吼驟然從霧後炸開。
像鐵片刮過石麵，震得林葉亂顫。
緊接著，一道黑影猛撲而來，快得像離弦的箭。
哪吒眼疾手快，火尖槍一橫，擋在孫悟空身前，槍尖綻出一簇火光。
火光照亮黑影的輪廓。
那是一隻巨大的狼，毛色灰黑，眼睛赤紅，獠牙外露，冷光森森。
孫悟空卻哈哈一笑。
它身形一閃，直接躍上那狼背，金箍棒橫掃敲在它腦門上，發出咚的一聲脆響。
巨狼慘叫一聲，四爪一軟，硬生生趴在地上，尾巴一夾，牙都哆嗦了。
“切，唬誰呢？”
孫悟空扯住它的耳朵，抬起臉衝哪吒眨眼。
“哪吒，這就是李天王口中的大妖？也不怎麼樣嘛。”
哪吒皺眉，卻沒動，目光盯著那狼頸上的銅環。
“它不是普通山獸，應當是有人豢養的。”
“哦？”
孫悟空順著哪吒的目光扯了扯銅環，指尖抹去泥痕，露出其上隱約的符紋。
它眼睛一亮，嘖嘖笑道。
“還真是牌子，想不到這妖怪也會玩凡人那些花樣。”
二郎神這時走近，目光淡淡落在狼身上，低聲吐出幾個字。
“這是誘餌。”
幾乎同一瞬，林中霧氣驟然翻滾，像有無數暗影在霧裡穿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