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與真君共枕泉 第9章 取經的路都白走了
驀地。
那石紋像活物一樣微微顫了一下。
一圈暗紅的光從它指尖淺淺擴散開來，又迅速沿著礁壁遊走。
“咦，這石頭會喘氣！”
孫悟空話還沒說完，周圍的水流忽然凝重，像被一隻無形的手攥住。
海貝的光瞬間被壓成一點蒼白的漣漪。
龍王見怪不怪，打趣它道。
“大聖莫不是忘了自己也是石頭變的，不僅會喘氣，還能吃能喝呢。”
“可這石頭還會發光嘞！”孫悟空伸手去戳。
它心想，自己做石頭的時候好像是不會發光的。
不過倒也有可能發光，畢竟它又看不見自己的石頭身。
這邊想著，一邊好奇的一手戳上去。
誰知下一瞬，水像活了一樣猛地收攏，把他們包在厚重的冷意裡。
海貝的光被壓成一小團，周圍的水色開始扭曲。
像有人在水麵倒下一盆墨汁，而墨色裡浮現出模糊的影子。
起初，孫悟空還以為是水底的幻影。
“老顧，你這暗道還能投影啊！真是妙哉！”
龍王眼神卻瞬間一變，“快退開，那是……”
聲音被水流吞沒，封印徹底被觸發。
三人同時被拖入了幽深的幻境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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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道儘頭的礁壁暗得像一口封死的井。
水紋一點點收緊。
像有人把一張濕布蓋在它頭上，又一層一層纏住。
孫悟空本能想掙，可四肢像被抽乾了力氣。
金箍棒在手裡沉得像山。
黑霧中，天河緩緩浮現。
孫悟空站在熟悉的玉階下。
那是天河旁。
它腳邊的水麵平靜得沒有一絲波紋。
連它自己的影子都被死死按在水底。
不見蹤跡。
抬眼，銀色鎧甲的二郎神立在玉階高處。
三尖兩刃刀寒光直指它，眼神冷得沒有溫度。
下一瞬，那刀帶著刺目的金光狠狠劈下。
它被砸得倒飛出去，骨頭在氣流中發出悶響。
背脊還沒落地，天色便猛地暗了。
五指山轟然從天而降，把它像釘子一樣死死釘在泥土裡。
石縫裡灌進冰涼的雨水，順著它的頸項和脊梁一路滑下。
像一條條細蛇鑽進骨縫。
胸口被壓得死死的，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胸腔裡用刀割。
吸進來的不是空氣，而是沉重的泥漿。
整個天地寂寞的像是隻有它一人存在。
過了不知多久，孫悟空耳邊又是一陣死寂。
隨後漸漸的響起壓得極低的經文聲。
那是唐僧在念緊箍咒。
朦朧模糊的嗓音在幻境中被拉得極長，像一根細絲不斷勒緊刺激著它的耳膜。
再遠一點，是豬八戒和沙僧的笑聲。
那笑聲空洞得像是從很遠的地方飄過來，沒有一絲真實感。
取經路無邊無際，它一個人走在最前麵，背後沒有人跟上來。
沙土和風聲吞掉了它的腳步。
日夜輪轉，它一次次回頭，卻隻看到荒原。
荒到連花草都不長。
胸口越來越悶，孫悟空張嘴想喊。
可嗓子裡擠出的隻是乾啞的氣息，像魚離了水。
金箍棒越來越沉，沉到它覺得再舉一次，就會把全身最後一絲力氣耗儘。
恍惚之間好像有個尖細的嗓音貼在它耳邊說。
“你不過是個笑話。”
聲音帶著冷意，一遍又一遍地敲在它心口，把它胸中殘存的火氣碾成灰燼。
它的手指鬆開了，棒子從指縫滑落。
黑暗猛地壓下，就要徹底吞沒它。
驀地。
一道銳利到幾乎刺痛眼球的金光，從幻境的縫隙中生生劈了進來。
那金光不是溫暖的。
而是冷硬的，帶著一道奇異質感的寒鋒。
它切裂水霧的方式，不是慢慢推開，而是像利刃劃破脆弱的絲綢。
一瞬間帶著徹底無可逆轉氣勢。
伴隨光芒的，是一聲低沉的破水聲。
一道身影踏水而至。
是二郎神。
他黑底金紋的長袍在暗流中獵獵翻卷，棱角冷硬得像雕刻出來的似的。
三尖兩刃刀橫在胸前，鋒口處纏繞著從海底捲起的碎光。
幻境察覺到威脅，四周的水霧瘋狂湧動，化作成群的黑影去纏住他。
可這些影子一旦靠近，就被刀鋒外那層淩厲的氣勁撕成虛無。
連一絲殘影都留不下。
二郎神沒有喊它的名字，沒有任何多餘的話。
隻在逼近它的那一刻，刀鋒往下一壓。
伴著一道奇異的金光，轟然一聲。
困住它的那層厚重水幕像玻璃一樣炸開。
破碎的水光四散飛舞，化作無數微小的泡沫，被暗潮吞沒。
壓在胸口的重力瞬間消散。
孫悟空猛地吸了一口氣，咳得眼角發紅，卻被一隻手穩穩扣住了手臂。
那隻手冰涼而有力，像是把它從深淵直接提到海麵。
它抬眼，撞進那雙冷得不帶一絲漣漪的眸子。
近距離下，那雙好看的黑眸眼像深海裡的寒鐵。
看似安靜，卻深沉得能反射出最鋒利的光。
“這都能中招？”
他低沉的嗓音帶著磁性，像是諷刺一般。
“看來大聖取經的路都白走了。”
孫悟空這會還在喘著，但嘴角已經勾了起來，笑得吊兒郎當。
“取經也不過八十一難，能將俺困住的第八十二難倒還是第一次碰見，這不還是托了真君的福麼！”
它抖了抖棒子，水珠濺到二郎神肩上。
二郎神沒有回應，隻是鬆開了手。
同時利落地收刀轉身，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往陣外走。
他留下來的利刃在水中劃開一道筆直的線，被留在了安靜下來的潮聲裡。
那抹威壓的氣勢就連海水都不敢再靠近半分。
孫悟空剛緩過一口氣，還沒來得及再貧兩句嘴，就看見陣法另一頭的水霧翻得更狠了。
暗影像一群被驚動的餓狼，狠狠纏住了龍王和顧潛。
兩人像被無形的鎖鏈拉進各自的深淵。
孫悟空隻能隱約看見，龍王的身影在無儘的火光之間掙紮，眼底壓抑著痛苦的冷色。
而顧潛那邊，潮聲被一陣陣哀嚎和溺水聲吞沒，他的眼神像被什麼過往生生釘死。
“這陣法胃口可真大，還想一口氣吞三個！”
孫悟空揮著金箍棒衝過去，卻被一股淩厲的水勁從身旁掠過。
二郎神根本沒停頓，三尖兩刃刀在水下疾如雷選。
孫悟空看見寒光捲起的暗潮伴隨著奇異的金光直接衝入陣心。
刀鋒每一次橫掃，都像是在切掉幻境的根基。
水霧被逼得連連倒退，黑影瞬間一觸即碎。
先是顧潛那邊，壓在他身上的潮聲轟然崩裂。
他猛地抬頭，像是被硬生生從噩夢裡被拖出來。
還沒等顧潛喘勻，二郎神已經一轉身，直闖向另一處水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