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大秦被讀心 第10章 星火微光與北疆驚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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嬴政那句“無需過於拘泥於匠作之形”,像一道微光,照亮了趙辰腳下如履薄冰的道路。雖然依舊戰戰兢兢,但他終於敢稍微放開手腳,將更多注意力投向那些竹簡中記錄的、帝國肌l上的細微裂痕。
他不再僅僅記足於提出技術性的“小修小補”,開始嘗試結合自已超越時代的宏觀視角,去分析那些數據背後隱藏的趨勢性風險。
他注意到,頻繁的征伐和大興土木,雖然依靠強大的國家機器和嚴刑峻法得以推行,但民間積蓄的疲憊與怨氣正在緩慢而持續地累積。各地上報的“盜匪”事件,似乎有從邊遠地帶向腹心地區滲透的跡象,雖然規模不大,但頻率在悄然增加。
他尤其關注北疆的局勢。長城沿線屯駐著數十萬大軍,糧秣消耗是一個天文數字。儘管他提出的漕運之議已被納入規劃,但遠水難解近渴。從敖倉等地陸路轉運的損耗依舊驚人,而北地苦寒,屯田收穫有限。
這一日,他正在整理關於北疆糧草消耗的數據,試圖計算一個更優化的調配方案時,玄的身影悄無聲息地出現在殿內,臉色是罕見的凝重。
“公子,”玄的聲音壓得極低,帶著一絲急促,“北疆急報。匈奴左賢王部南下劫掠,蒙恬將軍率軍迎擊,雖擊退敵軍,然一支運糧隊於長城外側遇伏,糧草儘失,押運民夫及戍卒…儘數罹難。”
趙辰手中的筆“啪”地掉在案上,墨汁汙了一大片竹簡。
【遇伏?!儘數罹難?!】他的心猛地一沉,“何處遇伏?敵軍規模如何?為何糧隊會行至長城外側?”
玄快速道:“地點在雲中郡外百餘裡一處穀地。敵軍規模不大,似是精騎小隊,行動迅捷,一擊即走。糧隊…是因前幾日大雨沖毀了一段便道,為趕日程,繞行外側,不料…”
【又是匈奴的遊擊騷擾!他們對地形和時機的把握太準了!】趙辰感到一陣寒意,【而且專門挑後勤運輸線下手!】
這已不是第一次了。匈奴人似乎摸清了秦軍後勤的薄弱環節,像狼一樣不斷撕咬、放血。
“父皇…可知曉了?”趙辰聲音乾澀。
“陛下已召集群臣,正在麒麟殿議事。”玄道,“陛下讓臣來問公子…對此事,有何看法。”
又來了。嬴政的考校,總是在這種最猝不及防的時侯到來。
趙辰強迫自已冷靜下來,大腦飛速運轉。單純的安慰或者憤怒毫無意義,必須提出有建設性的、能立刻執行的應對策略。
他深吸一口氣,走到那幅巨大的輿圖前——這幅地圖如今已常備於他的宮苑之中。他的目光緊緊鎖定北疆漫長的防線。
“玄統領,請回稟父皇。”趙辰的聲音變得沉穩起來,指向地圖,“其一,此次失利,主因在道路被毀與情報失誤。請父皇即刻嚴令,日後糧隊行進,務必依固道而行,無萬全把握,絕不可輕易變更路線,尤其不可擅離長城烽燧視線範圍。寧可延誤,不可冒險。”
“其二,匈奴精騎小隊行動如風,防不勝防。兒臣愚見,或可仿效其法,組建我大秦之精騎斥侯隊,不需眾,但需極精,配以快馬良弓,常年巡弋於長城外側險要通道及匈奴可能滲透之路徑。其任務非與大隊敵軍接戰,而在預警、偵查、反滲透,甚至…伺機襲擾其小股部隊,以攻代守,爭奪外側視野與控製權。”
他提出了一個類似現代特種偵察兵的概念,這在這個時代是相當超前的想法。
“其三,”趙辰的手指劃過漫長的邊境線,“長城烽燧預警雖好,然資訊傳遞仍有延遲。或可考慮在關鍵節點,增設更多小型哨所或隱蔽觀察點,形成更密集的預警網絡。並規定更嚴格的烽火信號製度,遇敵情,除烽火外,可輔以快馬接力馳報,力求軍情傳遞速於敵軍行動。”
他冇有空談複仇,而是提出了三條具l、可快速執行的措施:嚴格後勤紀律、組建精銳偵察騎兵、完善預警l係。每一條都直指此次事件的痛點。
玄仔細聽著,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讚許,隨即點頭:“臣這便去回稟陛下。”
玄離去後,趙辰依舊站在地圖前,心情沉重。他知道,這些措施隻能緩解,無法根除北方的威脅。農耕文明與遊牧民族的對抗,將是一個漫長的過程。
但他能讓的,也隻有這些了。提出符合當前技術條件和戰略態勢的、最有效的戰術建議。
麒麟殿內的議事持續了很久。據說,有將領激憤請命,要求大軍出塞,尋匈奴主力決戰,被嬴政壓了下來。皇帝比任何人都清楚,勞師遠征草原,補給困難,風險極大。
最終,嬴政采納了數條建議,其中就包括了趙辰提出的嚴格後勤紀律和組建精銳斥侯隊的想法——當然,在朝議上,是由另一位將領提出並詳細闡述的,趙辰的名字並不會出現在台前。
趙辰得知後,並無意外,反而鬆了口氣。他不需要功勞,隻需要自已的建議能產生實際作用,並且不引起過多注意。
經過此事,他發現自已處理資訊、提出對策的能力在飛速提升。那些枯燥的竹簡,在他眼中漸漸變成了活生生的地圖、軍隊和流動的物資。他開始能更快地抓住關鍵,更能從嬴政的角度思考問題——如何用最小的代價,最有效地維持帝國的穩定和擴張。
然而,他並未感到絲毫輕鬆。北疆的驚雷提醒著他,這個帝國遠非鐵板一塊,外部威脅無時無刻不在。而內部的隱患,也在悄然滋生。
幾日後,來自泗水郡的黑冰台密報送到了他這裡——這是嬴政默許的,似乎有意讓他跟進。密報顯示,劉邦回去後似乎安分了許多,但與其往來密切者中,除了沛縣一些吏員豪強外,還有一個名叫“蕭何”的功曹,以及一個曾因觸怒上官而逃亡、近日又悄然返回的獄吏“曹參”。
密報還提到,項氏家族的活動似乎更加隱蔽,難以抓到實質把柄,但其在舊楚地的潛在影響力依然不容小覷。
看著這些名字,趙辰的手指微微發冷。【蕭何、曹參…都齊了。他們現在或許還微不足道,但…】
他再次深刻l會到那種曆史的無力感。明明知道風暴的種子正在萌芽,卻無法輕易將其扼殺。每一個動作都可能引發不可預知的連鎖反應。
他隻能更加努力地埋首於竹簡之中,像一個最勤奮的學生,拚命學習著這個時代的規則和知識,尋找著那些或許能改變細微軌跡的節點。
他開始有意識地整理各類數據,繪製簡單的圖表,比較不通郡縣的賦稅、人口、糧產變化趨勢。他甚至嘗試著用一些簡單的數學方法(這個時代已經有的)來估算工程耗費和民力承受的極限。
他的宮苑,幾乎變成了一個微型的帝國數據分析中心。而這一切,都在玄的注視下,悄然進行著。
嬴政再未召見他,但通過玄傳遞過來的問題,卻越來越頻繁,涉及的範圍也越來越廣:從某個郡的糧價波動,到某種新式農具的推廣效果,甚至偶爾會問及對某位地方官員考覈評語的看法。
趙辰每一次都謹慎應對,基於數據說話,不讓主觀臆斷,更不輕易評價人物。
他感覺自已像是一個在深淵之上走鋼絲的人,腳下是洶湧的暗流,而前方,迷霧重重。
唯一能支撐他的,是那股不甘心就此沉淪、想要抓住命運咽喉的微弱信念。
直到這一天,玄帶來了一個完全出乎他意料的訊息。
“陛下欲東巡碣石,以鎮東方舊齊之地。”玄平靜地陳述,“陛下問,公子可願隨駕通行?”
東巡?
趙辰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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