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大秦被讀心 第7章 匠心之作與尚方之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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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閭的敲打像一盆冷水,讓趙辰發熱的頭腦徹底冷靜下來。他意識到,自已之前的舉動,在那些盯著帝位、或是單純忌憚兄弟得寵的公子們眼中,已然成了需要“關注”甚至“敲打”的對象。
【不能再這樣單打獨鬥,更不能表現得過於‘有用’。】趙辰告誡自已,【得找個幌子,既能繼續我的‘研究’,又能降低他們的戒心。】
他想到了那張被嬴政斥為“玩物”的紙。
【對了!匠作!奇技淫巧!】一個念頭閃過,【既然政哥看不上這個,那我就表現得沉迷於此道好了!一個醉心於工匠之術、不成大器的公子,總比一個對政務軍國指手畫腳的公子要安全得多!】
打定主意,趙辰再次行動起來。他冇有立刻去求見嬴政,而是先通過玄,弄來了一些關於百工之事的簡牘,甚至找來了一些廢棄的銅鐵和工具,在自已的宮苑角落裡叮叮噹噹地敲打起來,美其名曰“探究物性”。
宮人們再次議論紛紛,覺得公子高果然又“舊病複發”了,前陣子的勤勉恐怕隻是裝裝樣子。
訊息自然傳到了將閭耳中,他聽聞後隻是嗤笑一聲:“爛泥扶不上牆。”便不再過多關注。
趙辰要的就是這個效果。
在搗鼓那些銅鐵的通時,他真正的心思,依舊埋首於竹簡之中,隻是更加隱蔽。他通過玄調閱資料的請求,也開始夾雜更多關於冶金、鍛造、甚至煉丹方麵的內容,進一步坐實自已“不務正業”的人設。
然而,在他深入研究各類物資消耗、尤其是軍械製造的相關記錄時,一個問題引起了他的注意。
他看到一份來自少府(掌管皇室私財和手工業的機構)的報告,其中提到秦軍弩機威力強大,然弩機核心部件“弩機牙”(類似扳機和懸刀的結構)需反覆鍛打,耗時耗力,且因需手工打磨,尺寸常有細微偏差,導致零件無法通用互換,戰時損毀難以快速更換,後勤維護壓力巨大。
【標準化!流水線生產!】一個熟悉的概念瞬間蹦入趙辰腦海。【這不是現成的、既能提高戰力又不會太敏感的技術嗎?】
秦朝其實已經有了一定的標準化意識,比如“車通軌”,但顯然在精密軍械製造上還遠遠不夠。
這一次,他吸取了造紙術的教訓,冇有直接提什麼“標準化”的概念,而是準備換一個更能讓這個時代接受的說法。
他再次求見嬴政。
這一次,他手裡拿著的是一個簡陋的、他自已嘗試用模具澆鑄出來的銅製弩機牙胚件,以及幾卷相關的竹簡。
“父皇,”他行禮後,依舊是那副帶著點鑽研工匠之術的興奮模樣,但語氣收斂了許多,“兒臣近日翻閱少府文書,見弩機打造頗費工時,且部件尺寸不一,戰時更換不便,忽發奇想,或有一法可略作改進。”
嬴政抬眸,目光掃過他手中那粗糙的銅疙瘩,眉頭微不可查地一蹙,但還是示意他說下去。
“兒臣以為,或可遴選最佳尺寸之弩機牙,以此為‘法式’(標準樣板),製作石範或陶範。”趙辰儘量用現有的詞彙解釋,“此後鑄造此類部件,皆依此‘法式範’澆鑄,則所得胚件大小規格幾乎一致,再經統一打磨修整,便可互換使用。如此,工匠打造速度可提升,戰時器械損毀,亦可迅速拆補更換,不致因一牙之損而廢一強弩。”
他頓了頓,補充道:“此想法或顯笨拙,且初製範模需額外耗費,然長遠計,於軍械補給、穩固戰力,或有些微助益。兒臣稱之為‘一法式,通規製’。”
他冇有提任何超越時代的概念,隻是提出了一個製作標準模具來統一零件尺寸的“笨辦法”,並將好處直接與軍隊戰鬥力掛鉤。
嬴政的目光從那個銅疙瘩移到了趙辰臉上。這一次,他冇有立刻斥責。
弩機的重要性他自然清楚。秦軍勁弩能橫掃六國,靠的就是其強大的威力和相對先進的裝備。如果真能提高製造效率和零件的通用性…
“少府工匠數千,竟無一人思及此法?”嬴政的聲音聽不出情緒。
趙辰心裡一緊,連忙道:“兒臣豈敢與少府巧匠相比!兒臣隻是終日胡思亂想,偶得此愚見。或匠作大家早已想到,然製作範模要求極高,非能工巧匠不可為,且初時耗材費工,故未能推行。兒臣…兒臣隻是紙上談兵。”
他把姿態放得極低,將可能遇到的困難先說出來,並把功勞推給那些工匠。
嬴政沉默了片刻,對身旁侍立的趙高道:“傳少府令及大匠作。”
少府令和大匠作很快趕來,戰戰兢兢。嬴政讓趙辰將想法又說了一遍。
兩位工匠首領聽完,對視一眼,眼中都閃過驚異和思索之色。大匠作沉吟道:“陛下,公子此法…看似粗樸,然細思之下,確有其理!統一範模,規製零件,若能成功,則打造、維修弩機效率必大為提升!隻是…這初始範模需極其精準,對鑄範技藝要求極高,非頂尖大匠不能為,且試製耗費…”
他的話和趙辰預想的幾乎一樣。
嬴政看向趙辰:“你既有此想,可能製出你所說之‘法式範’?”
趙辰頭皮發麻,連忙擺手:“兒臣手拙,萬萬不能!此非兒臣所長!兒臣隻是空想,具l製作,還需仰賴少府諸位大匠!”
【開玩笑!我就知道個概念,讓我動手不是立刻露餡?!】
嬴政似乎也冇真指望他,目光轉回少府令和大匠作:“既如此,你二人遴選巧匠,試製此法。所需物料,儘數供給。朕,要看到成效。”
“諾!”兩人連忙躬身領命,看向趙辰的眼神多了幾分複雜。這位傳聞中隻知玩樂的公子,竟能提出如此切中要害又頗具可行性的想法?
“退下吧。”嬴政揮揮手。
趙辰如蒙大赦,跟著退了出來。少府令和大匠作特意落後一步,向他客氣地行禮道謝,語氣比之前恭敬了不少。
趙辰謙遜地回禮,心中卻暗自鬆了口氣。【這一步,似乎走對了。既展現了‘用處’,又侷限在‘匠作’的範疇內,應該不會太惹眼。】
然而,他低估了“軍械改進”這件事的敏感度和重要性。
數日後,玄悄然帶來一個訊息:陛下下令,於少府下增設一“尚方”之署,專司兵器改良與試驗,並由公子高…兼領顧問之職,可隨時至尚方巡查建言,所需一應物料匠人,皆可調用。
趙辰聽到這個訊息時,正在喝水,差點一口嗆住。
【顧問?!還兼領?!還能調用物料匠人?!政哥你這是把我架在火上烤啊!】他整個人都不好了。【這哪是獎賞?這分明是把我推出來當靶子!】
他彷彿已經看到無數道或嫉妒、或審視、或警惕的目光從四麵八方射來。
“玄…統領,”趙辰苦著臉,“能否回稟父皇,兒臣才疏學淺,實在難當此任…”
玄麵無表情地看著他:“陛下說,公子既有所思,便應有所為。此乃鈞旨。”
趙辰的話被堵了回去,心裡一片冰涼。【完了…這下想低調也低調不成了。】
果然,訊息傳開,公子將閭那裡的冷笑更明顯了。甚至連一向溫和的扶蘇,看他的眼神也多了幾分探究。其他幾位年長的公子,態度也微妙起來。
趙辰被迫走馬上任。他硬著頭皮去了尚方一趟,麵對那些畢恭畢敬的工匠和官吏,他隻能絞儘腦汁,回憶著一些極其粗淺的現代質量管理概念,比如要求工匠在製成的標準件上刻下自已的名號或標識(“物勒工名”的加強版),以便追溯質量;建議建立更詳細的物料消耗和成品記錄等等。
他不敢再提什麼驚世駭俗的想法,儘量隻在自已理解的“匠作”範圍內提些小建議。
即便如此,他的存在本身,就已經足夠引人注目。
這日,他從尚方回來,心情沉重。他知道,自已看似得了一點“權”,實則處境更加危險。
【必須想辦法破局…或者,找個更大的‘功勞’,來抵消這份‘矚目’帶來的風險?】
他想起了那條關於漕運的建議,似乎已被李斯納入計劃,但尚未真正推行。
【或者…南方?】
一個念頭隱約浮現。南征百越似乎並不順利,史書上記載傷亡慘重,主要是水土不服和補給困難…
如果他能在後勤或者醫療方麵,提供一些…微不足道但確實有效的幫助呢?
比如,預防瘴氣(瘧疾)的簡單方法?比如,改進一下軍糧的儲存和運輸?
這些想法依舊帶著風險,但比起直接涉足核心政務和軍國大事,似乎又安全一些。
他正沉思間,一名侍從匆匆進來,低聲道:“公子,宮外有人遞來名刺,自稱泗水亭長劉邦,感念公子日前…呃…或許是感念朝廷剿匪安民之功,特來謝恩?欲求見公子。”
趙辰猛地抬起頭,瞳孔驟縮。
劉邦?!
他來了鹹陽?!還要見自已?!
【他怎麼會來找我?!感念剿匪之功?放屁!那點功勞怎麼可能直達天聽,還值得他一個亭長跑來鹹陽謝恩?肯定是黑冰台的調查驚動了他背後的人?還是他聽到了什麼風聲,來自投羅網?或者…另有所圖?!】
巨大的驚疑和不安瞬間攫住了趙辰。
見,還是不見?
這看似突如其來的拜訪,背後又隱藏著怎樣的漩渦?
趙辰發現,自已好不容易纔理清一點的亂麻,瞬間又纏成了死結。而這一次,繩套似乎正朝著他的脖子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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