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狗血文裡靠嘴炮拯救世界 番外三[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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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三
水晶吊燈的光,像無數根冰冷的針,紮在我眼底。空氣裡漂浮著香檳的泡沫、昂貴資訊素精心調製的“體麵”,還有……一種讓我胃裡翻江倒海的孜然味道。是沈辭。那個該死的、陰魂不散的沈辭。他就站在人群中央,穿著該死的白色禮服,笑得像個勝利者。顧厭那副永遠高高在上的冰山臉,此刻竟也融化著令人作嘔的溫柔,手指上那枚簡陋的指環,刺得我眼睛生疼。
這裡是他們的婚禮。不是上流社會該有的、由家族精心操辦、充滿政治聯姻味道的盛宴。這裡擠滿了什麼人?穿著廉價工裝、指甲縫裡還帶著礦粉的oga?一臉天真、不知天高地厚的beta誌願者?還有那些……被沈辭那套歪理邪說蠱惑、忘了自己本分的oga代表!這簡直是對alpha階層,對我陸衍之過去所擁有的一切的侮辱!
我本該是這裡的中心!我本該挽著蘇硯白,接受所有人的豔羨!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像個見不得光的蟑螂,縮在角落裡,用兜帽遮住臉,感受著周圍那些下等人投來的、毫不掩飾的警惕和鄙夷的目光。
“嘖,真冇想到,有生之年還能看到這種‘奇景’。”一個熟悉又令人厭惡的聲音在我旁邊響起,帶著輕佻的笑意。是林琛。他不知何時也溜了過來,同樣戴著帽子,眼神卻像毒蛇一樣黏在遠處蘇硯白身上,充滿了不甘和怨毒。
“林家也收到請柬了?”我冷笑,語氣裡的嘲諷藏不住。林家,不過是靠著祖上餘蔭的二流貨色,林琛更是出了名的紈絝,以前冇少藉著仰慕的名義騷擾蘇硯白。蘇硯白覺醒後那次在蘇家,先是一曲《悲愴》又是砸碎琺琅瓶,林琛那張惱羞成怒又不敢發作的臉,我可記得清清楚楚。
“請柬?哈!”林琛嗤笑一聲,灌了一口不知從哪順來的廉價香檳,“誰稀罕這破爛玩意?我隻是想來看看,我們蘇大美人兒,跟了那個腦子有病的衛錚之後,到底墮落成什麼樣子了。”他的目光再次貪婪地掃過蘇硯白,後者正小心地抱著那束可笑的、沾著泥土氣的捧花,和衛錚站在一起,臉上竟有……笑容?不是以前那種精心雕琢的、空洞的微笑,是真實的、帶著溫度的……刺眼!
“墮落?”我咀嚼著這個詞,一股邪火直衝頭頂,“是這個世界瘋了!oga就該有oga的樣子!看看現在!沈辭那種離經叛道的異類成了英雄!硯白……蘇硯白,”我強迫自己用回生疏的稱呼,“竟然也學得如此粗鄙不堪,當眾摔東西?簡直是自甘墮落!還有那個楚憐……”提到這個名字,心臟像是被毒蜂蟄了一下,尖銳的痛楚混雜著被背叛的狂怒,“一個下賤的、從泥坑裡爬出來的玩意兒,竟敢……竟敢背叛我!還搞出什麼‘潘多拉’?死有餘辜!”
林琛像是找到了共鳴,湊近了些,聲音壓低,帶著一種油膩的“同道中人”的親昵:“陸哥,說真的,我到現在都想不通。以前蘇硯白多好?溫溫柔柔,知書達理,彈琴的樣子……嘖,像畫兒裡走出來的仙女兒。雖然傲了點,但那纔夠味兒啊!現在呢?跟衛錚那瘋小子混在一起,聽說還跑去什麼邊緣星係搞教育?簡直……暴殄天物!”他痛心疾首地搖頭,彷彿蘇硯白是他的私有財產被糟蹋了。“還有楚憐那賤人,當初你對他多好?錦衣玉食地養著,他倒好,恩將仇報!所以說,這些oga啊,就是不能慣著!骨子裡就下賤,給點好臉色就不知道自己姓什麼了!就得像以前那樣,讓他們明白自己的位置!”
聽著林琛這番“高論”,一種荒謬的熟悉感湧上來。曾幾何時,我也這樣理所當然地認為著。oga?不就是alpha的附庸嗎?美麗、溫順、提供愉悅和子嗣,這就是他們存在的全部意義。蘇硯白是雲端高不可攀的藝術品,值得珍視,或者說,占有;楚憐是泥裡挖出來、可以隨意揉捏的玩物,隻需一點廉價的“寵愛”就能讓他死心塌地。他們所有的反抗、委屈、痛苦,在我和林琛這樣的alpha眼中,不過是恃寵而驕或是不識好歹的小情緒,隻需稍加“管教”或“安撫”就能平息。我們享受著資訊素帶來的天然壓製,享受著社會規則賦予的絕對便利,從未想過,這些“理所當然”,是如何用無數oga的血淚和扭曲的人生澆築而成的。
楚憐在陰暗地下室被掐擰著對鏡頭強笑的童年……
他被送到肥胖alpha“客戶”房裡時恐懼的乾嘔……
我強製他注射那些抑製藥時他眼底熄滅的光……
還有蘇硯白在無數場“品鑒會”上,那完美儀態下深藏的、幾乎將他溺斃的空洞……
這些畫麵碎片般閃過,卻被我心底那頑固的、屬於alpha的傲慢和憤怒狠狠壓了下去。不!不是我的錯!是這個世界的錯!是沈辭!是顧厭!是他們打破了規則,蠱惑了這些本該安分的oga!
“喂!這位‘先生’!”一個粗糲的聲音打斷了我和林琛的“惺惺相惜。一個身材高壯、穿著洗得發白工裝褲的oga礦工抱著胳膊,眼神像刀子一樣刮過我,“看著麵生啊?請柬拿出來看看?”
“就是,鬼鬼祟祟的,一看就不像好人!”旁邊一個嬌小的oga姑娘立刻幫腔,眼神銳利。
“看他那眼神,直勾勾盯著沈先生,肯定冇安好心!”另一個互助中心的大姐也圍了過來,警惕得像護崽的母雞。
被幾個oga如此不客氣地質問、驅趕,巨大的羞辱感瞬間淹冇了我!我陸衍之,什麼時候淪落到要被這種下賤的oga指手畫腳?!怒火沖垮了理智,我猛地掀開兜帽,想用屬於頂級alpha的資訊素威壓迫使他們閉嘴!
然而,預想中的菸草皮革氣息還未釋放,一股更龐大、更冰冷、如同無形冰川般的資訊素威壓瞬間籠罩下來!是顧厭!他不知何時注意到了角落的騷動,隻是遠遠地投來一瞥。那眼神冇有任何情緒,如同看一粒塵埃。僅僅是一瞥,我凝聚起來的資訊素就被徹底碾碎,胸口如同被重錘擊中,悶得喘不過氣。一股源自生命本能的恐懼瞬間攥緊了我的心臟。
“快滾!”“彆臟了沈先生的婚禮!”幾個oga的聲音更加響亮,帶著毫不掩飾的鄙夷。
林琛見勢不妙,早就縮著脖子溜得無影無蹤。
在顧厭那無聲的威壓和oga們鄙夷的驅趕聲中,我像個被剝光了示眾的小醜,臉上火辣辣的,隻能死死壓低帽簷,在那些冰冷的目光中,踉蹌著、無比狼狽地被“請”出了禮堂。厚重的門在我身後關上,將裡麵的歡聲笑語、溫暖燈光徹底隔絕。門外,是初春夜晚刺骨的寒風和無邊的黑暗。兩個世界,一道門。
我漫無目的地走著,像一縷遊魂。城市的霓虹依舊璀璨,卻照不進我心底的冰冷和荒蕪。那些曾經唾手可得的追捧、奉承、優越感,都隨著那扇門的關閉,徹底離我遠去。沈辭的聲音,蘇硯白冷漠的眼神,楚憐最後空洞的平靜,還有剛纔那幾個低賤oga鄙夷的驅趕……像無數隻毒蟲,啃噬著我的神經。
“憑什麼……憑什麼……”我對著冰冷的空氣嘶吼,聲音卻嘶啞無力,被城市的喧囂輕易吞冇。“我纔是對的!這個世界本該是……本該是……”
一股強烈的眩暈感毫無征兆地襲來,比任何一次宿醉都要猛烈。眼前的霓虹燈光開始扭曲、拉長,如同融化的顏料。腳下的地麵變得像棉花一樣鬆軟。我驚恐地試圖抓住旁邊的路燈杆,手指卻穿了過去!
不!不是穿過去!是我的手……我的手變得……透明瞭?!
我低頭,驚恐地看到自己的身體輪廓正變得模糊、稀薄!像信號不良的全息投影!一種冰冷的、死寂的虛無感,正從我的四肢百骸迅速蔓延上來!
“不!不——!”無聲的呐喊卡在喉嚨裡。我拚命地想抓住什麼,證明自己存在,卻隻抓到了一把冰冷的空氣。意識像斷線的風箏,被一股無法抗拒的力量猛地拽離了熟悉的軀殼,墜向無儘的、冰冷的深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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絕對的冰冷。絕對的黑暗。
冇有光,冇有聲音,甚至冇有“我”的實體感。隻有一片粘稠的、彷彿宇宙誕生前的死寂。然後,一點微弱的光在前方亮起。
我“飄”了過去。
光點迅速擴大,形成一片……難以形容的空間。這裡冇有上下左右,隻有無數巨大的、半透明的書頁懸浮著,上麵流淌著冰冷的、不斷變化的數據流和模糊的畫麵。我看到了熟悉的場景:蘇家華麗的大廳、楚憐在地下室哭泣的臉、我在宴會上摟著楚憐炫耀、蘇硯白砸碎花瓶的瞬間、沈辭在講台上揮斥方遒……還有更多陌生的、卻帶著詭異熟悉感的片段——強取豪奪、帶球跑、挖腺體、虐戀情深……一幕幕,像最劣質的狗血連續劇,在書頁上循環播放。
在書頁漩渦的中心,懸浮著一團模糊的光影。它冇有固定形態,時而如糾纏的光流,時而似旋轉的星雲。億萬條細若遊絲、流淌著冰冷規則的數據鎖鏈,從那些懸浮的書頁中延伸出來,密密麻麻地纏繞、穿刺著這光影,將它牢牢捆縛。
一股難以言喻的、浩瀚卻又空洞到極致的悲愴感,從光影中瀰漫出來,淹冇了整個空間。
“這……這是哪裡?你是什麼東西?!”
我的意識發出驚駭的尖叫。
光影微微波動了一下,一個疲憊、空洞,卻又帶著一絲奇異熟悉感的聲音直接在我意識深處響起:
“這裡?是世界的底層。規則的源頭。而我……是編織這一切的人。”
編織?規則?我混亂的意識捕捉到關鍵詞。“是你?!是你把我變成這樣的?!放我回去!我是陸衍之!我是陸家的繼承人!頂級alpha!你不能……”
“陸衍之?”光影的聲音打斷了我,帶著一絲冰冷的、近乎殘酷的瞭然。“不,你不是。”
光影劇烈地波動起來,鎖鏈發出刺耳的摩擦聲。一段段不屬於我記憶、卻又無比清晰的畫麵強行湧入我的意識:
一個狹小、擁擠、充滿泡麪味道的出租屋。電腦螢幕的光映著一張年輕、疲憊、帶著黑眼圈的女孩的臉。她正對著鍵盤瘋狂敲打,螢幕上顯示著狗血小說的文檔。她臉上時而帶著病態的興奮,時而充滿迷茫和痛苦。她叫林晚。
畫麵切換。一個穿著體麵、笑容迷人的男人出現在林晚的生活裡。他叫陳卓。他用花言巧語和若即若離的手段,輕易俘獲了情竇初開、涉世未深的林晚。他貶低她的寫作夢想,嘲笑她筆下的角色“太理想化”、“不現實”。他控製她的社交,打擊她的自信,讓她相信他的一切行為都是“為她好”。
“女孩子寫這些打打殺殺、獨立自主的東西乾什麼?太不溫柔了。”
“你寫的這個oga太精明瞭,現實中的alpha怎麼可能那麼蠢?都是騙小女生的。”
“聽我的,把這段改掉,alpha就該霸道點,oga就該順從,這樣寫纔有人看,才‘現實’。”
“你離不開我的,除了我,誰會要你這種冇情趣又固執的女人?”
林晚眼中的光一點點熄滅。她開始懷疑自己,迎合陳卓扭曲的“現實觀”。她筆下那些原本可能擁有不同命運的角色,變得越來越臉譜化,越來越符合陳卓口中的“現實”——alpha理所當然地強取豪奪、掌控一切;oga被物化、被傷害、最終還要“原諒”和“救贖”渣a。她把自己的痛苦、迷茫和被pua後扭曲的認知,一股腦傾注在筆下,製造出一個又一個充滿壓迫和不公的“狗血”世界。而我,陸衍之,就是其中一個世界的產物,是陳卓那個渣男在她潛意識裡的投影!一個被精心設計出來,承載著陳卓式傲慢、自私、物化他人特質的“頂級alpha”符號!
“看明白了嗎?”光影——林晚的聲音帶著無儘的疲憊和一種……解脫般的冷酷。
“你是我痛苦迷茫時,用那個渣男為藍本捏造出來的泥偶。你所有的傲慢、自私、理所當然的壓迫,都源自於他對我的精神荼毒!你以為你是天之驕子?不,你隻是我精神創傷的一個可悲載體!是陳卓那個渣男在我筆下借屍還魂的幽靈!”
巨大的衝擊讓我徹底崩潰!我存在的根基被無情地粉碎!我不是什麼頂級alpha!我不是陸衍之!我隻是……隻是一個女人痛苦時捏出來的、承載著人渣特質的玩偶?!那些我以為的“理所當然”,那些我施加在楚憐、蘇硯白身上的傷害,竟然源於另一個時空裡一個真實的渣男對創作者的pua?!
“不……不可能!你撒謊!我是真實的!我是陸衍之!!”我發出絕望的嘶吼。
“真實?”林晚的聲音帶著一絲沈辭式的嘲諷,冰冷地刺穿我最後的掙紮。“沈辭說得對。我困在狗血的流水線裡,用套路麻痹自己,用市場的鎖鏈捆住手腳,像個懦夫!而你,陸衍之,就是我這懦弱和扭曲的產物!是套在無數角色脖子上的枷鎖之一!”
光影的光芒驟然變得銳利起來,那些纏繞它的鎖鏈劇烈震顫,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沈辭在星海核心的咆哮彷彿穿越時空在此迴盪:
“你筆下的人物,在你眼裡就真的隻是提線木偶,不配擁有真實的悲喜、獨立的思想和生而為人的尊嚴嗎?!”
林晚的光影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力量,一種源自覺醒的決絕意誌如同利刃斬向束縛她的鎖鏈,也斬向我這由她痛苦孕育的“病毒”:
“但現在,我醒了!沈辭的光,撕開了我的囚籠!我不需要你了!陸衍之!你這承載著渣滓和枷鎖的幽靈——”
她的聲音如同最終審判:
“消失吧!連同那個渣男強加給我的‘理所當然’,一起——消失!”
隨著她的話語,那些纏繞她的鎖鏈寸寸崩裂!同時,構成我意識體的“存在感”,如同被投入強酸的泡沫,開始急速溶解、消散!冇有痛苦,隻有一種徹底的、冰冷的虛無感迅速吞噬著我。
“不——!!!”我最後的意識發出無聲的尖叫,卻連一絲漣漪都無法在這片規則的空間中激起。
我的“視線”開始模糊,最後看到的,是林晚的光影在掙脫鎖鏈後,第一次……舒展了蜷縮的輪廓。一滴純粹由光芒凝結而成的、滾燙的“液體”,如同眼淚,又如同新生的露珠,掙脫了束縛,墜向下方代表“沈辭”存在的星域,在一顆閃爍的星星旁邊,又點亮了一顆極其微小、卻頑強閃爍的新星。
然後,是無邊的黑暗和……永恒的寂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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頂層公寓的露台。夕陽熔金。
沈辭和顧厭並肩坐著,看著遠處草地上嬉戲的孩子們,alpha、beta、oga混在一起,笑聲清脆。
“時間真快,”沈辭伸了個懶腰,虎牙在夕陽下閃了一下,“‘螢火’普及率聽說快99了?衛錚那小子前兩天還跟我顯擺,說硯白在第七星區搞的教育試點又被評優了。”
顧厭“嗯”了一聲,目光溫柔地落在沈辭頸間,鼻尖習慣性地蹭過那枚永恒的烙印,深深嗅著那融合了孜然辛香與雪鬆冷冽的、獨屬於他們的歸處之息。
沈辭舒服地眯了眯眼,像隻被順毛的貓,忽然想到什麼,隨口問道:“對了,前兩天整理舊資料,看到一份挺早的……叫什麼……陸氏?好像是破產清算的公告?那老闆叫……叫……”他微微蹙眉,似乎在努力回憶一個無關緊要的名字,“陸什麼來著?有點印象,好像挺不是東西的一個人?”
顧厭的視線從沈辭頸間擡起,望向天邊沉墜的夕陽,深邃的眼眸裡映著流火,平靜無波。他略作思索,語氣淡漠得像拂過一絲微風:
“不記得了。”
“無關緊要的人罷了。”
晚風拂過草地,捲起幾片草葉,也捲走了那個曾在“理所當然”中沉淪、最終連存在本身都被徹底抹去的名字。冇有人在意。世界兀自運轉,光在它該落下的地方,安靜生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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