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狗血文裡靠嘴炮拯救世界 番外四[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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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四
我認識雲舒那天,帝國第三星艦設計院的金色楓葉落滿了迴廊。她抱著一遝厚重的圖紙從實驗室跑出來,髮絲被風吹亂,鼻尖沾著一點機油,撞進我懷裡。圖紙散落一地,最上麵那張是新型曲率引擎的應力分析圖,線條淩厲精準,充滿力量的美感。
“抱歉,衛先生!”她慌忙蹲下收拾,擡頭時眼睛亮得驚人,像蓄滿星光的深潭,“我在模擬推進器諧振頻率,差點錯過您的演講……”
我彎腰幫她撿拾圖紙,指尖劃過她腕間微涼的皮膚。她身上冇有oga慣有的甜膩資訊素,隻有鬆節油、金屬和一種蓬勃的、近乎鋒利的氣息。那一刻,某種根植於alpha本能的東西被刺痛了——她不該在這裡,不該沾染這些冰冷堅硬的造物。她應該待在鋪著天鵝絨的溫室裡,被妥善收藏。
可我鬼使神差地問:“諧振點找到了嗎?”
她眼睛更亮了,滔滔不絕說起引擎腔體壁厚的優化方案。陽光穿透金楓落在她發頂,跳躍的光斑下,她整個人都在發光。那一刻,我忘了oga應有的“溫順持家”,隻聽見自己心跳如擂鼓。
我娶了她。婚禮盛大,帝國最耀眼的oga工程師成了衛夫人。洞房花燭夜,我撫過她因常年握工具而略帶薄繭的手指,鄭重許諾:“雲舒,我會給你最好的保護。”
我兌現了承諾,用最精緻的牢籠。我動用家族力量,將她調離核心設計崗,轉入清閒的資料館。“那裡安靜,適合你。”我吻著她驚愕的眉眼,不容置疑。她設計星艦的夢想,那些令她雙眼發光的圖紙,被我親手鎖進書房最底層的抽屜,鑰匙扔進了噴泉池。她沉默了很久,最終對我扯出一個蒼白的笑容:“……好。”
保護是溫柔的同義詞,愛是馴服的許可證——那時的我如此堅信。
衛錚出生後,這種“保護”變本加厲。我親自教導他,灌輸最正統的alpha責任與榮耀:“錚兒,記住,強大的alpha生來就要守護秩序。oga是珍貴的、易碎的明珠,需要我們的引導與嗬護。這是宇宙賦予我們的神聖職責。”
我教他禮儀,教他剋製,教他如何像一個真正的上位者那樣,優雅地施予“保護”。他學得很好,小小年紀便懂得為oga女士拉椅子,對侍者道謝——這讓我欣慰。我的兒子,必將成為一個完美的秩序守護者。
但我忽略了他眼中日益累積的困惑。七歲那年,他攥著小拳頭衝進書房,眼睛通紅:“父親!為什麼餐廳的侍者隻對您鞠躬,卻對林姐姐視而不見?她是beta,可她治好了媽媽的病!”
我放下檔案,將他抱上膝頭,語氣溫和卻不容置疑:“錚兒,世界有其運行的規則。beta有其位置,oga亦然。守護規則,就是守護所有人的安寧。”
他似懂非懂,但我知道,叛逆的種子已悄然埋下。他母親殘留的那點“不安分”,像頑固的雜草,在他血脈裡悄然滋生。他開始偷偷閱讀雲舒藏起來的、那些被我斥為“離經叛道”的星艦期刊,在訓練場上拚儘全力證明自己,彷彿在和某種看不見的枷鎖搏鬥。我皺眉,以“嚴父”的姿態施加更多管束。保護,必須滴水不漏。
直到那場審判般的聽證會。
沈辭的聲音像淬毒的匕首,一刀刀剝開“傳統美德”華麗的外衣,露出底下森森的白骨。我坐在主位,調動畢生涵養維持著威嚴的表象,內心卻如履薄冰。然後,我看到了那個空位——衛錚的位置。不祥的預感毒蛇般纏繞心臟。
大門被撞開的巨響如同喪鐘。我的兒子,我精心培育的繼承人,帶著一身風塵和額角的鮮血,像一頭被激怒的幼獅,站在了整個帝國權力中樞的對立麵。他舉起那本日記——雲舒的日記——如同舉起一柄審判之錘。
“……他又在宴會上當眾斥責我‘不懂規矩’……因為我給一位beta學者遞了名片……”
“……賣掉母親給的項鍊……身體在灼燒……他的‘保護’就是讓我變成連自己身體都負擔不起的廢人嗎?”
“……知微說……是他給我下的毒!他怕我‘不安分’!我恨這‘保護’!它比病痛更讓我窒息!”
衛錚嘶啞的控訴如同燒紅的鋼針,一根根釘入我的耳膜,穿透顱骨,狠狠紮進靈魂最深處。我僵在座位上,血液似乎瞬間凍僵。議會山金色的穹頂在眼前旋轉、崩塌,露出底下肮臟的真相。我精心構築的、賴以生存的秩序堡壘,在兒子血淚的控訴和亡妻無聲的絕望中,轟然倒塌,揚起嗆人的、名為“虛偽”的塵埃。
聽證大廳死寂得能聽見塵埃落地的聲音。我甚至冇聽清最終的投票結果。隻記得自己像一具被抽空骨髓的傀儡,在無數道目光的淩遲下,僵硬地起身,離開。每一步都踩在雲舒日記的字句上,踩在衛錚額角流下的血裡。身後,是我政治生涯的墳墓,也是我信仰的焚屍爐。陽光穿過高大的彩繪玻璃,投下斑斕卻冰冷的光斑,照在我身上,隻覺徹骨寒涼。
拔光了牙的老狗,急需證明自己還有用。
楚憐找到我時,我正縮在書房最深的陰影裡,手裡攥著雲舒留下的唯一一張星艦設計草圖——那是她偷偷夾在詩集裡的。圖紙邊緣已被摩挲得發毛。楚憐像一條陰冷的蛇,悄無聲息地滑進來。他蒼白,精緻,眼神空洞,帶著一種同類的、腐爛的氣息。
“議長閣下,”他的聲音甜膩依舊,卻淬著毒,“您甘心嗎?讓那些被oga思想深度汙染的瘋子,踐踏您一生的堅持?讓沈辭那種異端,顛覆神聖的自然法則?”
他精準地戳中了我潰爛的傷口。對!不是我的錯!是沈辭!是那些離經叛道的思想汙染了我的錚兒!是他們妄想顛覆秩序,才讓一切失控!我抓住這扭曲的浮木,像即將溺斃的人。簽署“潘多拉”通行許可時,我的手抖得握不住筆,冷汗浸透了昂貴的襯衫。楚憐安靜地站在一旁,嘴角掛著那抹熟悉的、易碎的微笑,眼神卻像看一條搖尾乞憐的狗。沒關係,隻要能撕碎沈辭和顧厭構建的那個“平等世界”,隻要能證明我守護的秩序冇有錯,付出什麼代價都可以!我簽下名字,如同在出賣自己的靈魂給深淵,隻為換取片刻虛假的“尊嚴”。
——
“黑曜石”監獄的單人羈押室,是真正的墳墓。冇有光,冇有聲音,隻有永恒的、壓得人發瘋的寂靜。絕望像冰冷粘稠的瀝青,從腳底漫上來,一點點吞噬我。
我反覆摩挲著那本被衛錚摔裂封皮的日記。雲舒娟秀的字跡在黑暗中灼燒著我的眼睛:
“老同事說,這台老式懸浮車的引擎諧振頻率不對,像在哭泣……真想親手調校它啊。”
“今天在資料館窗外,看到一群工程師在測試新型推進器……藍色的尾焰真美……像自由飛翔的翅膀……”
“知微偷偷告訴我,抑製劑裡摻了神經阻斷劑……他怕什麼?怕我像那隻撞死在玻璃上的鳥嗎?……”
“阿道,你親手摺斷了我的翅膀,卻問我為何不能飛翔。”
最後一行字,力透紙背,像一把燒紅的匕首,狠狠捅進心臟,反覆攪動。
不是保護……是謀殺。我用名為愛的枷鎖,一點一點勒死了她眼中的星光,勒斷了她渴望飛翔的翅膀。我教導衛錚守護秩序,卻親手在他母親身上演示了這秩序最殘忍的本質。我窮儘一生捍衛的alpha責任與榮光,不過是為這血腥枷鎖鍍金的謊言。
信仰徹底崩塌,連仇恨都失去了支點。楚憐利用我,我何嘗不是自願跳進深淵?我恨沈辭撕開了真相,更恨自己不敢直麵這鮮血淋漓的真實。
黑暗中,亡妻調試星艦引擎的側影和兒子流下的血淚反覆交織。衛錚那聲泣血的“回頭吧,父親!”
如同我最後的喪鐘。
再無生路。
我顫抖著,用儘最後力氣,將日記本緊緊、緊緊地按在早已停止跳動的心口。冰冷的紙張貼著皮膚,彷彿能汲取那早已消散的、鬆節油與金屬的氣息。意識沉入永恒的黑暗前,我彷彿又看到了設計院的金色迴廊,楓葉如雨。她抱著一遝圖紙跑來,髮絲飛揚,撞進我懷裡,眼睛亮如星辰,帶著全宇宙的光。
“雲舒……”
破碎的氣音消散在死寂的囚室裡。這一次,再冇有枷鎖能困住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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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探視燈在“黑曜石”監獄走廊投下慘白的光暈。獄警麵無表情地推開衛道曾羈押的單人囚室。
窄小的房間空蕩得令人心悸。金屬床鋪上,那本皮質封麵的日記被攤開,內頁被一隻枯槁的手攥得稀爛,紙屑混合著暗沉的、早已乾涸的血跡,如同枯萎凋零的花瓣,零落在冰冷的床單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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