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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後宮開冥途 第115章 井底爬出來的不是鬼,是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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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井底爬出來的不是鬼,是債。

沈青梧在子時三刻醒轉,渾身滾燙如焚,彷彿五臟六腑都被投入熔爐。

她猛地睜開眼,冷汗已浸透寢衣,發絲黏在額角,指尖顫抖地按上心口——第七道冰裂紋,竟在灼燒。

不是反噬。

這痛太熟悉了。不是來自契約的懲罰,而是……呼應。

她咬牙撐起身子,步履虛浮地走向銅鏡。

指尖一勾,中衣滑落,露出雪白的胸膛。

那道蜿蜒如冰痕的裂紋,此刻正泛出幽微金光,像是有活物在皮下蠕動。

她屏住呼吸,凝神細看——光紋波動間,竟浮現出一幅虛影:乾清宮地基深處,一道赤紅符籙正在緩慢黯淡,邊緣捲曲如枯葉,似將熄滅的火焰。

她瞳孔驟縮。

“當年……也是這般熱。”

陸知微臨死前的低語,突然在耳邊炸響。那不是遺言,是警告。

她猛然攥緊衣襟,指甲掐入掌心。

這不是巧合。

她體內的裂紋與地脈同頻,每一次異動,都是大地在呻吟。

而乾清宮下的血符熄滅,意味著鎮壓之力正在崩解。

九百活樁的怨念,早已滲入龍脈骨髓,如今,隻是開始。

她閉了閉眼,識海中“夢門”微震,那新顯的“衡”字悄然浮現,墨黑如淵,金邊流轉,彷彿天道之秤懸於頭頂,無聲壓下千鈞重擔。

她不是來鎮脈的。

她是來清算的。

窗外夜風驟起,吹熄燭火。

黑暗中,素紗無聲出現,手中捧著一片焦黑殘簡,邊緣蜷曲,似經烈火焚燒。

“焚屍房灰燼裡撿到的。”她聲音如風中遊絲,“太醫院三年前焚毀的欽天監舊檔,隻剩這一角。”

沈青梧接過,指尖輕撫殘頁。竹簡殘破,字跡斑駁,卻仍可辨認:

【靖難十七年,欽天監奏:龍脈躁動,需活樁九百,以童男女心燈續命。】

她呼吸一滯。

九百。

不是九人,不是九十九,是整整九百條性命,被活生生釘入地脈,化作鎮樁。

而更刺目的,是下方一行小字:

【補錄三百,靖難遺詔,登基前日批紅。】

登基前日。

蕭玄策。

她指尖狠狠掐進掌心,冷意從脊背直衝頭頂。

先帝開罪,今上續孽。

那三百人,是他在登基前三日親手補錄的名單。

他不是不知情,他是共犯。

“他站在星台,看了地心井。”影七的聲音從梁上落下,黑衣如墨,眸光冷厲,“三日前,子時,未入殿,隻立於井口方位良久。守夜太監說,井底有哭聲……不是人聲,是千人齊泣,像在唱喪歌。”

沈青梧緩緩抬頭,目光落在銅盆的水麵上。

盆中映出她的臉,蒼白,冷峻,眼底翻湧著不屬於這個年紀的幽深。

可就在她凝視的瞬間,水麵漣漪蕩開,倒影驟變——

一名少年跪在井邊,赤足,衣衫襤褸,雙手沾滿鮮血,仰頭望天。

他臉上沒有淚,隻有死寂。

那眉眼,那輪廓,分明是年輕十歲的蕭玄策。

她心口一緊。

不是幻覺。

是記憶。

地脈在向她展示真相——那一夜,他就在那裡。

他不是下令者,他是執行者。

他親手將第一個孩子推入井中,用他們的哭聲,換他的江山。

“他聽見了。”她低語,聲音沙啞如刀刃刮骨,“所以他怕。”

怕她聽見。

怕她看見。

怕她審判。

她緩緩起身,走向案前。

冊靈卷自動展開,竹簡浮空而起,冥途之力催動,九百姓名逐一亮起,如星火燎原。

三百補錄者的名字泛著暗紅,像未乾的血。

她指尖劃過那些名字,每一個,都帶著魂魄殘留的痛楚與絕望。

她不是在查案,她是在賭罪。

而最深處,那團沉入地淵的黑影——“地喉”,並非純粹的惡物。

它是怨唸的聚合,是九百魂魄不甘的結晶,是地脈本身的創傷化身。

它不是怪物。

它是債。

她忽然笑了,笑得極冷。

“你們要的不是輪回。”她低聲說,“是清算。”

她轉身,走向衣櫃深處,取出一枚青銅鈴,鈴身刻滿符文,正是陸知微臨死前從心脈中剝離的“鎮脈釘”殘片所鑄。

她將鈴係於腰間,鈴聲輕響,竟與地底深處某處產生共鳴。

素紗上前,手中捧著一件薄如蟬翼的黑衣,由銀絲織就,泛著幽光。

“魂衣已成,可護陽氣三時辰。”她低聲道,“但……您若深入地淵,冥途反噬將倍增,心口裂紋一旦全開,便是魂飛魄散之刻。”

沈青梧不語,隻將衣披上,黑霧纏身,彷彿與夜融為一體。

影七已在宮外佈下三重暗哨,刀已出鞘,箭已上弦。

他知道她要做什麼。

她要重返地穴。

這一次,不是為了審判一個陸知微。

她要挖出整條龍脈的腐心。

銅鏡中,她的倒影漸漸模糊,心口第七道裂紋金光流轉,竟開始緩緩修複。

而識海深處,“衡”字愈發清晰,彷彿在催促,在低語:

子時將至。

國運裂痕,正在擴大。

她最後望了一眼乾清宮方向,眼中無懼,無恨,隻有審判者獨有的冷光。

“蕭玄策。”她輕聲道,“你真的不是龍脈。”

“是你自己的罪。”子時三刻,地氣翻湧。

沈青梧踏出宮門時,夜霧已濃得化不開。

黑衣覆體,陰絲纏魂,素紗織就的“魂衣”在月光下泛著幽微冷光,如一層薄霜裹住她漸弱的陽氣。

她每走一步,心口那第七道冰裂紋便震一下,彷彿血脈深處有巨獸在低吼,與地下某處遙遙呼應。

影七跪在暗處,刀鋒垂地。

“三重哨已布,宮外七裡無活口。”他聲音壓得極低,“但……陛下今夜未眠,乾清宮燈火未熄。”

沈青梧腳步未停,隻淡淡道:“他若來,你便放他看見——我消失的地方。”

她要的不是隱秘,是見證。

她要贖罪,無法再被掩埋。

地穴入口藏於欽天監廢墟之下,一道鏽鐵門被符紙層層封印。

她抬手,指尖劃過符咒,冥途之力輕吐,那些曾鎮壓百年的硃砂驟然焦黑剝落,如枯葉紛飛。

門開刹那,腥風撲麵——不是腐臭,而是鐵鏽混著**的氣息,那是童子心血凝成的祭味,九百年未散。

她一步步往下走,階梯百丈,皆由白骨鋪就。

壁上曾刻滿鎮魂咒,如今卻儘數剝落,隻剩斑駁血痕,像無數小手在死前抓撓過這冰冷石壁。

九枚鐵釘懸於井壁,靜靜垂首,如同懺悔的罪人。

它們曾釘住九百冤魂,如今卻成了空殼,連陰氣都已枯竭。

她站定井心,拔出袖中金刃,毫不猶豫割開手腕。

鮮血滴落,不落地,反懸空中,化作九點猩紅星芒。

她閉眼,誦出《冊靈卷》第一句——

“姓名不錄者,吾代書之。”

冥途開啟。

刹那間,天地失聲。

銅鈴震顫,符文自她腰間亮起,一圈圈擴散如漣漪。

地底深處傳來巨響,不是咆哮,而是……吞嚥。

一道黑影自淵底緩緩浮出,形如巨獸,無目無鼻,唯有一口巨口開合,似能吞噬乾坤。

是“地喉”,九百怨念所凝,地脈之傷化形。

可它未撲她。

反而轉身,巨口對準井壁——

“嗚……”

一聲哭,撕開死寂。

接著是第二聲、第三聲……千聲萬聲,彙成洪流。

岩壁之中,竟傳來孩童的嘶喊,稚嫩、顫抖,帶著被欺騙至死的絕望——

“娘……我好冷……”

“燈滅了……皇帝哥哥說,點了燈就能回家……”

“為什麼……把我釘在石頭裡……”

沈青梧雙膝一軟,跪倒在地,鮮血從七竅滲出。

這不是攻擊,是記憶的反噬。

她聽見的,是九百顆心被活活剜出時的最後回響。

她的識海如被千刀割裂,每一縷怨氣都化作利刃,刺向她靈魂深處。

可她沒有閉眼。

她死死盯著那深淵,指甲摳進石縫,用儘意誌撐開眼皮。

就在千魂哭嚎最烈時,井底岩縫中,一隻石手緩緩伸出。

灰白、龜裂,指尖已碎,卻仍倔強地指向井心最深處——是陸知微。

他石身崩裂,魂魄殘存,口不能言,唯有魂音如針,刺入她識海:

“他……也點過燈……”

話音未落,地底轟鳴驟起!

井口巨石轟然墜落,碎岩如雨,封死了歸路。

塵煙彌漫中,她最後看到的,是心口那第七道冰裂紋——竟在劇痛中緩緩閉合,金光流轉,如新生之脈。

識海深處,“衡”字浮現,天道低語如雷:

“一人之罪,可換萬民安否?”

她仰頭,望著已成絕頂的井口,嘴角緩緩揚起,染血的唇邊,竟有一絲近乎悲憫的笑。

黑暗,徹底吞噬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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