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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後宮開冥途 第116章 皇帝點過燈,你信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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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青梧是在一片死寂中醒來的。

地穴深處,沒有日月,唯有那頭名為“地喉”的冥獸殘息,在她周身緩緩流轉,如陰火舔舐筋脈。

三日了,她靠冥途汲取這地底怨念維生,每一口呼吸都像吞下千針萬刺。

七竅早已乾涸結痂,心口冰裂紋六道隱現,可第七道——那道在井底曾短暫閉合的裂痕,竟真的凝住了,金光如絲,纏繞命脈,彷彿某種古老契約正在她體內悄然重塑。

她動了動手指,掌心金釵尚在,已磨得鋒利如刃。

她撐起身子,脊骨發出不堪重負的輕響,冷汗混著血水從額角滑落。

但她沒有停。

她知道時間不多了。

指甲摳進岩麵,她以金釵為筆,以血為墨,在地麵緩緩勾勒。

一道、兩道……九百個光點浮現,排列成陣——正是當年“九百燈陣”的佈局。

傳說此陣以童魂為引,活人鎮樁,鎮壓龍脈暴動,可保王朝百年安穩。

她一筆一劃,複刻著那些被掩埋的真相,直到最後一劃落定。

刹那間,符光微閃,陣圖中忽有一處劇烈震顫——陣眼所在,竟與紫禁城最核心的乾清宮龍床位置,完全重合!

沈青梧瞳孔驟縮。

原來欽天監日夜測算的龍脈鎮壓點,從來就不在觀星台,也不在地宮密窟。

真正的真心,是皇權本身。

是那張萬人仰望的龍床之下,埋著九百顆尚未熄滅的童心。

她忽然笑了,笑聲低啞如砂紙磨骨。

帝王坐鎮中樞,不是因他至高無上,而是因他本身就是一根樁。

她顫抖著取出貼身攜帶的“冊靈”——那根由古竹簡化形的靈物。

竹身斑駁,刻滿九百姓名,皆是無碑無墳的祭童。

她咬破舌尖,將一滴心尖血彈在簡上。

“顯。”

血珠滾落,竹簡驟然震顫,裂開一道細紋,一行新字緩緩浮現:

“祭童名錄第七十二,蕭氏,年九,籍貫京兆,血脈標記:龍紋胎記。”

沈青梧呼吸一滯。

蕭氏?九歲?龍紋胎記?

那是蕭玄策幼時隱疾的胎記,宮中僅少數禦醫知曉,連他自己都早已遺忘。

可這竹簡,卻將他寫進了祭童之列。

她腦中轟然炸開——那少年皇帝,也曾被綁上祭台?

也曾跪在井邊,聽著孩童哭喊,親手將鐵釘釘入地心?

她猛地攥緊竹簡,指節發白。

若皇帝也是祭童,那他後來為何能登基?

又為何對地脈之事諱莫如深?

是他選擇了遺忘,還是……有人強行抹去了他的記憶?

她掙紮起身,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

她必須出去。

必須拿到更多證據。

就在她踉蹌行至井底封石處時,頭頂猛然傳來巨震!

轟——!

火藥爆裂聲撕開死寂,碎石如雨砸落。

煙塵中,一道黑影躍下,單膝跪地,正是影七。

“婕妤,屬下遲了。”

他聲音低沉,目光掃過她滿身血汙與心口那道詭異金紋,眸中閃過一絲驚疑,卻未多問。

他隻道:“守夜名單已被調換,乾清宮外圍已佈下三重暗哨,您要的東西……素紗正在取。”

沈青梧沒應,隻抬手抹去唇邊血跡,啞聲道:“走。”

她沒有回宮。

而是命影七護送她至皇室玉牒庫外百步。

素紗早已潛入,半個時辰後,她悄然歸來,手中緊攥一卷黃綢。

那是先帝“靖難遺詔”正本。

沈青梧顫抖著展開,層層翻閱,終於在夾層中摸到一絲異樣。

她撕開內襯,取出一紙血書。

紙已泛黑,字跡卻稚嫩清晰,彷彿出自孩童之手:

“兒玄策,奉旨守燈七日,每夜獻童心一盞,血濺龍柱,不得閉眼。父皇言:此為帝王必經之試。”

她指尖猛地一顫,幾乎握不住那張薄紙。

七日,七盞心燈。

可據她從地喉記憶中拚湊出的片段,當年共獻祭三十六童。

也就是說……蕭玄策不僅參與,更親手點燃了三十六盞“心燈”。

他是祭童,也是行刑者。

她忽然明白了什麼。

為何他登基後第一道詔令,便是重修乾清宮地基;為何他每夜必在乾清宮批閱奏摺,直至子時;為何他對欽天監的星象異常反應激烈,甚至誅殺過三任監正。

他在鎮壓,也在……被鎮壓。

當夜,她回到偏殿,焚香淨身,盤膝而坐。

識海中“衡”字浮現,她以心神為引,開啟“夢門”。

刹那間,神識出竅。

她看見琉璃江山如巨鼎懸於天際,金光流轉,卻早已碎如蛛網。

裂痕縱橫交錯,而最深那一道,直指乾清宮方向。

她強行推進神識,窺入國運深處。

幻象乍現——

井邊,少年蕭玄策跪在地上,雙手沾滿鮮血,手中握著一根鏽鐵釘。

麵前地穴中,一名孩童哭喊著掙紮:“皇帝哥哥救我!燈還沒滅——”

可少年沒有動,眼神空洞如死,彷彿靈魂早已不在軀殼。

他機械地抬起手,將鐵釘狠狠釘入孩童胸口,血花四濺,染紅龍柱。

一盞、兩盞、三十六盞……每點一燈,他眼中的光便熄滅一分。

沈青梧猛然驚醒,嘔出一口黑血,胸口如遭重錘。

她窺見的,不是傳說,不是臆測。

是被抹去的記憶,是藏在帝王靈魂最深處的罪與痛。

她癱坐在地,冷汗浸透衣衫,卻仍死死攥著那張血書。

原來,他們都不是局外人。

她審判陰魂,他鎮壓龍脈。

她背負冤魂之痛,他背負帝王之罪。

可若連皇帝也曾是祭童……那這場延續百年的“鎮樁”儀式,究竟是在護國,還是……在吞噬?

她緩緩閉眼,耳邊忽然響起一絲極細微的動靜——

是素紗回來了。

她站在門外,聲音壓得極低,卻字字清晰:

“婕妤,我查了近三月乾清宮地基的陰氣流向。每夜子時,地底必滲出陰氣,形態如童魂爬行,似欲破土而出。但總有一道金符自龍床下方浮現,強行將其壓回。”

沈青梧睜眼,眸光如刃。

她終於明白——

皇帝體內,有“鎮樁”殘印。

夜露凝霜,禦花園深處,假山嶙峋如骨,月光被層層疊疊的枝葉撕碎,灑在沈青梧蒼白如紙的臉上。

她靜立不動,衣袖垂落,指尖卻微微顫著——不是因為冷,而是心口那第六道冰裂紋,正如活物般緩緩裂開,似有千鈞之力自內而外撕扯她的魂魄。

“審判者,亦在罪中。”

冥途契約中的“衡”字扭曲成一道血痕,浮現在她識海深處,那聲音不似耳聞,而是直接烙進神魂,帶著地府鐵律的森然回響。

她咬牙,喉間湧上腥甜,卻硬生生嚥下。

她不能倒,至少現在不能。

素紗的話還在耳邊回蕩——每夜子時,乾清宮地基滲出陰氣,如童魂匍匐爬行,卻被一道金符鎮壓。

那金符,源自龍床之下,更源自皇帝體內。

他不是在守護龍脈,他是在壓製自己體內的反噬。

每逢月圓,怨氣衝頂,若不以帝王精血為引,以殘印為陣,那些被釘入地心的三十六盞“心燈”,便會儘數歸來,索命索魂。

而他不敢睡。

沈青梧閉了閉眼,眼前卻浮現出幻象中那少年的身影——跪在井邊,手握鐵釘,眼神空洞,一燈一釘,一釘一魂。

三十六次,他親手點燃了王朝的安穩,也點燃了自己的永夜。

她原以為他是操縱者,是那高坐龍椅、執棋天下的冷酷帝王,是這場百年鎮樁的受益者、維護者。

可如今她才明白,他也曾是祭壇上的羔羊,是被父皇推入深淵的“活樁”之一。

他的登基不是解脫,而是枷鎖的延續——他坐上龍位的那一刻,便成了新的鎮壓核心。

“影七。”她忽然開口,聲音輕得像一片落葉墜地。

暗衛首領從陰影中走出,黑袍裹身,麵容隱在夜色裡,唯有目光如刀鋒般銳利。

“屬下在。”

“你說,若一個人既是受害者,又是加害者……他該不該死?”

影七沉默片刻,低聲道:“您問罪,還是問心?”

她笑了,笑意冷得能凍裂月光。

“我不問心,隻問債。”她緩緩抬手,指尖撫過心口裂紋,血絲從皮肉中滲出,順著指縫滑落,“他點過燈,就該還債。冤魂不會因他也是苦命人而放過他,地府不會因他背負國運而赦免他。因果不虛,報應不爽——這,纔是‘衡’。”

話音未落,識海劇震,地喉的低鳴自地底傳來,斷斷續續,像是某種古老的警示。

她猛然睜開眼,瞳孔深處閃過一絲幽藍——那是冥途共鳴的征兆。

她已無退路。

前世枉死,今生契約,她本就走在一條通往滅亡的路上。

每一次開啟冥途,都是在燃燒性命;每一次審判陰魂,都是在積累反噬。

可她從不曾後悔。

她生來不是為了活,而是為了清算。

而今,清算的物件,竟是這座王朝最核心的囚徒。

她轉身,望向乾清宮方向。

那殿宇巍峨,燈火未熄,彷彿一頭沉睡的巨獸,脊背下壓著九百顆不滅的童心。

蕭玄策仍在批閱奏摺,一夜又一夜,不敢閤眼。

他在怕,怕夢回井邊,怕聽見那聲聲“皇帝哥哥救我”。

可他救不了。

正如她也救不了那些曾被她趕屍途中拋屍荒野的亡魂。

“影七。”她聲音冷冽如霜,“傳令下去,三日後晨會,我要麵聖。”

影七眸光一凜:“您要……揭發?”

“不。”她搖頭,唇角勾起一抹近乎殘酷的笑,“我要請旨。”

風起,捲起她破碎的袖角,露出右臂上那道已退至指甲的黑紋——那是生命力流逝的印記,也是冥途契約的倒計時。

她抬頭,望向將明未明的天際,一字一句,如刀刻石:

“欽天監地穴乃國之隱患,臣妾願主持封脈大典,以正陰陽。”

話落刹那,心口第七道冰裂紋,竟微微一顫,似有金光欲破而出。

而乾清宮內,那盞長明不滅的宮燈,忽地搖曳了一下,彷彿……有人,在黑暗中,抬起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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