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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後宮開冥途 第164章 你們走夜路,我點太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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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風穿窗,吹得帷帳輕晃。

鳳鸞宮內一片寂靜,唯有銅漏滴答,如針尖敲骨。

沈青梧端坐於榻上,雙目覆著素白綢布,血痕自眼角蜿蜒而下,在蒼白的臉上劃出兩道暗紅裂痕。

她看不見光,卻比任何時候都更“看見”——識海深處,那扇塵封已久的“夢門”微微震顫,像被無形之手叩響。

門後,是萬影奔湧。

三百六十步內,陰影密度陡增三倍。

昨夜焚儘三十六具影傀,今晨卻平白多出七十九道,且每一道影子邊緣模糊、扭曲如撕裂的布帛,彷彿由無數殘影強行拚接而成。

它們蟄伏在牆角、梁上、地磚縫隙,甚至依附在活人腳下,緩緩蠕動,無聲吞納。

這不是死灰複燃。

這是繁衍。

“昭儀。”影七跪伏於外殿門檻,聲音壓得極低,幾乎融進夜色,“墨影已被擒,經刑不過,招了。”

沈青梧指尖微動,撫過發間一支金釵,冰冷的金屬觸感順著神經直抵心口。

“說。”

“他以人血調墨,繪‘活影圖’。一影入畫,可化九影;九影再生,百影成潮……他說,隻要執念不滅,影不滅,魂不絕。”

沈青梧冷笑,唇角揚起一抹近乎殘酷的弧度。

“所以他不是在造傀,是在養蠱。”

她閉上眼——儘管已無須再閉。

識海中,夢門開了一線,陰風呼嘯而出。

她看見那些影子在黑暗中交纏、撕咬、融合,如同野獸爭奪血肉。

每一個新生的影傀,都是由數個冤魂殘念強行糅合而成,痛苦疊加,怨氣翻倍。

這不是簡單的複仇,而是要將整座皇宮變成一座行走的怨塚。

而操控這一切的千影,早已脫離個體形態,成為執念聚合體——沒有契約束縛,不受輪回規限,隻憑“無契即自由”的瘋狂信條,妄圖顛覆陰陽秩序。

不能容。

絕不容。

“查前朝匠戶遺族。”她忽然開口,聲如寒泉擊石,“找會織‘日光錦’的人。”

影七一怔:“可是……此技早已失傳,據載隻有天工監銀氏一族掌握‘日絲引途’,可縛幽影,但先帝時已滿門抄斬……”

“那就掘墳也要找出一個活口。”沈青梧斷然道,“我不要過去,我要現在能用的東西。”

三日後,一個佝僂老嫗被秘密接入鳳鸞宮偏院。

她滿頭銀發,十指枯瘦,掌心卻泛著奇異的金芒。

她自稱銀梭,是銀氏旁支遺孤,藏匿民間五十年,靠織補宮燈流光苟活至今。

聽罷局勢,她渾身顫抖,眼中竟泛起淚光。

“先祖曾言……日絲可縛幽影,需以晨露淬針,午陽為引,織經緯於晷影之間。可這技藝……早已不該現世。”

“現世與否,由不得你我。”沈青梧抬手,抽出四枚金釵,毫不猶豫劃破掌心,鮮血汩汩流出,染紅釵身,“這是我心頭血,夠不夠引動天光?”

銀梭凝視那血,忽然跪下,雙手捧釵:“夠了。血中有魂,有誓,有未斷的冥途之火。”

當夜,她在庭院架起古織機,以血釵為梭,引銀絲穿梭於月華與殘存的日晷光痕之間。

每一針落下,空中便浮現出一道微不可察的金線,交織成網。

至破曉時分,一張薄如蟬翼、卻重若千鈞的光幔終於成型——它靜靜懸浮於案上,看似柔弱,卻隱隱散發出令陰魂戰栗的氣息。

沈青梧伸手輕觸,識海驟然一震。

——夢門,自動開啟半寸。

子時初刻,天地俱寂。

忽然,宮牆震顫,井水倒湧,梁柱發出腐朽般的呻吟。

數百影傀自四麵八方爬出,如黑潮翻湧,層層疊疊,竟在空中形成一座由影子堆砌的階梯,直逼鳳鸞宮正殿!

江美人率先破門而入,身後十名妃嬪眼神空洞,眉心裂開細縫,漆黑刀刃從中噴射而出,直取沈青梧心口!

殺機畢現。

沈青梧卻不避不讓,隻是緩緩抬起右手,將那張“日絲光幔”輕輕拋向殿頂。

她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噴出,染紅唇齒。

“赦字為軸,日絲為網——”

冥途青光自她識海炸裂,順著經脈奔騰而出,在頭頂凝聚成一道旋轉的符印。

“燃!”

轟——!

光幔驟然膨脹,化作一輪人造驕陽懸於殿頂,金輝灑落,如晨曦降臨。

影傀觸之即燃,焦臭彌漫,慘嚎聲此起彼伏。

那些黑刃尚未近身,便在光芒中扭曲斷裂,化為灰燼飄散。

江美人仰頭嘶吼,眉心血痕崩裂,整個人被強光推飛出去,重重撞在牆上,抽搐不止。

殿外,黑潮退卻,焦影堆積如山。

勝利了嗎?

沈青梧跪坐在地,冷汗浸透衣衫。

每一次催動冥途,都在燃燒她的生命。

此刻雙眼劇痛如焚,陽氣幾近枯竭。

但她沒有停。

因為她看見了——

在識海夢門的最深處,那一片被光焰驅散的黑暗裡,有某種東西,正在緩緩浮現。

極細微的一縷波動,自鐘樓廢墟的地底傳來。

像是……一根線。

沈青梧跪坐在冷硬的金磚上,氣息幾近潰散。

雙眼雖覆著白綢,識海卻如風暴中心,掀起滔天巨浪。

那一道自鐘樓廢墟地底傳來的極細波動,像毒蛇吐信,在她神魂深處留下灼痕——不是錯覺,是“根”。

她咬牙撐起顫抖的手臂,指尖拂過袖中那雙小小的繡鞋。

紅繩已舊,鞋麵微褪,卻是小鳶唯一留下的東西。

那個總愛在廊下踢毽子、被影傀拖入井中的八歲宮女,連屍首都未尋全。

如今,她的執念竟成了破局的鑰匙。

“你說人心無用?”沈青梧低笑,聲音沙啞如裂帛,“可偏偏,最鈍的刀,才能剜出最深的毒。”

她將繡鞋輕輕置於光幔垂落之處,精血凝成的符印尚在頭頂緩緩旋轉。

刹那間,異變陡生——鞋上紅繩無風自動,宛如活蛇般騰空而起,精準纏住一道從地底延伸而出的極細黑線!

那線近乎透明,唯有在日絲映照下才顯出幽冥般的漆黑脈絡,正是“千影”寄生於每具影傀的主魂絲!

“終代判官……開!”

一聲敕令自她喉間迸出,帶著不屬於人間的威壓。

那是與地府契約深處覺醒的力量,僅此一次,代價未知。

冥途之門轟然大開,青焰自她七竅溢位,識海第十三席虛影驟然清晰一瞬,彷彿有古老判筆懸於天靈蓋之上,落下無形審判。

她不再抽取陽氣,而是以心頭血為引,以繡鞋中殘留的小鳶執念為鉤,逆向牽引那根魂絲!

“你想吞我?那我就把你的根,一寸寸拔出來。”

地底傳來淒厲到不似人聲的嘶吼,像是千萬冤魂同時哀嚎。

整座宮殿劇烈震顫,梁柱發出斷裂般的呻吟。

光幔之下,一根魂絲猛然崩斷,焦臭四溢,如同燒儘百年腐木。

隨之而來的,是整片影群的劇烈痙攣——數百影傀齊齊僵直,繼而如沙塔崩塌,簌簌化灰。

贏了?

是它痛了。

沈青梧一口鮮血噴出,染紅胸前衣襟。

陽氣幾乎耗儘,生命力如沙漏傾瀉。

但她嘴角仍揚起一抹冰冷笑意。

識海中,夢門深處,那第十三席虛影第一次主動開口,聲如遠古碑文回響:

“它怕光……更怕被記住。”

一句話,點破千影本質——它是殘念聚合體,靠遺忘與混沌存活。

一旦被銘記,被命名,被審判,它的“無契自由”便成了笑話。

她喘息著抬手,指尖微微顫抖,望向窗外漸亮的天際。

第一縷晨曦正刺破雲層,灑在焦黑堆積的宮牆上。

“好。”她輕聲道,一字一句,如釘入骨,“那我就讓這宮裡……從此不再有黑夜。”

而在鐘樓廢墟深處,一片尚未燃儘的紙灰突然旋起,凝聚成人形輪廓。

黑霧繚繞中,玄冥子的麵容若隱若現,唇角勾起詭異弧度,低聲呢喃:

“你點的是太陽……可我的影子,從來不怕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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