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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後宮開冥途 第172章 香灰入骨,我自為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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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青梧昏睡七日,昭儀殿的燭火未曾熄滅。

第七夜,子時三刻,銅漏滴儘最後一聲。

帳幔無風自動,她指尖忽地滲出鮮血,一滴、兩滴,落在素白床帳之上,蜿蜒如蛇。

影七端著安神湯走近,見狀手一抖,瓷碗落地碎裂。

他欲上前擦拭血跡,卻被一隻冰冷的手猛然扣住手腕。

“彆動。”沈青梧睜眼,眸中無光,卻似有幽火在深處燃燒,“這是燼兒在說話。”

聲音輕得像從地底浮上來的霧,卻讓影七脊背發寒。

他僵立原地,看著那血痕自行扭曲、延展,在織錦上勾勒出繁複詭異的紋路——層層疊疊,如香爐盤繞,又似魂魄纏繞成陣。

血字漸凝,浮於空中,斷續浮現一句香語:

“香……不是燒出來的……是吃人的夢……”

話音落,帳角無火自燃,灰燼捲成一縷青煙,無聲無息鑽入沈青梧鼻腔。

她已失嗅,可那一瞬,神識深處卻炸開一股悲涼香氣——那是燼兒生前守火時焚的最後一爐香,名為悲息,專祭枉死者。

記憶翻湧。

她看見那個瘦小的火童跪在香淵深處,雙手捧著將熄的火焰,抬頭望她,嘴唇開合:“阿姐,他們要把你變成爐心……你的冥途,早被煉進了香陣……”

幻象碎裂。

沈青梧猛地坐起,冷汗浸透寢衣。

胸口銀脈劇痛,如萬千細針穿刺臟腑。

她抬手撫額,指尖觸到一片滾燙——眉心冥印竟在灼燒,彷彿體內有什麼東西正在蘇醒,不受控製地運轉。

“去焚香殿。”她啞聲下令,嗓音沙啞如鏽鐵相磨,“把廢墟裡的灰燼,全部取來。”

影七遲疑:“昭儀,那地方……地脈已汙,陰氣蝕骨,您如今陽氣將竭,不能再……”

“我說,去。”她側目,目光掃過,影七如墜冰窟。

半炷香後,黑陶甕被抬入殿內,盛滿焚香殿殘灰。

那些灰燼不成粉末,反倒黏膩如泥,隱隱泛著暗紅微光,像是埋了未冷的炭。

沈青梧命人佈下“冥聆陣”——以她判官之血為引,繪三重陰符於地,中央置灰甕。

陣成刹那,異變陡生!

灰燼蠕動,如活物般堆疊隆起,竟在殿中凝聚成一座微型萬人塚!

高不盈尺,卻森然可怖。

每一撮灰堆都蜷縮如人形,密密麻麻,排列成祭壇之形。

塚頂插著半截斷裂的香釘,釘尖懸垂一滴血珠,緩緩墜落。

她伸手觸碰。

神識轟然被扯入幻境。

眼前是焦土荒原,天穹裂開一道縫隙,黑霧翻湧。

素娘立於萬人塚之上,身軀由灰燼重聚,雙目空洞卻含譏笑。

“你以為你殺了我?”她的聲音從四麵八方傳來,“我的道,不在肉身,不在魂魄,而在香——香是怨唸的食糧,而你……是你自己點燃了第一炷。”

沈青梧瞳孔驟縮。

隻見每一撮灰中的人形輪廓,竟都烙印著一絲極淡的銀紋——正是她冥途之力的痕跡!

那些本該被她審判超度的冤魂,非但未入輪回,反被香奴教煉化,成了供養香陣的薪柴。

而源頭……竟是她每一次開啟冥途時逸散的力量!

“你審判越多,香火越盛;你渡魂越勤,祭品越豐。”素娘冷笑,“你的正義,就是我們的聖典。你不是破局者,你是爐心——註定要燒儘自己,成全他人之道。”

幻境崩塌。

沈青梧跌坐回蒲團,嘔出一口黑血。

她閉目內視,赫然發現體內“香冥途”場域竟在自主執行!

那原本由她意誌掌控的幽冥通道,此刻如黑焰般在經脈中遊走,吞噬著宮中遊蕩的香霧殘魂,卻也將她的陽氣一並焚化。

更可怕的是,冥途紋路焦黑之處,竟生出細小香芽,嫩綠如春草,卻帶著腐香氣息,正沿著銀脈向心口蔓延——如同寄生藤蔓,要將她徹底同化為香陣的一部分。

她不是在用能力,她正在被能力吞噬。

“若不斬斷共鳴……我終將成為行走的活香爐。”她低語,聲音裡沒有恐懼,隻有徹骨的清醒。

她取出發簪,金釵鋒利如刃。

毫不猶豫劃開左臂,鮮血淋漓而下。

她以血為墨,在皮肉上刻下一個“斷”字,引血封脈,試圖切斷冥途與香陣的聯係。

劇痛炸開。

她悶哼一聲,冷汗涔涔而下。

可那“斷”字剛成,香芽竟從傷口邊緣鑽出,迅速纏繞符痕,將其腐蝕成灰!

失敗了。

她的力量,她的意誌,甚至她的身體,都在被那無形的香陣悄然改寫。

殿外風起,吹動簷鈴,卻再無法入她耳中。世界寂靜如墓。

可就在死寂之中,她忽然“聽”到了一絲波動——極細微,來自地下深處,如同萬千魂魄在灰燼中低語。

她緩緩抬頭,望向冷宮方向。

那裡,曾是焚香殿地脈核心,如今是萬人塚所在,也是所有香奴殘念彙聚之地。

她擦去唇邊血跡,站起身,腳步虛浮卻堅定。

當夜,她獨赴冷宮廢墟,在萬人塚前盤膝而坐。

她割破手掌,將血灑向灰堆,低語:“我不赦你,也不渡你……我隻問你一句——”當夜,冷宮廢墟。

殘月如鉤,懸在焦黑的殿脊之上,像一把割斷輪回的刀。

風不起,鈴不響,天地死寂得彷彿連呼吸都成了罪過。

唯有那一座由灰燼堆成的萬人塚,在無風的夜裡微微起伏——如同沉睡巨獸的胸膛,正緩緩吐納著三百年的怨與貪、癡與焚。

沈青梧盤膝坐於塚前,裙裾染塵,發絲散亂。

她左臂上的“斷”字早已被香芽腐蝕成灰,心口銀脈如冰火交攻,一寸寸向骨髓深處蔓延。

但她眼神清明,冷得像冥河底沉了千年的石。

她割破手掌,血滴落灰堆,如紅梅墜雪。

“我不赦你,也不渡你……”她的聲音很輕,卻穿透了死寂,“我隻問你一句——誰點了第一爐?”

話音未落,灰燼驟然翻湧!

一道扭曲人影自塚頂升起,形銷骨立,雙目空洞如枯井,正是素娘殘魂。

她嘴角扯出一絲詭異笑意,嗓音如風中殘燭,忽明忽暗:“是你……三百年前的地府判官……也是你今日的罪契源頭……天門閉了,可香火不該停。”

沈青梧瞳孔微縮。

三百年前?地府判官?

她腦中電光火石——那枚埋在識海深處、從未解讀的冥印烙痕;那每一次審判陰魂時,地府律令自動浮現的熟悉感;還有契約簽訂那夜,鬼差低語:“你本就該是執筆之人……隻是忘了。”

原來不是巧合。

她是逃亡者,也是背叛者。

是曾執掌幽冥律法,卻因逆天改命而被抹去姓名的墮判。

而香奴教的邪術,不過是她當年留下的審判陣圖,被人篡改、扭曲、倒施逆行——以魂為薪,以夢為引,點燃了一場跨越三百年的人間煉獄。

“所以……”她緩緩抬頭,唇角竟勾起一抹冷笑,“你們不是模仿我。你們是在複刻我的罪。”

素娘殘魂嘶笑:“你說對了半句。我們不是複刻——我們在完成你未竟之事!香火即信仰,信仰即力量。隻要有人夢見昇天,香陣就不會滅。而你……你體內的冥途本源,就是最好的爐心!”

話音未落,整座萬人塚猛然震顫!

無數灰手破土而出,枯瘦如柴,指甲漆黑,帶著腐香之氣,齊齊抓向沈青梧腳踝。

她不動,任由那些灰手攀上小腿、膝蓋、腰腹——像是要將她活埋進這座由冤魂築成的祭壇。

可就在最後一瞬,她猛地撕開衣襟,露出心口那道蜿蜒如蛇的銀白脈絡。

金釵寒光一閃,直刺冥途核心!

“啊——!”劇痛貫穿神魂,她仰頭嘶吼,鮮血從七竅溢位,卻在空中凝成符文,逆流入體。

下一刻,黑焰自她體內噴發!

那不是火焰,而是濃縮到極致的冥途之力——幽暗、冰冷、帶著審判與終結的氣息。

黑焰衝天而起,化作旋渦狀場域,如巨口般吞噬四周所有灰手、殘魂、怨念!

素娘尖叫掙紮,卻被硬生生扯入其中,身形寸寸崩解。

“今日我以身為爐,吞你殘香——來!燒我!”她跪地嘔血,十指深深摳進泥土,指甲斷裂,血肉模糊。

可她眼中燃起的,卻是前所未有的冷光。

“香要人命,我要香命……這債,該清了。”

黑焰漸收,灰塚塌陷,隻剩一地死寂的餘燼。

遠處宮牆之上,蕭玄策靜靜佇立,玄色龍袍獵獵,手中合體玉鎖忽明忽暗,彷彿感應到某種沉睡已久的古老契約,正在這片死灰之中緩緩蘇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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