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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後宮開冥途 第204章 今日剪命,不問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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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時三刻,欽天監廢墟中央。

九十九盞骨燈環列如陣,幽藍火焰在寒風中獵獵不滅,彷彿自地府引來的冥火,守著這片被天道遺棄的殘垣斷壁。

沈青梧立於陣心,發絲飛揚,衣袂翻卷,胸前玉鎖裂開一道血痕,心頭血順著金釵滴落,在空中劃出一道猩紅軌跡。

她高誦“命淵召引咒”,聲如裂帛,穿透雲層。

刹那間——

天地失聲。

萬籟俱寂,連風都凝滯不動。

蒼穹之上星河倒卷,銀河崩塌般傾瀉而下,將她整個人吞噬。

意識驟然抽離肉身,墜入無邊幻境。

眼前是浩瀚星海,星辰如沙,流轉不息。

她的命線自心口延伸而出,化作一縷銀光,纖細卻堅韌,直指終南山巔那座隱匿於雲霧中的天命祭壇。

而在她脖頸之上,九道血色命鎖纏繞而下,每一根都沉重如山,烙印著不屬於她的死亡怨念。

第一道鎖,連著那個總在深夜熬藥、卻被毒死滅口的廚娘;第二道,是被剜舌封口、至死未能呼救的啞婢;第三道……第七道……直至第九道,皆是曾被玄穹子以“逆命”之名誅殺的無辜者,魂魄不得歸途,命格被煉為血冕基石。

“你敢逆天命?”玄穹子的聲音從星海深處炸響,如同雷鳴貫耳,“凡人妄圖篡改命輪,當永囚命淵,神魂俱滅!”

沈青梧站在星海中央,雙足踏空,目光卻未有絲毫動搖。

她緩緩抬起染血的手指,指尖凝聚心頭精血,在虛空中一筆一劃寫下“歸命咒”。

筆鋒落處,星光扭曲,法則震顫。

第一道命鎖猛然震動——那是廚孃的命線。

殘魂浮現,麵容模糊,唯有眼中執念如炬。

沈青梧將血注入其魂核,低喝:“誦。”

廚娘殘魂顫抖著張口,聲音微弱卻清晰:“我的命……不給你!”

鎖鏈崩裂,血珠四濺,化作星塵飄散。

可就在那一瞬,沈青梧腦中驟然撕裂般劇痛——一段記憶如沙漏傾覆,再也抓不住。

那是她重生後第一次點燃骨燈的夜晚。

冷雨敲窗,她蜷縮在偏殿角落,手腕割破,用血畫下第一個“赦”字。

燈焰初燃,映著她蒼白的臉,也映出牆角一抹鬼影低頭叩首……那段畫麵,開始褪色、碎裂,最終湮滅無形。

她閉了閉眼,再睜時,依舊清明。

第二道鎖應聲而動——啞婢之魂浮現。

沈青梧以魂力催動“人心之影”,重現當年密室之中,那雙掐住她喉嚨的手,那枚刺入舌根的鐵釘,那聲永遠無法出口的哀嚎。

她牽起啞婢殘魂的手,再次書寫歸命咒。

“我的命,不給你!”這一次,是兩人齊聲呐喊。

鎖斷!

又一段記憶消散——斷筆臨終前用指甲在石板上刻下的“冤”字,墨跡漸淡,輪廓模糊,終至不見。

疼痛如潮水般一**襲來,每一次記憶剝離,都像是從靈魂深處剜去一塊血肉。

她知道,每斷一鎖,便失一日記憶。

九日之後,她或許將不再記得自己是誰,為何而戰。

但她沒有停。

第三鎖、第四鎖接連崩解,殘魂一個個蘇醒,怒吼著奪回屬於自己的命線。

第五鎖斷時,她忘了某個曾為她擋刀的宮女名字;第六鎖碎時,連燼兵第一次護她出宮的路線也變得朦朧不清。

玄穹子終於暴怒。

“找死!”

星空震蕩,一方命盤在他手中旋轉,黑氣翻湧。

他咬破舌尖,噴出一口本源命血,淩空疾書“封命符”。

墨跡未成,天地已生異象——烏雲壓頂,雷光隱現,一股無形之力直撲沈青梧神魂,欲斬斷她與冥途之間的聯係!

若此符成,冥途崩解,她將徹底淪為凡人,命鎖反噬,當場魂飛魄散!

千鈞一發之際——

一盞浮燈突然爆燃!

那是一盞最不起眼的骨燈,燈芯早已枯竭,隻剩一點殘灰搖曳。

此刻,燼兵的殘念竟從中衝出,化作一道微弱卻熾烈的火光,撞向那道即將落下的封命符!

“主人——火從未滅!”

九十九盞骨燈同時呼應,幽藍火焰猛然暴漲,彙成一圈火環,將沈青梧護在其中。

冥途場域穩如磐石,紋絲未動!

就在這瞬間,虛空裂開一道縫隙。

一名白衣女子緩步走出,眉心一點星痕,眸光如夜空深邃——星言,天命碑靈,終於蘇醒。

她望著沈青梧,聲音如遠古回響:“血冕換命術,以命定為基,純命為引。但它懼怕的,從來不是命,而是……冤!”

沈青梧瞳孔微縮。

星言繼續道:“它靠‘順命’凝聚,而‘冤魂之恨’,正是破綻。你若以萬人之恨為引,可裂其核!”

話音落下,星言身影漸漸消散,似耗儘最後一縷殘念。

沈青梧站在星海中央,九道命鎖尚餘三道未斷,頭痛欲裂,記憶如流沙般不斷流失。

她已記不清自己最初為何要走上這條路,甚至快要忘記那個在山野中慘死的趕屍人學徒的模樣。

但她還記得一件事——

命,不該由他人代寫。

她緩緩垂下手,不再書寫歸命咒。

而是抬起手腕,金釵再次劃下,鮮血淋漓。

這一次,她不用咒,不借符,隻以血為墨,在命輪中樞,一筆一劃,刻下一個古老的字——

赦。

血珠順著腕脈滑落,在命輪中樞的虛空緩緩凝滯,彷彿時間也為之屏息。

沈青梧咬破舌尖,以痛醒神,殘存的記憶如風中殘燭,搖曳將熄——她已記不清自己是誰,來自何方,甚至忘了“沈青梧”這三個字意味著什麼。

可那刻入骨髓的執念仍在:命,不該由天定,更不該由你篡!

金釵再次刺入皮肉,鮮血潑灑而出,不再書寫歸命咒,而是逆著天道法則,一筆一劃,狠狠剜進命運的軸心——

“赦!”

那一字成形,天地震顫。

不是祈求,不是逆轉,而是裁決。

一道金光自“赦”字中心炸裂,如刀劈開混沌星海。

刹那間,九千冤魂感應冥途本源召喚,自宮牆深處、荒廟廢井、亂葬崗下齊齊睜眼。

他們曾是被毒殺的宮女、被沉塘的庶女、被焚書滅口的史官……每一個名字都浸著血,每一縷魂都含著恨。

此刻,萬魂齊吼,聲浪衝破陰陽界限:

“我們的命,不歸你管!”

怨力化作黑潮,彙成一股逆天洪流,直撲終南山巔祭壇!

玄穹子猛然踉蹌,手中命盤龜裂,黑氣倒灌入體。

他雙目赤紅,怒吼:“不可能!天命早已註定,豈容陰魂褻瀆?!”

可話音未落,異變陡生!

祭台上,蕭景昀渾身浴血,原本溫潤如玉的命格竟開始崩解,麵板下浮現出無數扭曲符文,那是被強行嵌入的替命咒印。

他仰頭嘶吼,聲音撕心裂肺:“我不是天命之子……我是替罪羔羊!我父皇死前最後一句話是‘快逃’……可你們把我鎖在碑下十八年,拿我的命,去換他們的長生!”

三道替命鎖應聲而斷!

轟——!

終南山巔,血冕炸裂,猩紅光華四散飛濺,宛如漫天落雨。

那頂凝聚百年怨魄、吞噬千名童男童女精魂煉成的“永生冠”,在萬千冤魂的怒斥中化為灰燼,連一絲殘渣都不曾留下。

與此同時,遠在皇宮龍榻之上,久病昏迷的皇帝胸口突然一震,一縷微弱卻純淨的命火重新燃起,燒儘淤積多年的陰祟之氣。

幻境崩塌,星海退散。

現實回歸,欽天監廢墟中寒風呼嘯,骨燈搖曳。

沈青梧重重跌落在地,發絲由青黑轉為雪白,唇角溢血,氣息幾不可聞。

她最後看了一眼星空,嘴角竟勾起一抹極淡的笑——

她不知道自己是誰,也不記得為何而戰。

但她知道,有一件事,做對了。

腳步聲急促逼近,玄鐵靴踏碎殘瓦。

蕭玄策衝入陣中,一眼便看見那倒在血泊中的女子,心口判紋黯淡欲熄,手腕上那個“赦”字卻金光流轉,彷彿鐫刻於天地法則之中。

他跪地將她抱起,指尖顫抖地撫過她蒼白的臉頰:“沈青梧!睜開眼!”

她勉力掀開眼皮,目光渙散,卻仍努力聚焦在他臉上,輕輕一笑,聲音微弱如風:

“陛下……您的命火……現在是真的了。”

話落,頭一偏,陷入徹底昏迷。

蕭玄策僵住,眸底翻湧起從未有過的風暴。

他低頭看她手腕——“赦”字已完全轉正,邊緣金光遊走,似有神性覺醒;而她心口那枚自重生起便存在的“判”紋深處,竟悄然浮現出一道新痕,形如剪刀,鋒刃朝下,彷彿剛剛剪斷了什麼至關重要的東西。

九十九盞骨燈靜靜燃燒,幽藍火焰映照千裡之外——

西北邊陲,一座荒廢多年的燈塔佇立雪原。

銅鈴無風自動,發出悠長悲鳴。

謝昭踏雪而來,黑色鬥篷染滿霜痕,手中緊握一卷泛黃密檔,封皮上赫然寫著《壬戌年趕屍錄·湘南路線》。

他抬頭望向京城方向,風雪迷濛了他的眼,卻掩不住嗓音裡的沙啞與決絕:

“青梧,這一次,我不再讓你一個人背命。”

窗外風雪漸緊,鳳棲殿簷角冰棱垂落如劍。

殿內,銅爐香燼未冷,一隻白瓷碗翻倒在地,藥汁蜿蜒如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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