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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後宮開冥途 第252章 燒你的契,照你的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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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殿試鐘響,三聲撞入雲霄,九千貢士齊刷刷執筆端坐,衣袍如雪,肅穆無聲。

金鑾殿外丹墀之上,晨霧未散,一道白衣身影踏霧而來,步履輕緩,卻每一步都似踩在人心之上。

沈青梧來了。

她一身素白宮裙,無珠翠,無紋繡,唯袖口染著斑駁血痕。

風過處,衣袂翻飛,像是一隻自冥途歸來的孤鶴,不沾塵世煙火。

所有目光彙聚於她,驚疑、譏笑、不屑,還有幾位主考官眼底掠過的殺意。

唯有高台之上的皇帝蕭玄策,指尖輕輕叩擊龍椅扶手,眸光幽深如淵,彷彿早知她會來,又似在等她打破這虛偽太平的最後一道屏障。

她站定於丹墀中央,仰頭望向文淵閣方向——那座藏書萬卷的巍峨樓閣,此刻正被一層詭異紅霧籠罩,宛如活物般緩緩呼吸。

她笑了。

笑得極輕,極冷。

下一瞬,她猛地撕開左袖,露出一截蒼白手臂。

寒光一閃,金釵刺入肌膚,鮮血汩汩而出,順著手腕滑落掌心,彙成一汪猩紅。

她以指為筆,以血為墨,在虛空緩緩勾畫。

不是漢字。

而是地府古篆——“赦”。

第一筆落下,文淵閣內一聲悶響,一本《律刑通典》驟然自燃,火焰銀白,中有冤魂哀鳴而出,扭曲升騰,轉瞬消散於天際。

第二筆劃出,三十七卷偽契同時爆裂,紙灰紛飛如蝶,卻帶著淒厲哭嚎。

第三筆完成,“赦”字懸於半空,流轉幽光,似有萬千亡魂低語誦經。

整座文淵閣劇烈震顫,梁柱龜裂,書架傾塌。

那些平日被視為聖典的律法文書,竟如腐肉般剝落潰爛,一條條紅線從紙頁中鑽出,竟是由無數微小符咒編織而成的“萬契歸心陣”正在崩解!

“大膽妖婦!”嚴閣老怒吼,須發皆張,手中朱筆狂舞,“敢毀我大胤法統根基!”

他隔空一劃,數十卷典籍騰空而起,紙頁翻卷如翼,瞬間化作血鳶——雙目赤紅,喙利如刀,挾著腥風撲向沈青梧麵門!

風聲呼嘯,利爪將至。

一道黑影驟然橫移前方。

燼瞳現身,手持石燼碑,單膝跪地,碑麵重重砸下!

“轟——!”

地動山搖。

碑上浮現出古老文字,一字一光,凝聚成句:“偽契非法,當焚!”

金光掃過,血鳶尚未近身便儘數炸裂,化作漫天血雨,還未落地,已被淨化成灰。

就在此刻,沈青梧最後一筆落下。

“赦”字完整烙印虛空,她猛然抬手,掌心血光暴漲,狠狠拍向地麵!

“咚——!”

如同冥鼓擂動,整座皇宮為之劇震。

文淵閣地基裂開一道幽深縫隙,漆黑門戶自石燼碑底緩緩開啟,陰風怒號,鬼哭狼嚎。

九千殘魂自門中湧出。

他們身穿血袍,雙眼無瞳,麵容模糊,卻是曾經被誣陷、被抹名、被削籍的無辜者。

他們的名字從未登榜,他們的冤屈無人聽聞,如今卻被一道魂契同感喚醒,成為冥途律令的執行者——“血巡使”。

他們齊齊跪地,叩首三下,動作整齊如一人。

隨後,四散而去,附於每一卷偽契之上。

怨氣啟用罪痕,那些曾被篡改的文字開始滲出血珠,一句句虛假判詞自行浮現原形:“受賄三千兩”原是“賑災糧八百石”,“通敵叛國”實為“諫言觸怒權臣”……

嚴閣老大駭,踉蹌後退:“不可能……萬契歸心,民意即法!你怎麼可能破陣?!”

他瘋狂翻開《律刑真經》,高聲誦念鎮魂咒文。

可那經文出口,竟扭曲變形,化作一條條黑色蟲狀物,自他口中爬出,盤踞梁柱,嘶叫不止。

正是偽契文靈——墨言。

它們是由千年謊言孕育而生的文字之靈,靠謬誤存活,以顛倒黑白為食。

此刻感知到“赦”字威壓,竟提前蘇醒!

“沈青梧有罪!當誅!”

“她勾結陰司,禍亂人世!”

“她是妖孽,該焚於烈火!”

聲浪如潮,直衝識海。

沈青梧悶哼一聲,身形微晃,心口銀焰劇烈跳動,麵板下黑蛇紋再度蔓延,那是契約反噬的征兆。

她咬牙,指尖掐入掌心。

前世枉死山野,屍骨未寒;今生被困深宮,步步荊棘。

她早已不怕痛,更不怕死。

怕的是,這世間,從此再無“真話”二字。

她緩緩抬頭,眼中已無悲喜,唯有決絕。

她抬起染血的手指,將最後一滴心頭血注入“赦”字核心。

刹那間,銀焰倒卷,逆流而上,順著那萬千謊言之音反向灼燒!

“啊啊啊——!”

墨言慘叫,身軀寸寸焦黑,紛紛墜落化灰。

梁柱清空,殿內驟然寂靜。

隻剩她獨立丹墀,白衣染血,宛如從地獄歸來。

風拂過,吹動她額前碎發,露出一雙冷徹如冰的眼。

她緩緩抬頭,望向高台儘頭,那個始終沉默的男人。

然後,一步一步,走向文淵閣最高處的焚書台。

那裡,靜靜躺著一卷泛黃原稿——《罪契總綱》。

她伸手,握住冰冷卷軸邊緣。

聲音不高,卻穿透全場,字字如釘:

“今日,我不以鬼神之名,不以帝王之權,隻以九千亡魂之痛……”她趁勢躍上高台,足尖一點,白衣翻飛如旗,彷彿踏著九千亡魂的悲鳴而行。

風**書台捲起焦紙殘頁,如雪般紛揚,又似冥途引路的紙錢。

沈青梧立於最高處,俯視眾生。

萬籟俱寂,連皇帝指尖的叩擊也停了。

她將染血的手掌,重重按在《罪契總綱》泛黃卷軸之上。

那捲軸本是律法之源,號稱“一字定生死”,此刻卻在她掌心下劇烈震顫,彷彿有無數冤魂在內嘶吼掙紮。

銀焰自她掌心爆發,順著血脈逆衝而上,燒儘經脈中的寒毒與契約反噬的黑紋。

她痛得幾欲昏厥,卻咬牙冷笑——這一瞬,不是她在動用冥途之力,而是冥途借她之身,向人間宣判!

“今日,我不以鬼神之名,不以帝王之權,”

她的聲音不高,卻穿透烈火、穿透宮牆、穿透千年謊言織就的羅網,

“隻以九千亡魂之痛,九百童心之願……重立真契——”

她頓了頓,眼中浮現出前世山野中那具無人收殮的屍身,浮現今生深宮裡每一個被無聲抹去的名字。

“凡以文字構陷他人者,其文**,其魂當審!”

話音落下,天地變色。

整座文淵閣轟然爆燃!

不是尋常火焰,而是銀焰滔天,如冥河倒灌人間。

萬卷偽契同時起火,一頁頁典籍在空中扭曲燃燒,字跡自行剝落、重組,暴露出被掩蓋的真相——那些被刪改的判決、被抹去的名字、被顛倒的善惡,儘數浮現於火光之中。

一張張冤魂的臉在火焰裡顯現,無聲哭泣,卻又緩緩合十,向她躬身致謝。

嚴閣老踉蹌後退,麵如死灰。

“不可能……這是祖製!是國本!”他猛地抽出朱筆,欲書寫鎮壓符令,可筆尖剛觸匾額,竟噴出滾燙鮮血,濺滿《皇律圖》全幅!

圖中龍紋瞬間潰爛,化作哭嚎人臉。

一支血巡使自火中走出,披發赤足,手持斷筆為刃,冷冷攔在他麵前。

“你寫的不是律。”它開口,聲如鐵鏽刮骨,“是你心中的私慾。”

“不——!”嚴閣老跪地狂吼,手中朱筆“啪”地斷裂,墨汁儘出,流出的卻是濃稠鮮血。

他顫抖著摸向胸口,卻發現衣襟之下,麵板正一塊塊剝落,露出森森白骨——那是偽契反噬,執筆造假者,終被文字吞噬。

他癱倒在地,望著漫天銀焰,喃喃:“我……我隻是順從上意……我隻是……不想死啊……”

無人回應。

唯有火光,照亮他最後的悔恨與恐懼。

大火三日不熄。

第三夜,文淵閣已成廢墟。

焦木橫陳,餘燼未冷,銀焰仍在某些殘卷邊緣幽幽跳動,宛如不肯離去的守靈人。

沈青梧獨坐其中,雙目緊閉。

但她“看見”了。

每一塊殘碑、每一根斷梁、甚至腳下碎石,上麵的文字都在滲血。

《貞觀律疏》滴著暗紅,

“忠”字匾額裂開血縫,

宮牆刻詩中的“仁政愛民”,每個字都像在腐爛流膿。

這不是幻覺,是冥途賦予她的新“見”——真實之眼。

從此以後,她所見一切文字,皆顯其罪。

石語碑靜靜漂浮身旁,古老碑文悄然浮現一行新字:

“判官已見真,世人猶盲。”

燼瞳走來,黑袍獵獵,低聲道:“我們贏了嗎?”

她沒有睜眼,隻是緩緩抬起右手,看著掌心那道尚未癒合的傷口——血已止,但裂縫深處,仍有銀焰微閃,如同心跳。

毀的是偽契,不是貪婪。

燒的是書,不是**。

風過廢墟,灰燼盤旋而起,在半空凝成一行觸目驚心的字——

“下一個執筆者,是你。”

她終於睜眼,唇角微揚,竟帶一絲近乎愉悅的冷笑。

“好啊……”

她輕聲說,指尖輕點地麵,一縷銀焰順指而出,灼燒出一個端方大字——

“公”。

遠處宮牆之上,一道玄色身影負手而立,黑袍如夜,眸光深不見底。

蕭玄策望著那片仍在燃燒的銀焰,望著廢墟中央那個孤絕的女子,低聲呢喃:

“朕的江山……或許,真需要一個不怕火的人來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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