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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後宮開冥途 第278章 寫的每一個字我都記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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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冷宮的夜,死得太過安靜。

三具宮女的屍首並排躺在破敗的簷下,青灰的臉上沒有掙紮的痕跡,唯有眉心一點暗紅,細如針尖,卻透著令人心悸的規則感——那是一行扭曲的律文,像是有人用血在她們的皮肉上刻下了判決:“罪在沈氏,當誅。”

變體。是“誅沈”之句的變體。

沈青梧站在屍首前,指尖輕觸其中一人眉心,刹那間,百魂哀嚎湧入腦海。

她的右眼猛然劇痛,血絲自瞳孔邊緣蔓延,彷彿有無數筆鋒在眼底瘋狂書寫。

她咬牙撐住,強行開啟“共審庭”,將三縷殘魂召至身前。

魂魄虛弱不堪,幾乎不成形,隻反複呢喃一句:“……我們隻是……抄了字……”

不是主動加害,而是被動書寫。

有人借她們的手,把怨念注入文字,再讓文字反噬命格——如同種毒。

而那毒根,竟直指一本本不該存在的書。

“《永罪錄》……”斷筆不知何時出現在她身後,雙耳滲血,卻仍將耳朵死死貼在一具屍體胸口,像是在聽紙張翻動的聲音。

他的聲音嘶啞如裂帛:“它在吃命……把死人變成寫字的筆。”

沈青梧眸色驟寒。

她早該想到。

嚴閣老臨死前那一笑,根本不是絕望,而是獻祭——以魂飼紙,以恨鑄律,將自己的殘識寄於禁書書脊,化作“活律靈”。

這不是逃亡,是進化。

她抱起那具尚存微溫的屍身,疾步走向宮北赦字碑。

風割麵如刀,沿途宮燈儘滅,彷彿整座後宮都在迴避這場審判。

抵達碑前時,她將屍體置於石台,掌心按地,引動冥途之力:“石語!顯形!”

片刻死寂後,碑麵浮出一道模糊光影,正是真律碑靈。

它的聲音已近乎消散,斷續如風中殘燭:“昔年……真律不立文字……因恐人心汙道……今有人……集萬人之恨,鑄一書為律……此乃‘律魔降世’……”

沈青梧瞳孔一縮。

“律魔”?

不是詛咒,不是邪術,而是某種逆天改律的存在——以集體怨念為基,以人為筆,以命為墨,構建出一套可自我複製、定向感染的偽律體係。

“若不毀其根……”石語艱難吐字,“即書脊骨釘……否則……律瘟將不斷借屍還魂……更可怕的是……此術可定向感染……特定命格……”

它頓了頓,似耗儘最後一絲氣力:“比如……擁有冥途權柄者。”

沈青梧呼吸一滯。

——她。

這是衝著她來的。

從第一筆“誅沈”開始,就是一場針對判官的清洗。

她閉目凝神,強忍右眼撕裂般的痛楚,以“人心之影”逆溯律瘟傳播路徑。

那是趕屍人學徒所修的秘法,觀人心留痕,溯因果之線。

畫麵在她腦中浮現:一名小宦官低頭整理奏摺,手指無意拂過一頁邊角,留下極細微的血痕;而後那頁紙被送至她案頭,她親手翻開,批閱,落印……

感染源,始於那個曾為她整理文書的小宦官。

而她近日批閱的所有奏本……都可能已被滲透!

她猛地睜眼,轉身狂奔回居所,一腳踹開書房大門。

案上堆疊如山的文書靜靜陳列,燭火搖曳,映出紙頁間一絲詭異的蠕動。

她抽出銀焰匕首,一刀劈開最上方的奏本。

夾層之中,密密麻麻的微型血字正緩緩拚合,像活物般遊走成句:

“判官亦罪人。”

她冷笑出聲,眼中殺意暴漲:“想讓我親手寫下自己的死刑令?”

話音未落,銀焰自掌心爆發,席捲整屋文書。

火焰呈月白色,焚物無聲,卻傳出萬千慘叫——那是被藏匿其中的律瘟在哀嚎,是無數被強植的怨念在毀滅中崩解。

火光映照她冷峻側臉,右眼血紋未退,反而更深一分,彷彿命運之筆仍在試圖描摹她的終局。

但她已不再懼怕。

她站在火海中央,望著灰燼紛飛,低聲自語:“若言成枷,我便破言;若文為獄,我便焚文……你們寫的每一個字,我都記得怎麼燒。”

就在此時,地宮深處,那本被封印於鐵匣、浸於血池的殘卷——《永罪錄》,忽然輕輕震顫了一下。

書脊處,一枚由人骨磨成的釘子微微發燙。

黑暗中,一聲低笑緩緩響起,帶著癲狂與無儘的滿足:

“肉身何用……我即天律……”血,從書脊滲出,沿著鐵匣的裂縫蜿蜒而下,在地宮青石上繪出一道扭曲的律文圖騰。

那不是墨,是千年積怨凝成的魂漿,每一滴都承載著被篡改的生死簿名。

《永罪錄》在震顫,書頁如心跳般起伏。

嚴閣老殘存的意識,在無數血字編織的牢籠中緩緩睜開——不,他早已沒有眼。

他的“看”,是文字本身在讀這個世界。

“肉身何用?”他在虛空中低語,聲音由千張紙頁共振而成,“皮囊腐朽,骨血成塵,可隻要一字不滅,我便永生!”

他感知著自己——不再是人,不是鬼,不是魂,而是律。

是寫進命運縫隙裡的判決,是刻入命冊底層的病毒。

他的意識已與《永罪錄》共生,書即是他,他即是這席捲陰陽兩界的律瘟之源!

“去。”他意念一動,一具伏在牆角的枯屍猛然抽搐起身——那是最後一名“墨奴”,曾為天律堂抄錄刑典的死囚,腦中還殘留著書寫真律的肌肉記憶。

如今,那雙手已被血律蝕穿,十指如焦炭,卻仍能執筆。

墨奴背起《永罪錄》,腳步蹣跚踏上通往皇陵祭殿的幽冥道。

每走一步,背上殘卷就簌簌掉落一頁。

紙頁未燃,卻自行化作灰白蝶影,振翅向北飛去,如同散播真理的種子。

——那是被《永罪錄》吞噬又反吐的真律碎片。

它們本不該存在,卻被嚴閣老故意釋放,隻為引誘真正的判官現身。

他知道,沈青梧會追來。

她必須追來。

這場審判,從來不是為了殺人,而是為了換天。

與此同時,冷宮火燼未冷。

沈青梧突然跪倒在地,五臟六腑如遭雷擊。

她猛地撕開衣襟,胸口契約印記赫然在目——原本金光流轉的“生”字,正在潰散褪色,邊緣爬滿蛛網般的血紅紋路,像有另一套律法正強行覆蓋她的權柄!

“不……”燼瞳——她體內寄宿的地府殘靈驚聲尖叫,“它在替換你!你的審判資格正在被格式化!它要讓你變成它的筆,而不是判官!”

沈青梧咬破舌尖,血腥味衝上腦海。

她顫抖著抓起地上一支斷金釵,以血為引,強壓心脈逆流,在地麵劃下最後一道完整的真律:

“吾身為器,不為紙囚。”

銀光乍現,金釵斷裂,彷彿天地都在抗拒這句宣言。

她的右眼血絲暴突,幾乎炸裂,但那一瞬,她看見了——北方,皇陵方向,一道猩紅血光撕裂夜幕,直衝雲霄!

那光不像火焰,更像血脈搏動,像是某種古老命格正在被強行接駁、汙染、重構。

她踉蹌站起,指尖拂過唇邊血痕,眼神從痛楚轉為徹骨寒意。

“你想當律?”她低聲呢喃,望著那道染紅天際的血芒,“可判官……從不認字。”

鏡頭拉遠,皇陵深處,祭殿門檻前,墨奴終於倒下,身軀化灰。

唯有那本《永罪錄》懸浮半空,緩緩旋轉,封麵皮革蠕動,竟浮現出一雙由血線勾勒的眼睛——冰冷、全知、俯視眾生。

殿內寂靜無聲,卻有億萬字句在無形中書寫,如潮水般湧向地底最深處,那藏匿著大胤曆代帝王命冊的龍髓玉匱。

書頁無風自動,翻至空白首頁。

一行新字,緩緩浮現:

“新律將立,舊神當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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