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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後宮開冥途 第288章 你們要的贖罪,我拿命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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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疆的風,是帶著血味的。

黃沙卷過焦土,吹不散那層浮在地麵的猩紅霧靄。

沈青梧踩著枯骨前行,每一步都像踏在腐爛的記憶上。

她的右耳早已失聰,左耳也隻剩斷續嗡鳴,可此刻,整片大地卻在她心口震顫——無數低語從地底爬出,纏繞腳踝,攀上脊椎,直鑽腦髓。

那是九千亡魂的哭聲。

她抬頭望去,天地間漂浮著數不清的半透明紙鳶,薄如蟬翼,隨風輕晃。

每一盞都是用粗麻紙糊成,歪歪扭扭寫著“我有罪”“我該死”“求陛下開恩”。

字跡被淚水暈染,又被烈火烤乾,像是從屍山血海裡撈出來的遺書。

這是當年西疆百姓被逼**前,親手寫下的認罪狀。

一道無形的誓約鎖鏈,將他們的魂魄釘在這片廢墟之上。

每逢月圓,便重演一次烈焰焚身之痛,一遍遍燒,一遍遍死,永不得解脫。

沈青梧站在血沼中央,寒風吹動她殘破的宮裙。

她從懷中取出那捲邊緣焦黑的殘帛——《赦令原典》最後一頁。

上麵還殘留著她五年前親手點燃的火痕。

燼瞳寄居的金釵忽然劇烈震顫,發出淒厲尖鳴:“停下!你已代受三樁罪業,魂體早已瀕臨崩裂!再強行開啟‘代受之途’,你會徹底湮滅!連輪回都不入!”

她沒說話,隻是抬手,指尖劃過手腕。

血落如珠,滴在殘帛之上。

刹那間,銀焰騰起,幽冷刺目。

那火焰並非燃燒物質,而是燃起了契約之力。

空中浮現出一道扭曲的光門,正是她以命為引,臨時構建的“代罪場域”。

大地開始震動。

一聲巨響,石言最後一塊碑體轟然碎裂。

殘魂拚儘最後一絲力量,在虛空中留下一句斷續傳音:

“唯有……代罪者……自願承受全罪……方可斬斷誓約鎖鏈……”

話音未落,碑灰隨風而逝。

沈青梧雙膝跪地,仰頭望天。

她能感覺到,體內那道與地府締結的契約銀光,正在急速黯淡。

每一次呼吸都像吞刀子,肺腑之間灌滿了陰寒與灼痛。

燼瞳的聲音近乎哀求:“你若魂飛魄散,誰來終結這一切?你所做的一切都將歸於虛無!”

她笑了。

嘴角裂開一道血痕,卻笑得極輕、極冷。

“我早就不怕忘了自己是誰。”

“隻要我還記得該燒什麼,就夠了。”

她雙手捧起殘帛,高舉過頭頂。

“今日,我不代你們赴死。”

“我要帶你們回來。”

銀焰暴漲,化作環形火陣,將整片血沼籠罩。

那些漂浮的紙鳶猛地一顫,隨即如飛蛾撲火般湧向她。

罪潮來了。

不是一道,而是一片海嘯。

九千人的冤屈、恐懼、悔恨、不甘……如億萬根鋼針紮進她的識海。

她全身經脈瞬間浮現漆黑紋路,如同蛛網蔓延四肢百骸。

一頭銀發根根斷裂,掉落瞬間化為灰燼,隨風飄散。

她跪在地上,身體劇烈抽搐,七竅滲血。

意識如風中殘燭,搖搖欲滅。

就在神誌即將潰散的最後一瞬,她猛然抬頭,對著蒼天怒喝:

“我不是來救你們的!”

“我是來告訴你們——你們沒有罪!”

這一聲,撕裂長空。

契約轟然炸開。

一道銀光自她心口衝天而起,直貫雲霄。

那光芒純淨、冰冷、帶著審判之意,彷彿來自九淵之下最古老的律令。

所有紙鳶同時燃燒。

火光中,傳來萬千哭嚎:

“我們不想死……”

“我們隻是想回家……”

聲音悲切,卻又透著一絲解脫。

血沼沸騰,大地龜裂,那一道封鎖亡魂的“赦”字誓約,在銀焰中寸寸崩解。

沈青梧倒在泥濘之中,渾身冰冷,氣息微弱。

她的雙眼幾乎看不見東西,記憶如沙漏飛速流逝——她忘了母親的臉,忘了村口的老槐樹,甚至忘了自己最初的名字。

但她還記得。

記得那場大火,記得那些被迫寫下“我有罪”的孩子,記得那個把她推入山崖的師兄。

夠了。

隻要這些還記得,她就還是她。

風停了。

紙灰如雪,緩緩落下。

而在千裡之外的深宮,某座緊閉的殿宇內,一道玉鎖靜靜躺在案上。

忽然,它劇烈震顫起來。千裡之外,乾清宮內燭火驟滅。

蕭玄策手中那枚溫潤玉鎖猛然震顫,竟自行浮空而起,通體泛出幽冷銀光。

下一瞬,一道光束自鎖心射出,直投殿牆——畫麵扭曲幾息後,赫然顯現出西疆血沼的慘烈景象:沈青梧跪伏泥濘之中,七竅滲血,銀發如灰飄散,周身纏繞著億萬陰魂哀嚎之影。

她高舉殘帛,怒喝聲雖未傳來,可唇形分明是在說:“你們沒有罪!”

那一瞬,帝王瞳孔驟縮。

他指尖狠狠掐入掌心,鮮血滴落案前。

不是因痛,而是因那畫麵中女子哪怕瀕臨魂散,脊梁依舊挺得筆直,像一把燒儘自己也要斬斷天命的刀。

“代受九千亡魂之罪……你瘋了?”他低語,聲音卻已嘶啞。

玉鎖再震,契約波動劇烈紊亂,顯示女主命魂正在飛速潰散。

地府律令不會容許一個擅自篡改審判秩序的判官活著離開——尤其是以凡軀承載集體罪潮,等同於逆天改命。

“傳令!”蕭玄策猛地起身,龍袍翻卷如風暴,“命格替換術提前啟動!本王要她活著回來,哪怕隻剩一縷殘魂,也必須綁回朕的江山!”

暗衛首領跪地領命,身影瞬間隱入黑暗。

他們奉密旨潛行西疆已久,隻為在這一刻擷取沈青梧與地府之間的契約之力,將其轉嫁於帝王命格之上——以天子氣運為盾,替她扛下反噬。

可沒人知道,這術法一旦施行,便是竊天之罪。

若被地府察覺,不僅帝王將遭天譴,整個大胤龍脈都可能崩塌。

殿中重歸死寂。

光影仍在牆上跳動,映照著他半邊明、半邊暗的臉。

他望著那個倒在焦土中的女人,眼神從暴怒到失控,最終沉澱為一種近乎瘋狂的執拗。

“你以為隻有你能背負罪孽?”他喃喃,指節抵住額頭,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若這天下非要有人贖罪……那就換我來。”

他不怕亂局,隻怕從此再無人敢對他說一句“陛下,你錯了”。

而在西疆儘頭,黎明撕開血色天幕。

風停了,火熄了,整片血沼乾涸成龜裂的黑土,唯餘滿地焦紙,如雪覆地。

沈青梧靜靜倒伏其中,雙耳不斷滲出血絲,徹底失聰。

她的呼吸微弱得幾乎感知不到,可嘴角卻緩緩揚起一道極淡的弧度。

因為在意識湮滅前的最後一刹,她“聽”到了。

不是耳聞,而是心覺——萬千解脫的魂魄並未呼喊,隻是齊齊向她俯首,無聲道謝。

那一瞬,她明白,有些審判,不靠律條,而靠人心。

遠處山脊上,墨淵立於寒風中,臉上皮肉忽然如紙般剝落,露出底下由古老律文鐫刻而成的真容。

他望著這片焚儘罪業的廢墟,低聲笑了:

“很好……她越像真正的判官,就越容易成為下一個祭品。”

鏡頭拉遠,北境風雪狂嘯。

鐵籠搖晃,裴烈蜷坐冰窟之中,凍僵的手指再次抬起,在堅冰上緩緩劃下一筆——這一次,字跡清晰如刻,寫著兩個字:

青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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