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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後宮開冥途 第294章 燒了你的碑我也還是判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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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夜,月隱星沉。

正心碑在無風無火中自行開啟,裂開一道幽黑縫隙,如同冥府之門緩緩睜開。

碑麵驟然浮現出八個血紅大字——

欺師滅祖,罪無可赦!

那八字一現,天地驟冷,陰氣如潮水般倒灌入宮牆深處。

沈青梧猛然抱住頭顱,顱內彷彿有千萬根鋼針齊齊刺入,二十年前那段被她親手封印的記憶,竟如洪流決堤,轟然衝破神識壁壘!

畫麵撕裂現實:漫天飛雪,屍橫遍野,斷肢殘骸堆疊成山。

她跪在血泥之中,肩頭一道深可見骨的刀傷汩汩淌血,手中緊攥著半截焦黑的人形殘軀——那是溫讓,她唯一的摯友,也是她因“動情”而未能及時救下的亡者。

師父站在屍山頂端,灰袍染血,手中斷刃滴著黑血。

他眼神冰冷,不帶一絲溫度:“以情亂法,壞我門規……你已不配為趕屍人。”

話音未落,刀光再起!

“啊——!”沈青梧一聲悶哼,雙膝幾乎跪地,冷汗瞬間浸透後背。

她踉蹌後退,手指死死摳住胸口,那裡,“生”字印記劇烈閃爍,銀焰搖曳欲熄,彷彿隨時會徹底湮滅。

“快醒!彆看!”燼瞳的聲音尖銳響起,金釵顫動不止,“這是心牢!石語要借你的愧疚把你拖進記憶深淵,讓你自我定罪!一旦你在幻境中承認‘罪名’,契約就會反噬,魂魄當場崩解!”

可她已無法回應。

碑文化形,天地逆轉。

眼前的宮闕儘數褪去,取而代之的是那片埋葬她過往的雪嶺荒原。

寒風呼嘯,屍臭彌漫,師父一步步逼近,斷刀斜指地麵,每踏一步,便有一道律令從虛空中浮現:

“不得私藏亡魂。”

“不得逆命救人。”

“不得以情涉判。”

“違者,逐出師門,永絕通幽之路。”

沈青梧不斷後退,腳跟撞上屍堆,跌坐在地。

她望著那張熟悉又陌生的臉——那個曾揹她走過百裡山路、教她辨鬼識煞、喂她喝下第一口鎮魂湯的老者,此刻卻像一尊無情的律法化身。

“你背叛師門,違背規矩!”碑中傳來石語的咆哮,聲如雷震,“如今你還敢自稱判官?你根本不配!”

她喘息粗重,唇角溢位血絲。

陽壽已折十二年,精神早已瀕臨撕裂。

此刻若再陷於心魔,便是萬劫不複。

燼瞳急得幾乎要離釵而出:“青梧!醒來!這不是真的!”

可就在所有人以為她將崩潰之際——

她忽然笑了。

嘴角揚起一抹極輕、極冷的弧度,像是嘲諷,又像是釋然。

她抬手抹去唇邊血跡,聲音沙啞卻清晰:“你說得對。”

眾人一怔。

她緩緩站直身體,目光直視那執刀老者,一字一句道:“我不配。”

然後,她猛地抽出鬢邊金釵,毫不猶豫地刺入心口!

“呃——!”劇痛讓她全身痙攣,可她咬牙撐住,任鮮血順著銀釵流淌。

刹那間,體內殘存的銀焰如江河倒卷,逆流而上,儘數湧入雙目!

她的雙眼驟然燃起熾烈銀火,彷彿能焚儘虛妄、照破輪回!

“所以我纔要自己重新定這個‘配’字!”她怒吼出聲,聲音穿透碑林,震動九幽。

她以血為墨,以魂為筆,在虛空之中劃下兩字——

心證!

二字成形,如鐘鳴鼎震,帶著審判之力轟然砸向碑心!

“轟——!”

正心碑劇烈震顫,表麵龜裂蔓延,幻境開始崩塌。

可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沈青梧非但沒有抽身逃離,反而邁步向前,主動踏入那即將消散的記憶血地!

風雪再起,師父的身影依舊佇立。

她一步一步走向他,腳步沉重,卻無比堅定。

終於,她在那屍山頂端停下,麵對那曾賦予她一切、又奪走一切的人。

四周寂靜無聲,連碑靈都屏息凝望。

她緩緩屈膝,俯身下跪。

燼瞳驚呼:“不要!你不能認罪!”

可她隻是低著頭,發絲垂落遮住麵容,聲音輕得像一片雪落下:

“師父,我錯了。”她跪下,不是認罪,而是叩首。

風雪如刀,割在臉上,也割在記憶的深處。

沈青梧雙膝壓進血泥,脊背卻挺得筆直,彷彿一座不肯傾塌的孤峰。

她低著頭,聲音輕得像一片雪落下,卻又重得能壓碎千年碑石:

“師父,我錯了。”

燼瞳幾乎要從金釵中掙脫而出,魂火劇烈震蕩:“不要!你不能說這句話!這是心證反噬的引信——一旦你承認‘有罪’,契約就會判定你違背判官之誓,魂魄當場崩裂!”

可沈青梧沒有停。

她緩緩抬頭,銀焰在眼底燃燒,映出那張曾令她敬若神明的臉。

她的聲音依舊平靜,卻帶著千鈞之力,一字一句,鑿入虛空:

“錯在以為規矩能代替人心。我以為守住律條就是守護秩序,我以為不問緣由的裁決就是公正……可那些冤魂臨終前的哭喊,我聽過,卻裝作沒聽見;他們的不甘與執念,我見過,卻當作瘴氣驅散。”

她頓了頓,喉間滾過一陣腥甜,卻硬生生嚥下。

“你說我以情亂法。可若法不容情,那這法,還是為人立的嗎?”

話音落,她抬手,指尖劃過左袖,銀火驟燃!

火焰順著手臂蔓延,並非燒灼血肉,而是點燃記憶——那些被她親手送入輪回、卻始終未能真正安息的靈魂,一個個浮現於風雪之中:那個抱著嬰孩跳井的宮婢,那個被誣通敵斬首的邊關校尉,那個因撞破貴妃私情而被活埋的小太監……

他們麵目模糊,唯有一雙雙含怨含悲的眼,死死盯著她。

沈青梧逐一俯首,額頭觸地,聲如裂帛:

“我判你時,未曾問你為何而死。是我之過。”

每一聲“是我之過”,便有一道銀焰自她心口炸開,化作鎖鏈纏繞亡魂,洗去怨氣,引其歸途。

這不是超度,而是贖判——以己身為祭,重審舊案,逆改冥律!

正心碑終於承受不住,碑身自上而下龜裂,八道血字崩解成灰。

銀火席捲碑林,剩餘四碑齊鳴,似哀嚎,似悲泣,似千年律條在震顫中瓦解。

石語的聲音最後一次響起,蒼老而疲憊:

“原來……真正的律,藏在肯低頭認錯的心裡。”

話儘,碑靈消散,嚴閣老殘存的執念如煙飄散,終得解脫。

天地驟靜。

風雪漸歇,幻境退去,現實重歸。

禦碑林中,殘碑傾頹,銀焰如河,在廢墟間蜿蜒流淌。

沈青梧倒在雪地中央,唇角溢血,氣息微弱如遊絲,可嘴角卻揚起一抹極淡的笑——那是從不曾有過的、近乎釋然的笑。

燼瞳顫聲低語,帶著難以置信的敬畏:

“‘心證冥途’……成了。”

不再是機械執行地府律令,不再是冷眼旁觀生死因果。

從此往後,她的審判,將以心為證,以痛為憑,以共情為刀,剖開虛妄,直指真罪。

鏡頭拉遠——

北境絕壁,冰封千裡。

裴烈佇立崖邊,忽然抬頭。

冰壁深處,那道刻著“青梧”二字的裂痕,竟無火自燃,騰起幽幽銀焰,彷彿跨越山河,回應某種古老而深沉的召喚。

與此同時,乾清宮密室。

蕭玄策一掌揮出,玉製“承罪壇”應聲碎裂,碎片濺射一地。

他掌心一道玉鎖深深嵌入皮肉,鮮血順著指縫滴落,他卻恍若未覺。

他盯著那抹血,眸色深不見底,唇角緩緩勾起:

“她沒瘋……反而更清醒了。”

“這局棋,越來越有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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