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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後宮開冥途 第305章 先問你心敢不敢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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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晨霧如紗,籠罩著冷宮殘破的屋簷。

簷角銅鈴鏽蝕不堪,卻在無人觸碰時發出一聲極輕的顫響,彷彿地底有魂在叩門。

沈青梧坐在塌敗的榻上,指尖仍停留在那張泛黃帛書的三個名字上——周廷章、孫觀星、李德全。

墨跡斑駁,血痕交錯,每一個字都像從屍山血海裡爬出來的控訴。

她凝視良久,忽然笑了,唇角微揚,卻無半分暖意,隻有徹骨的寒。

燼瞳浮現在她身側,魂體已近乎透明,僅靠一道殘存的冥契勉強維係形體。

他聲音嘶啞:“你現在去動他們……陽氣隻剩一成,再啟‘喚舊’之術,反噬必至神魂俱滅!你連三個月都活不到!”

“我知道。”沈青梧輕聲說,嗓音平靜得像在談論今日天氣。

她將帛書緩緩捲起,投入火盆。

火焰騰起,幽藍中泛著銀光,紙頁邊緣焦黑蜷曲,那些名字在火中扭曲、掙紮,彷彿仍有亡魂在哀嚎。

可她眼也不眨,任其化為灰燼。

“我不是去報仇。”她抬起眼,右眼中的銀焰微微跳動,“我是去立規。”

燼瞳怔住。

她從懷中取出一枚腐朽木牌——邊角殘缺,漆麵剝落,隱約可見“趕屍行令”四字。

這是她前世身為學徒時的身份憑證,早已失效多年。

可她咬破指尖,以精血重繪符紋,一劃一勾,皆是痛楚入骨的執念。

血光滲入木紋,整塊令牌驟然震顫,竟浮現出一道晦澀銘文:代罪憑證。

“師父說過,規矩不能代替人心。”她低語,指尖撫過令牌表麵,彷彿在觸控一段被遺忘的誓言,“可若人心儘喪,那就讓規矩……碾碎人心。”

她閉目,引動識海深處最後一絲命火,開啟“心證冥途”——一條不通往地府、卻直通罪孽本源的審判之路。

此術逆陰陽而行,非判魂,而是判生者之罪。

凡持此牌者,將短暫承受她過往錯判亡魂所受之苦,那是千百冤魂臨死前的絕望與劇痛,是靈魂被撕裂的酷刑。

代價,是她的命。

但她不在乎。

當夜,禮部尚書周廷章獨坐書房,燭火搖曳,窗外風聲寂寥。

他正批閱一份邊關稅賦奏摺,忽覺案頭一涼。

一塊黑木牌不知何時出現在硯台旁,毫無征兆。

他皺眉拾起,指尖剛觸及牌麵,一股刺骨寒意順脈而上,下一瞬,銀火自牌中爆燃!

“啊——!”周廷章慘叫一聲,手中令牌脫手墜地,可火焰卻未熄滅,反而纏繞上他的手腕,直衝腦海!

眼前景象驟變——

他看見自己年幼的兒子在庭院嬉戲,笑聲清脆。

可轉眼間,場景切換:一座隱秘碑林深處,十歲幼童跪地哭喊“爹孃救我”,守衛鐵甲森然,拖著他走向一口沸騰的大鍋。

鍋底刻著一方私印——正是他周家族徽!

“不……不是我……我沒有……”周廷章渾身發抖,冷汗浸透官袍。

可幻想不止。

他親眼看見婢女被割腕取血,鮮血滴入石碑裂縫,碑身緩緩吸收,竟泛出詭異紅光。

而他自己,站在高台之上,接過聖旨,加官進爵,滿朝稱頌清廉忠貞……

“你們用童骨煉油,以婢血潤碑,隻為仕途安穩。”一個冰冷的聲音在他腦中響起,如刀刮骨,“你說,這碑……可正得了你的心?”

“燒了!都燒了!”周廷章抱頭嘶吼,七竅滲出血絲,整個人癱倒在地,眼神渙散,口中不斷重複,“不該建……不該簽……火……火來了……”

銀火熄滅,木牌化為灰燼。

翌日清晨,太醫匆匆入府,診脈後搖頭退出,隻留下一句:“尚書大人突發心疾,神誌不清,恐難再理政事。”

宮中早朝,皇帝蕭玄策聽聞此事,眉峰微動,指尖輕敲龍椅扶手,目光沉沉望向空出的朝班位置。

而在冷宮深處,沈青梧靠在牆角,嘴角溢位一絲鮮血。

她抬手擦去,動作輕緩,彷彿隻是拂去塵埃。

燼瞳顫抖著靠近:“你做到了……可你也快死了。”

她笑了笑,將剩餘的兩枚重繪木牌收入袖中。

“這才剛開始。”

夜風穿堂,吹散殘香。

遠處,欽天監高塔之上,孫觀星仰望星空,忽然瞳孔驟縮——

天穹深處,一道裂痕悄然浮現,如刀鋒劃破蒼穹。

而那漫天星辰,竟一顆顆剝落,墜下時化作**童屍,無聲砸向大地……夜風如刀,割裂寂靜的宮城。

沈青梧立於冷宮最高處的殘簷之上,黑袍獵獵,彷彿與暗夜融為一體。

她右眼銀焰微跳,映出遠處三處詭譎異象——禮部尚書府中火光未熄,欽天監高塔驚雷無聲,內務府庫房陰風盤旋。

三地雖遙遙相隔,卻在同一刻被無形之力牽引,天地氣機紊亂如沸。

玉鎖懸於她腰間,此刻劇烈震顫,似感應到某種古老律令正在崩塌。

燼瞳浮在身後,魂體幾近潰散,聲音斷續如風中殘燭:“你……沒有動手……可這因果反噬……比冥途審判更狠。”

“我不是判官嗎?”沈青梧低語,指尖輕輕摩挲著發間那支斷裂的金釵——那是前世師父臨終前塞入她掌心的信物,如今隻剩半截,卻依舊沁著一絲不滅的寒意。

“既然人間無律可依,那就借冤魂之眼,照破偽善之皮。”

她眸光一凝,識海深處最後一縷命火悄然燃起。

心證冥途·喚舊,並非殺人之術,而是逆溯因果、喚醒生者內心最深之罪的刑罰。

凡曾參與“碑油獻祭”者,皆需直麵自己親手埋葬的良知。

此刻,欽天監。

孫觀星跪倒在焚毀的典籍前,雙手顫抖如枯枝。

火焰早已熄滅,灰燼卻詭異地聚成一行字跡——“可用賤民之骨,補碑靈三日”。

那是他親筆所書,藏於密檔,從未示人。

可如今,它從灰燼中浮現,一筆一劃滲出血色。

“我隻是……奉命行事……”他喃喃,額頭磕地,發出沉悶響聲,“天象有缺,碑靈將崩,若不續祭,國運傾頹……這不是我的罪!”

可話音未落,頭頂星空驟然崩裂。

那道裂痕橫貫天際,宛如蒼穹睜開了血瞳。

星辰一顆接一顆剝落,墜下時化作**童屍,無聲砸落在欽天監院中,堆疊成山,屍身尚帶溫熱,眼眶空洞望天。

“不——!”孫觀星仰頭嘶吼,七竅流血,雙目翻白。

他拚命撕扯自己的衣袍,彷彿要剝下這具沾滿罪孽的軀殼。

“我錯了……燒了……全都燒了……”

而在內務府庫房,李德全正清點新入庫的“燈油”。

火光搖曳,燈盞映照牆麵,影子卻被拉得扭曲猙獰。

原本空蕩的牆麵上,竟浮現出無數宮婢身影,個個披發赤足,胸口釘著石碑碎片,齊齊轉頭看向他,口唇開合,無聲質問:

“你收了多少銀子?”

“賣了多少條命?”

“我們連名字都沒留下……你卻升了三品!”

李德全踉蹌後退,撞翻油桶,碑油潑灑一地,腥臭撲鼻。

可那油中竟浮現出一張張哭泣的臉,孩童、女子、老者,皆是當年祭碑之人。

他跪地乾嘔,卻發現吐出的不是穢物,而是黑色細沙——正是禦碑林地基下的骨灰。

“饒了我……我隻是聽命……我隻是……”他癱坐於地,神誌漸渙,唯有嘴唇機械開合,重複著一句,“我不敢點燈了……不敢了……”

屋頂之上,沈青梧靜靜望著這一切,臉上無喜無悲。

燼瞳低聲顫抖:“他們瘋了……比死還慘。”

“瘋?”她冷笑,指尖拂過金釵斷刃,劃破指腹,血珠滴落屋瓦,竟未滲入,而是凝成一線銀紋,隱隱與空中那道貫穿三宅的銀線共鳴。

“他們隻是終於看見了自己——真正該下地獄的人,從來都活著。”

烏雲翻湧,銀線如裁,貫穿三處罪源之地,宛若天道之秤正在校準平衡。

整座皇宮,彷彿被一隻無形之手緩緩托起,置於審判的天平之上。

而在這片死寂之中,唯有冷風穿廊,吹動簷下殘鈴——

鐺、鐺、鐺……

三聲輕響,像是為尚未落幕的清算,敲響序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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