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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後宮開冥途 第323章 我替你疼,所以你得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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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獄第三重,空氣凝如鉛汞。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燒紅的刀尖上,沈青梧的足底綻開一朵又一朵血蓮,殷紅刺目,轉瞬被黑霧吞噬。

十指戴枷,銀紋早已轉為暗紅,順著肌膚蔓延至小臂,像一條條活過來的毒蛇,啃噬著她的命火。

她能感覺到自己的陽氣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流逝,魂魄邊緣開始龜裂,如同風化的古卷。

可她沒有停。

墨枷立於高台,身纏千道鐵鏈,每一寸麵板下都遊走著禁律符文。

他望著那抹逆光而行的身影,眼窩深陷如枯井,唇角卻緩緩勾起一抹譏誚:“你可知為何叛情者必囚於此?不是因為動了心,而是——你們寧願自毀,也不肯放手。”

話音未落,側殿光影微顫。

光餌織娘“線光”悄然浮現,手中絲線泛著幽芒,似淚痕凝結而成。

她指尖輕彈,一根情絲破空而出,直射沈青梧心口!

刹那間,天地失聲。

幻象驟起——

風雪漫天,荒嶺孤墳。

少年單膝跪在血泊中,玄衣染赤,手中緊握一枚玉佩,斷裂處尚有溫熱的血滴落下。

他抬頭望向遠處逃亡的身影,聲音嘶啞卻堅定:“青梧……快走……彆回頭。”

是溫讓。

前世最後一麵。

那一刻,她以為他是背叛者,是將她推入絕境的劊子手。

同門圍殺,屍氣衝天,他卻站在敵陣中央,手持火符,對她冷笑:“師妹,趕屍人不容私情,你該死。”

後來她才知道,那一夜,真正要殺她的是整個門派。

他們忌憚她通幽之體,怕她窺破祖師以活人煉屍的秘密。

而溫讓,早已識破陰謀,假意投敵,隻為混入陣中替她擋下那記封魂咒。

他死了,屍首被焚,魂魄打入鎮屍塔,永世不得超生。

而她,在雪地裡爬了三天三夜,最終力竭而亡,成了無人收殮的野鬼。

記憶如刀,剖開她層層包裹的心防。

沈青梧身形猛然一晃,七竅再次溢血,喉頭腥甜翻湧。

她看見自己曾如何恨他入骨,如何在他死後仍詛咒他的名字,如何用怨念支撐自己走過那段黑暗歲月。

原來最痛的不是背叛,而是錯怪。

“這不是我的罪!”她突然仰頭怒吼,聲震九獄,竟壓過了冤魂哀泣,“是他替我受的!是我欠他的!憑什麼把這叫‘情劫’?!”

她猛地抬手,將胸前判官印狠狠按入心口!

“嗤——”

銀焰自胸腔炸裂而出,逆向燃燒,如鳳凰涅盤。

那根穿心而來的情絲在烈焰中扭曲、掙紮,最終被徹底吞噬,化作一道流轉的印記,烙進她的心脈。

高台之上,墨枷瞳孔驟縮。

“不可能……情絲入體,隻會腐蝕神智,怎會反哺冥途?!”

側殿內,影枷獨目暴睜,斷臂處灰燼狂湧,筆尖劇烈顫抖。

他正在繪製的《囚心雙影圖》忽然一顫——畫中男女原本背對而立,千絲萬縷的情劫之線纏繞命格,終將同化為碑文養料。

可此刻,兩人心口之間,竟多出一縷鮮紅細線,若隱若現,似有若無,彷彿在對抗整幅畫卷的宿命。

“雙心同墜……竟生共鳴?”影枷喃喃,聲音發顫,“她不是在承受情劫……她在轉化它。”

與此同時,外界紫宸宮深處。

斷默盤坐於地,銅環震顫不止,幾乎脫腕飛出。

他雙目緊閉,額頭滲出血珠,感知著那跨越生死的命火共振。

“她的冥途……在吸收皇帝的情劫之痛!”他低語,震驚難掩,“當她踏入心獄,兩人因‘喚舊’宿緣產生共鳴,她竟以‘代罪’之力,將蕭玄策即將承受的剜心之刑,部分轉移到自身!”

這不是簡單的共感,而是主動承接。

如同以己身為祭壇,替另一人承受天罰。

燼瞳依附在沈青梧衣襟上,魂光幾近熄滅,聲音微弱如遊絲:“她在用自己的命,換他的清醒……可這樣下去,她會先碎。”

的確。

沈青梧每走一步,命火便黯淡一分。

她的麵板開始出現裂痕,像是乾涸的土地,隱隱透出內裡的銀焰。

但她依舊前行,嘴角甚至揚起一絲極輕的笑。

她終於明白了。

地府說動情是罪,所以設心獄囚之。

可若這情不是軟弱,而是力量呢?

若她不能愛人,便無人能傷她;可若她敢愛,哪怕隻一次,也要讓這愛成為斬斷枷鎖的刀!

她抬頭,望向第九重鐵壁的方向。

那裡,有一道微弱到幾乎不可察的命火,在黑暗中微微跳動——屬於蕭玄策。

那個冷酷無情、視眾生為棋的帝王,此刻正因她陷入瀕死幻境,心脈寸斷。

而他的意識深處,一遍遍回響著一句話:

“等我……我一定會找到你。”

她忽然覺得不那麼疼了。

至少,有人還在等她回去。

哪怕那個人,從不說愛。

她拖著殘軀繼續前行,血染長階,步履蹣跚,卻未曾停下。

忽然,她腳步一頓。

從懷中,緩緩取出半枚玉佩。

斷裂邊緣參差,與記憶中溫讓手中的那一塊,恰好吻合。

她低頭凝視,良久,輕輕將玉佩貼在心獄冰冷的石壁上。

銀焰流轉,沿著她的指尖蔓延,染上玉佩,映出幽幽微光。

她閉上眼,舌尖抵住上顎,一口心頭血緩緩滑落,滴在掌心——

以血為墨,以魂為引,以過往為祭。

下一刻,石壁上的紋路開始蠕動,彷彿沉睡千年的眼睛,正緩緩睜開。

沈青梧跪在血泊中,十指骨裂之聲清晰可聞,枷鎖寸寸崩斷,碎鐵如雨墜落。

鮮血順著她指尖滴下,在幽黑石階上綻開一朵朵猩紅之花,像是冥途儘頭開出的彼岸。

可她笑了。

那笑極輕、極淡,卻如利刃劃破死寂,割開了心獄萬年不化的寒霜。

半枚玉佩仍貼在石壁之上,銀焰纏繞其上,流轉不息。

那句“替我……告訴他,我等過”,以心頭血為墨,深深刻入古老的岩層,字字皆由魂火淬煉而成。

此刻,整麵石壁轟然震顫,裂紋如蛛網蔓延,一道光柱自地底衝天而起,直貫九霄!

光中浮現出一道女子殘魂——素衣如雪,眉目溫婉,眸中卻盛著千年未儘的執念。

她懸浮於虛空,目光穿透層層枷鎖,彷彿望見了遙遠宮闕深處那個沉睡的身影。

唇瓣微啟,似欲低語,終未出聲。

但沈青梧聽見了。

不是用耳,而是以心獄深處那一絲共鳴——那是愛而不得、守而不渝的痛,是明知無果仍不肯閉目的癡。

不是怨,不是恨,更非索取,隻是輕輕一句:我等過。

“你說情是罪?”沈青梧緩緩抬頭,聲音沙啞如鏽刀磨石,卻帶著焚儘一切的熾烈,“墨枷,你囚他們在這裡,說動情者亂綱常、破律法、擾輪回……可你看她——她何曾傷人?何曾違誓?她隻是等一個人,等到魂散形滅,仍不願轉身!”

她猛地抬手,指向光柱中的貴女,“這叫罪?這分明是人間最乾淨的東西!比你的鐵律乾淨,比你的審判乾淨,甚至……比地府還乾淨!”

墨枷立於高台,臉色驟變。

他身纏千道鐵鏈,每一道都鎮壓著叛情之魂的餘燼,此刻竟齊齊震顫,發出刺耳悲鳴!

他雙目冷厲如刀,袖袍翻卷,就要一掌拍向石壁,毀去這不該存在的“生”字與覺醒之魂——

可就在刹那,那“生”字驟然燃起金光!

不是陰火,不是冥焰,而是純粹的生命輝光,源自靈魂最本真的願力。

它如朝陽破夜,瞬間貫穿九重心獄,穿透生死界限,直射皇宮紫宸宮深處!

夢境之中,蕭玄策正陷於剜心之刑的幻境,心脈寸斷,命火將熄。

耳邊回蕩著幼年母妃臨終低語:“莫信人,莫動心……帝王無情,方得長存。”可就在這絕望之際,一道柔光降臨,輕輕撫過他胸膛。

那一瞬,他彷彿看見一名白衣女子站在風雪裡,對他微笑,然後化作流光沒入他心口。

劇痛驟止。

命火複明。

一道久遠的記憶被喚醒——他曾許她白首,她在梅樹下含笑點頭。

後來政變之夜,她被人拖走,隻來得及留下一句話:“替我活著。”

原來,她一直在等。

而他,早已忘了。

外界,斷默猛地睜眼,銅環落地,發出清越一響。

“……超度成功了。”他喃喃,“不是靠判官印,不是依冥律條文……她是用‘情’本身,打破了心獄封印。”

燼瞳蜷縮在沈青梧衣襟間,虛弱地喘息:“主人……你透支太多了……再往前,魂都要碎了……”

沈青梧沒有回應。

她撐著地麵,一寸寸站起,十指鮮血淋漓,卻穩穩握拳。

銀焰自她體內湧出,繚繞周身,凝成一件殘破鎧甲,似冥吏戰袍,又似趕屍人舊衣,斑駁裂痕間透出灼灼光華。

她望著第九重門前那扇漆黑巨門,一步踏出。

血階之上,足跡連綿,如祭禮之路。

身後,墨枷佇立高台,鐵鏈無聲垂落。

他盯著那道逆光而行的身影,眸中第一次浮現出震動之外的情緒——

那是憤怒。

也是恐懼。

“你毀我光餌……”他低聲開口,聲音不再冰冷,而是壓抑著雷霆,“你以為,這隻是開始?”

風起,黑霧翻湧,第九重門隱約浮現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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