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後宮開冥途 第33章 九燈爆時萬鬼謝恩
子時三刻,守燭局地庫的青石板縫裡滲出冰涼的潮氣。
沈青梧貼著牆根挪動,袖中黑玉匣硌得手腕生疼——那裡麵沉著阿阮的半截指甲、柳婆子的鈴片,還有她方纔咬破指尖滴落的七滴血。
地庫石門上的符紙仍泛著妖異的紅光,她伸手觸碰,符紋突然灼燙如烙鐵。
“鎖魂咒。”她咬著牙低笑,前世趕屍時見過類似的術法,用活人的血養七七四十九日,專用來困那些怨氣太盛的魂魄。
可今日,她偏要做那把劈開鎖鏈的刀。
燈陣核心在地下三層。
沈青梧數著台階往下,每走一步,耳中便多一聲嗚咽。
是那些被做成燈芯的冤魂在哭,她們的怨氣裹著燈油,在銅燈裡翻湧成暗潮。
終於,九盞一人高的青銅燈台出現在眼前,燈芯浸在暗紅的油裡,每盞燈的底座都刻著名字——“柳氏”“阿阮”“崔氏”……
“來了。”沈青梧喉間泛起腥甜,這是魂契同感的征兆。
她顫抖著開啟黑玉匣,阿阮的指甲還帶著生前的冷,柳婆子的鈴片鏽跡紮得掌心生疼。
她將兩樣東西浸入最近的燈油,又咬破舌尖,血珠“啪嗒”墜入油中。
暗紅的燈油突然沸騰,騰起一股股黑氣,在半空凝成模糊的人臉。
“以燈引燈,以罪焚罪。”沈青梧咬破指尖,在燈台刻滿的符紋上重重一抹。
逆咒入體的刹那,她的左臉傳來灼痛——那是與地府契約的反噬。
可她顧不上這些,盯著燈油裡翻湧的黑氣低喝:“說!你們要燒誰的罪?”
“產室……七嬪……”
沙啞的女聲從燈油裡滲出來。
沈青梧抬頭,看見崔九孃的殘魂浮在燈芯上方。
她的頭發黏著黑血,眼眶是空的,卻直勾勾“看”向沈青梧:“太後要續命,說用孕婦的魂氣最純。那夜產室,七個嬪妾的孩子都被掐死,她們的魂被釘進燈芯……守燭局的人說,這是‘替命燈’,替的是皇家龍脈……”
“龍脈?”沈青梧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前世師父被推下山崖的畫麵突然湧進腦海——當時他懷裡還抱著半本《趕屍秘錄》,上麵記著“替命燈,以怨養龍,龍活則燈滅,燈滅則魂散”。
原來守燭局的秘密,竟是用冤魂養皇帝的命數!
“夠了。”她猛地將符紙拍在燈台上,“今日我替你們點一盞通冥燈。”
地庫突然劇烈震動。
九盞主燈的燈芯同時竄起黑焰,那火不燒銅台,卻順著符紋倒卷,直撲供在案上的名冊卷軸。
“嘶啦——”第一頁被點燃時,宮牆外傳來說話聲:“東邊第三盞守夜燈爆了!”第二頁燒儘,“西邊角樓的燈也滅了!”
“誰在動我的陣!”
炸雷般的吼聲震得燈油四濺。
謝無咎衝下地庫,腰間銅鈴撞出刺耳的亂響。
他的官靴碾過碎石,平日梳得整齊的發髻散了幾縷,在陰火裡飄成亂麻。
“停下!這些魂一吼,龍脈就裂!”他揮起銅鈴猛搖,鈴聲如刀割破空氣,可那些被禁百年的魂魄早醒了——他們從燈油裡鑽出來,從地縫裡爬出來,尖嘯著撕扯謝無咎身上的符紙。
“龍脈?”沈青梧抹了把臉上的血,陰火映得她眼尾發紅,“你們用這些魂養龍脈的時候,可問過她們願不願意?”她踉蹌著走向陣眼,最後一縷陽氣從腳底湧上來,“今日我開冥途,不為一人——為所有被你們當成燈油燒掉的魂!”
九燈齊爆的刹那,整座皇宮都在震顫。
陰火衝天而起,映得夜空一片暗紅。
沈青梧的意識開始模糊,卻看見無數半透明的影子在火光中浮現——有披頭散發的宮娥,有裹著血衣的妃嬪,有被掐斷喉嚨的嬰孩。
他們的指尖還沾著魂釘的鏽跡,卻都朝著她跪了下來,低語如潮:“謝恩……謝恩……”
承明殿飛簷下,蕭玄策望著那團陰火,龍袍無風自動。
霍沉跪伏在他腳邊,聲音發顫:“陛下,守燭局……燒了。”
“不。”蕭玄策垂眸望著掌心被陰火映紅的紋路,喉結微動,“是它自己……燒起來了。”他想起三日前沈青梧跪在禦案前,說“宮中怨氣太盛,恐損聖壽”,當時隻當是宮妃爭寵的藉口,如今才明白——她早看見了這團藏在最深處的火。
黎明前的清梧閣,燭影搖紅。
沈青梧昏臥在榻上,意識遊走於夢境與現實之間。
她聽見墨蘭的啜泣:“娘孃的臉……左眼怎麼白了?”聽見白露的腳步倉皇逃遠,聽見宮人們在牆外低語:“昭媛娘娘掌陰燈,鬼神都跪拜……”
她勉強睜眼,望向銅鏡。
鏡中,她的左眼陰瞳正慢慢褪成灰白,像被潑了層月光;右眼卻浮現出一道符紋,與地府契約同源,隨著心跳一下一下跳動。
“這才……開始。”她的嘴角微動,聲音輕得像歎息。
窗外,最後一盞守夜燈在風裡晃了晃,燈芯“滋”地一聲,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