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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後宮開冥途 第355章 你封得住死人封不住活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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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欽天監廢墟上空,陰雲未散,殘灰如雪飄落。

沈青梧立於焦土中央,指尖仍壓在斷碑之上,血跡未乾,字痕如刃。

“九百冤魂已釋,封印已破。”七字入石三分,彷彿刻進了天地的骨縫裡。

風過處,幽藍光點自她身後冥途之門緩緩逸散,那是被超度的魂魄正歸於輪回——不是被抹去,而是終於得以安息。

線印跪坐一旁,銀發沾滿塵灰,手中捧著最後一縷璽心結發。

那發絲早已焦枯,卻仍透著一絲溫熱,像是不肯徹底熄滅的執念。

她輕輕將它埋入裂開的地磚縫隙中,聲音輕得像怕驚擾了沉睡的亡者:“他們終於……不是燃料了。”

話音未落,遠處傳來鐘鳴三響。

咚——

鐘聲沉重,穿透宮牆,直抵人心。

那是內閣緊急召集朝議的訊號,百年未響,今日竟為一人而鳴。

斷言臉色驟變,袈裟無風自動,他猛地轉身望向紫宸殿方向,低喝:“不好!孫玉衡要祭‘魂帛詔’!”

“魂帛”二字出口,連地底殘存的怨氣都凝滯了一瞬。

這是一種早已失傳的禁術,以人皮為帛、怨魂為墨,書寫逆臣名錄,一旦焚詔昇天,便可引動“天怒之刑”,令被錄者神魂受鎖,七日之內氣血枯竭,形同活死。

更可怕的是,此詔若成,將反噬所有與陰魂溝通之人——包括開啟冥途的判官。

而此刻,紫宸殿內,燭火搖曳如鬼影。

孫玉衡披素麻而出,麵容蒼白卻眼神熾烈,手中高舉一幅長達九丈的白絹。

那帛布通體慘白,不見一絲經緯紋理,反而泛著詭異的肉質光澤,表麵密密麻麻寫滿硃批勾銷之名——正是九百諫臣名錄,每一筆皆用秘法浸染,紅得發黑,腥氣隱隱。

他立於丹墀之下,仰頭望向龍椅上的帝王,聲震殿宇:“此乃先帝遺訓:凡以幽冥乾政者,視同謀逆,天下共誅!今有才人沈氏,通鬼馭魂,亂綱毀常,罪在不赦!臣請祭魂帛詔,代天行罰,清肅宮闈!”

群臣低頭,無人敢應。

有人顫抖,有人閉目,更有甚者悄然後退半步,生怕沾上一絲因果。

唯有蕭玄策端坐龍椅,指節微收,掌心那半塊玉鎖正微微震顫,彷彿感應到某種遙遠的召喚。

他眸色深不見底,目光掃過那幅詭異白絹,忽然開口,聲音冷如寒鐵:“這詔書……可是用死人血寫的?”

孫玉衡身形一僵。

殿內死寂。

“陛下明鑒,”他緩聲道,“此帛取自忠臣自願獻身之軀,其心昭昭,其誌凜然。以皮載道,以血銘誓,方能通達天聽。”

“自願?”蕭玄策冷笑一聲,指尖摩挲玉鎖邊緣,“誰會自願讓人剝皮抄書?你口中的忠臣,怕是連屍骨都被煉成了燈芯。”

孫玉衡不語,隻將帛書緩緩展開,推向殿前香案。

案上已有火盆燃起,炭火幽藍,顯然摻了引魂砂。

隻要一點火,魂帛升煙,沈青梧便將淪為眾矢之的,不止是宮中人人可誅,連她的魂魄都將被釘死在天道律條之下,永世不得翻身。

與此同時,偏殿深處。

沈青梧閉目盤坐,烏木杖斜倚身側,唇依舊緊閉,不能言語,但她的心淵之音早已穿透層層宮牆,探入地底最深處。

她聽見了。

無數細碎哭聲從地下滲出,像是指甲刮擦棺木,又似皮肉被生生剝離的悶響。

那些聲音不成語句,卻帶著強烈的執念和痛苦,在黑暗中翻滾掙紮。

而最讓她心悸的是——其中一道氣息,竟與溫讓有微妙共鳴。

她猛然睜眼,瞳孔收縮如針尖。

提筆蘸血,疾書三字:魂帛非紙。

線印見字,渾身劇震,臉色瞬間慘白如紙。

她張了張嘴,似想否認,最終卻隻能顫抖著點頭:“我……曾在織房見過類似的帛料……紋理裡嵌著毛囊根須,觸手有細微凸起……當時以為是異國貢品,沒想到……”

沈青梧眼神驟寒。

他們竟用人皮做封印載體。

不是一張,是整整九丈。

不是一人,是數百亡魂被活剝製帛,煉成“天道文書”。

而這所謂的“先帝遺訓”,不過是權臣篡改曆史、偽造天命的遮羞布!

她指尖用力,筆尖斷裂,血珠滴落在紙上,暈開如花。

原來如此。

孫玉衡不怕她開冥途,不怕她招冤魂。

他怕的是真相被聽見。

怕的是這些被做成“詔書”的人,終有一日會被認出麵目。

她緩緩抬頭,望向皇宮西北角——那裡是皇家典藏閣所在,藏有曆代禮器誌、工造錄、禁術殘卷。

《天工錄·秘造篇》就在其中。

記載著一切皇家秘製之物的源頭,包括“魂帛”的煉法、所需祭品、以及……破解之術。

窗外,夜色漸濃。

守衛換崗的銅鈴聲遙遙傳來。

一隻黑羽小蟬停在窗欞,翅膀輕振,似在等待指令。

沈青梧收回視線,指尖輕輕撫過左手——那根已失知覺的小指,正隱隱發黑,如同腐朽的枝乾。

每一次動用心淵之音,都在加速她的死亡。

但她不在乎。

有些審判,不必出聲。

有些真相,必須由她親手揭開。

風起時,她緩緩起身,身影融入暗影。

今夜,她要去的地方,沒有光。

但正因如此,才更需要有人,把地獄的火,帶到人間來。

夜如墨潑,風似刃割。

沈青梧貼牆而行,黑衣融於宮簷陰影,連呼吸都壓得近乎停滯。

皇家典藏閣外,三步一崗、五步一哨,銅鈴輕響,巡夜禁軍執戟緩步,目光如鷹隼掃過每一寸磚縫。

她不動,像一截枯木嵌在牆角,唯有心淵之音在暗處奔湧——那是她如今唯一的耳目,無聲卻通幽。

指尖微動,窗欞上那隻黑羽小蟬振翅而出,悄無聲息地掠向西廊。

片刻後,一聲短促驚呼破空而來:“什麼人?!”緊接著是腳步雜亂,數名守衛被引向偏院。

時機稍縱即逝,她如鬼魅般翻入高窗,足尖點地無痕。

鐵櫃森然矗立,銅鎖泛青,刻著“禮器誌”三字篆文。

她抽出發間金釵,輕輕一挑,機括輕響,鎖開。

塵灰簌簌落下,像是百年沉默的歎息。

她在最底層摸到一本厚冊,封麵斑駁,字跡幾乎磨滅——《天工錄·秘造篇》。

翻開第十七頁,指尖驟然一滯。

“貞元七年,采忠臣皮膜三十張,製‘鎮邪帛’三卷,可承天命、壓冥氣。”

字跡冷靜得如同記賬,卻比任何血書更令人窒息。

她繼續往下看,一行蠅頭小注躍入眼簾:

“皮源取自拒詔死囚,麵南而剝。”

心口猛地一縮,彷彿有隻無形之手攥住了她的五臟。

麵南而剝?

那些所謂“拒詔”的死囚,在臨終一刻,竟仍麵向祖廟叩首?

他們至死未叛,卻被冠以逆名,剝皮為帛,成為“天命”的祭品?

一股怒意自丹田直衝頭頂,幾乎撕裂她強壓的冷靜。

原來所謂的“天道律令”,不過是權臣用活人脊骨搭起的謊言高台。

他們封得住屍身,封得住口舌,卻封不住人心朝光的方向跪拜!

她合上書冊,指尖微微發顫,不是因為恐懼,而是因為憤怒已近沸騰。

這本簿冊,不隻是證據——它是炸向整個皇權根基的一枚冥火雷。

忽地,肩頭一涼。

一隻銀蝶翩然落下,翅膀輕顫,化作一道細微靈流鑽入她識海。

斷言的密語隨之浮現:“欽天監地窖有異動,孫府私奴正搬運棺木七具,方向——心獄原點。”

沈青梧瞳孔驟縮。

心獄原點!

那不是傳說中的禁地嗎?

地底最深處,陰脈交彙之所,連地府判官名錄都未曾標注其存在。

孫玉衡竟敢在此妄動?

七具棺木……是新的祭品?

還是……早已死去卻未被超度的“原材料”?

她轉身欲走,身形剛動,餘光卻瞥見牆上影子陡然拉長——原本空無一物的房梁之上,赫然多出一道黑袍身影,靜立如雕,袖中滑落半片玉璽碎片,邊緣沾血,裂痕與她手中玉鎖竟隱隱契合。

空氣凝固。

那人未語,亦未攻,隻是靜靜俯視,彷彿在等一個答案。

就在此刻,皇宮最高處——紫宸殿頂閣,燭火微搖。

蕭玄策立於香案前,指尖輕撚,一支墨色熏香燃起,青煙嫋嫋升騰,在虛空中勾勒出兩盞並列命燈圖影:一盞明滅不定,屬於沈青梧;另一盞深藏地底,燈火幽微,卻始終不熄。

他凝視良久,低語如讖:

“你要救的人……也是我要找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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