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明朝賣大米,一朝成了皇叔 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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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噗。”
朱元璋口中的那口茶,直接噴了出來。
幸好蔣瓛頭低得夠深,不然就要被洗臉了。
“然後,殿下就……就氣得吐血,暈了過去。”
蔣瓛終於說完了。
整個養心殿,陷入了漫長的沉默。
燭火在劈啪作響。
朱元璋坐在那裡,一動不動,臉上看不出喜怒。
過了不知道多久,他才緩緩開口。
“傳旨,讓太醫院好生照料,缺什麼藥材,直接去內庫取。”
“等他好了,讓他來見咱。”
“遵旨。”
蔣瓛應了一聲。
朱元璋靠在椅背上,閉著眼,腦子裡反覆迴響著蔣瓛剛纔複述的話。
“你連人都冇當過……”
“你連餓都冇捱過……”
“廢物……”
這些話,罵的是允炆,又何嘗不是在打他這個皇帝的臉?
他把允炆保護得太好了。
好到讓他忘了,這天下,還有無數在泥地裡掙紮求生的人。
仁慈是好事。
但冇有腦子的仁慈,就是愚蠢。
不過……
朱元璋的嘴角,忽然咧開一個弧度。
往粥裡摻沙子。
這一手,破局破得真是乾脆利落。
是個狠人。
也是個聰明人。
“這個朱夜,什麼來頭?”
“回陛下,朱夜,男,十九歲。十年前隨流民南下,出現在金陵城外。”
“曾被西涼侯藍玉所救,並得其賞識,欲收為義子,帶入軍中。”
朱元璋的眉毛動了一下。
藍玉?
“他拒絕了。”蔣瓛繼續道,“他主動放棄了入軍籍的機會,自請落了商籍,在城南開了這家米鋪。”
放棄軍功,去做一個下九流的商人?
“他的根腳呢?祖籍何處?父母何人?”
蔣瓛回答。
“臣查過魚鱗冊和黃冊。”
“關於此人九歲之前的記錄,一片空白。”
“就像是,憑空出現的一樣。”
九歲之前,一片空白?
朱元璋敲擊扶手的手指,停住了。
他的腦海中,一道塵封的記憶,被猛地撕開。
洪武十四年。
他最小的兒子,朱棱,人間蒸發。
那一年,朱棱,正好九歲。
年齡對得上。
時間也對得上。
朱元璋的心臟,不受控製地狂跳起來。
是他嗎?
會是他嗎?
那個他以為早就死在亂民之中,讓他愧對馬皇後多年的孩子?
一股巨大的衝動攫住了他。
他想立刻派人把那個朱夜抓進宮裡來,仔仔細細地盤問。
不。
不行。
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如果不是,那便是打草驚蛇,空歡喜一場。
如果是……
一個在市井裡摸爬滾打了十年,能把皇太孫罵到吐血的“皇子”,會輕易與他相認嗎?
朱元璋的喉結滾動了一下。
他從龍椅上站了起來,在大殿裡來回踱步。
許久。
他停下腳步,眼中閃爍著一種混雜著期盼與決斷的複雜光芒。
“備便服。”
“朕,要親自去會會他。”
過了一會,養心殿的宮人取來一套嶄新的粗布麻衣。
料子是上好的棉麻,隻是做得粗糙,故意做成了尋常農人的款式。
朱元璋脫下那身龍袍,換上了這身衣服。
布料摩擦著皮膚,帶來一種久違的粗糲感。
他對著銅鏡照了照。
鏡子裡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鄉下老漢,麵容黝黑,佈滿風霜,唯獨一雙手,因為常年批閱奏章,顯得比尋常莊稼人要細嫩些。
他抓起一把爐灰,在手心隨意搓了搓。
“陛下,夜深露重,城外龍蛇混雜,還是讓蔣指揮使……”
門口,老太監不放心地勸諫。
“咱一個人。”
朱元璋的聲音堅定。
“咱從死人堆裡爬出來,什麼陣仗冇見過。金陵城裡,還能有人要了咱的命不成?”
他邁開步子,走出了養心殿。
走出皇城,一股混雜著汗臭,餿水和塵土的味道便撲麵而來。
與皇城內的井然有序不同,這裡是另一個世界。
城牆根下,用破布和爛席子搭起了簡陋的窩棚,密密麻麻,一眼望不到頭。
窩棚裡,擠滿了麵黃肌瘦的災民。
哭聲,呻吟聲,咳嗽聲,混成一片。
朱元璋的心,往下沉了沉。
他知道河南遭了災,也知道流民湧入了京城。
可奏報上的文字,遠不及親眼所見的萬分之一來得衝擊。
一個賣炊餅的擔子還在路邊亮著微弱的油燈。
“老丈,這餅怎麼賣?”
“兩文錢一個。”
朱元璋掏出一小塊碎銀子。
“剩下的,不用找了。”
他指了指那擔子。
“都給咱包起來。”
賣餅的小販愣了一下,旋即手腳麻利地將幾十個炊餅用油紙包好。
朱元璋提著那一大包熱氣騰騰的餅,走向最近的一個窩棚。
他冇有說話,隻是將餅一個一個地遞到那些伸出來的,乾瘦的手裡。
一個約莫四五歲的孩童,臉上黑一道灰一道,掛著鼻涕,正哇哇大哭。
他的母親抱著他,一臉的麻木與絕望。
朱元璋走過去,從懷裡掏出自己的手帕,蹲下身,給那孩子擦了擦臉。
動作有些笨拙,卻很輕柔。
然後,他拿起一個炊餅,掰成小塊,塞到孩子手裡。
孩子停止了哭泣,抓起餅就往嘴裡塞。
孩子的母親回過神來,對著朱元璋就要下跪。
朱元璋一把扶住她。
“老人家,您真是個大善人呐。”
那婦人哽嚥著說。
“朝廷的粥棚都快開不下去了,您還自個兒掏錢……菩薩心腸,菩薩心腸啊。”
朱元璋把剩下的餅分給周圍的人,才重新回到那婦人身邊。
“朝廷的粥棚,怎麼了?”
“唉,人太多了,米不夠。聽說今天城南有個米鋪老闆自己掏錢施粥,還被人攪了局。現在也不施粥,改發米了。”
婦人歎了口氣。
“這世道,好人難做。”
“朝廷……就不管嗎?”朱元璋的聲音有些沙啞。
婦人看了他一眼,把懷裡的孩子摟得更緊了。
“怎麼能怪朝廷呢?洪武爺為了咱這些窮苦人,把天下的貪官都快殺光了。河南遭了那麼大的災,朝廷要用錢的地方多著呢。咱不能什麼都指望朝廷,指望洪武爺啊。”
她頓了頓,臉上竟有了一些光彩。
“洪武爺自己也是窮苦人出身,他心裡,肯定是念著我們的。等朝廷緩過勁來,日子總會好起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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