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蓬萊當警察 第87章 臭名遠揚
且景望向她,平和至極,“他在昆侖任神職,日日相見,眼熟是定然,且你這位哥哥,生平那些事兒在三界傳頌得徹底,於我來說,他算是透明。”
毫無毛病的答話將玉華曇接下來想問的給堵了回去,她巧笑倩兮,好似方纔的發問是開玩笑,“那便好,我自以為與景是摯友。我這哥哥對我不算友好,就覺得景該站在我這邊。”
這話令靜靜站在一旁的飛廉朝玉華曇投去視線,從根本講,幾句拉幫結派的言語襯得很是愚蠢,在昆侖太子的私宅,說出此類話,是在給自己留罪證。
偏生玉華曇眸子收斂諸多複雜事物,飛廉低眉,上一次望見此等神情,是在昆侖主麵上。
“自然。”且景微笑頷首,“你哥哥,可沒陪我下過棋。”
“景是在惋惜,還是在慶幸?”玉華曇捏起一顆白子,凝視空蕩蕩的棋盤。
且景笑意減半,他心中已有提防與不悅,礙於身份沒法發作,玉華曇發問頗有追逐之意,他竟感受到威壓,“這一盤,我要專心應付,若你再贏了,我的臉麵,就難拾回來了。”
玉華曇輕笑,那顆帶有她指尖溫度的白子,落定整張棋盤正當中,如同宣示。
且景挑眉,不以為然。
他嘴上說著這一盤要專心應付,可當他拿起棋子那刻,思緒已然飄遠。
東海曆來是由東海龍族管轄,他們的血脈代代相傳,嫡親為貴,庶親次之,而其他水族則都臣服其下,敖沄澈,是龍族嫡出,所以他出生即背負萬千光環,同樣也背負著東海府未來的命運。
在且景的印象中,很久很久之前,在昆侖主還是他父親時,敖沄澈是個不學無術的紈絝,那種不光不學無術,還把東海耍得一團糟,以至於在三界都臭名遠揚的那種大紈絝。
他犯下的大錯小錯幾乎不計其數,但由於沒有那種很過分的,故一直也無人深揪。
且景第一次見他,是在昆侖,兩千多年前的昆侖。
他們兩個同齡,前後歲數差不了年。起初且景對敖沄澈很有好感,作為仙界的太子,父親管教嚴格,母親又是順從的性子,常常幫著父親約束他的行為。縱觀他長大這一路,其實是沒有朋友的,那些同齡人大多都被父親和母親聯合起來挑了毛病。
他們說,物以類聚人以群分,說若是找不到益友,不如獨身,也省得讓有心之人揀出閒言碎語。
且景不得不服從。他過得拘謹,起坐言行都跟敲定好了模子,他不知道自我是什麼。
所以當敖沄澈向他說出這兩個字的時候,他愣住了。
那一年,昆侖司沒有青鳥台,這地界,原先是叫雪龍台的。
昆侖山腰有雪蛟龍,待到機會成熟,那些古老的蛟龍血脈會騰飛直上昆侖,越過龍台。
那一年,敖沄澈還不是水官,他隻是,東海龍族下一代的繼承者,東海府的少主人。
聽人說,是雪蛟一族最近有個厲害的家夥要渡劫。
古書裡記載,雪蛟渡劫,飛越龍台那刻,會瞬間褪去蛟類的皮,散下白雪光點,似琉璃玉落般美絕,於是父親在台上擺了宴席,引得來往的仙客都想一賞這奇景。
身為東海龍族後裔,貪玩的紈絝敖沄澈自然也到場。
且景從未見過蛟族飛越龍台,心生好奇,他站在不顯眼的柱子旁,想著觀摩完便離開。
“喂,鬼鬼祟祟站這兒乾嘛呢?”身著墨藍色錦衣的敖沄澈不知何時走到了他身後。
且景皺眉,咋有人這麼跟他說話?
“你是?”
“你想知道我是誰嗎?”敖沄澈緩緩抱胸,一臉從容看好戲的樣。
且景語塞,他不想知道他乾嘛要問呢?
“當然。”
“你是仙界太子,”墨藍色衣的少年勾笑,好像很友好,可惜,下一秒他說的話打破了友好的假象,“你都不研究仙族中人的嗎?”
“額,”麵對同齡人驀然發問,且景手足無措,“我研究,但你,很年輕。”
“年輕?對啊,我確實年輕,不像某些老家夥,迂腐得要死,不是怕這個就是怕那個,非要整的我一點兒自我都沒了,做他們的複製品,他們才肯放心下台。”
敖沄澈懶散地靠上牆麵,“我從東海來,太子殿下。在咱們這一代,咱倆是齊名的。”
“東海?你是龍族後裔?”且景恍然大悟,又恢複迷茫,“齊名?什麼齊名?”
“我叫敖沄澈。”墨藍衣少年衝他微笑,“齊名就是咱倆名聲都很響亮,隻不過,大家說起你,都誇你守規矩,說你父親將你培養的很完美,能做昆侖下一代接班人。說起我嘛,就不一樣了,連我家叔伯都說,東海延續萬年,就出了我一個孽障。”
且景聞言想笑,卻不敢失態,他淺笑,“我聽過你。”
“是吧?”敖沄澈笑得更燦爛,“我就知道,我臭名遠揚。”
“不,我聽到的,是昆侖司的女仙娥們,在誇你。”
“還有人誇我呢?”敖沄澈笑出聲,那雙桃花眼睫承接白日,有悱惻與意氣風發交織。
且景點頭,“說你容貌昳麗,絕世而獨立,是金質玉相雕刻的仙品,說你容顏冠頂三界,她們說,要是能嫁給你做妃嬪,便是修行千萬年功德來換,都在所不惜。”
“得了吧?”敖沄澈挑眉,“你長得比我差嗎?俗話說近水樓台先得月,昆侖的女仙娥,就算要議論哪家俊俏兒郎,也得先議論你吧?太子殿下?她們怎麼會放著眼前的你不說,反而去說遠在千裡之外禍害東海的我?”
“父親嚴格,她們很少見我,見了,也不能議論我的,我很無趣,不像你,很鮮明。”
“你也是個沒自我的家夥。”敖沄澈撇嘴,他動了動嘴唇,終道:“算了,挺好的。”
“好什麼?”
“三界有一個我這樣的就夠了,你以後是要繼承昆侖司主之位的,穩重些為妙嘛。”
“你真是這麼想的?”且景凝視著墨衣少年的臉,他明明欲言又止。
“我這人說什麼就是什麼,很少說違心的寬慰話。”敖沄澈回看他,“我等的有些麻煩了,這雪蛟越台的戲碼不看也罷,再會了,太子殿下。”
他抬步走,且景喚他,“你去哪兒啊?”
“凡間賭坊啊,仙界沒有這地方。”敖沄澈扭頭回答。
且景沉默,卻邁出半步,他要不要送送這個很特彆的同齡人?
“彆送了,”敖沄澈聽見腳步,回身衝且景招手,“太子,下次見麵,希望你比現在,多點兒自我,”他抬下巴,右手揚起,拇指和食指湊近,“哪怕,一點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