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蓬萊當警察 第96章 居然膽怯
“問心無愧這四個字,說重也重,說輕也輕。這詞最前頭兩字先是‘問心’,才能說有愧無愧。紅司使,不是誰都能做到‘問心’的,也不是在哪一種情況下,都能‘問心’的。”
“八聚台主總愛說教我,”鹿紅悶頭走路,“對我來說,無論對麵是誰,無論我遇見的是哪種情況,我首先都要問心無愧的,要不然我睡不好覺。”
“紅司使這麼愛問心,那你倒是問問你的心,我對你來說,是什麼?”
鹿紅怔忪片刻,她不可置信地望向敖沄澈的眼,他神情認真,好似真的在等一個回答。
“你想是什麼?”她思忖著,選擇了反問。
“我想是什麼就能是什麼嗎?”敖沄澈輕笑一聲。
“當然,”鹿紅狡黠笑,“不是。”
敖沄澈一臉委屈,他眉梢低下,撒嬌般道:“自從紅司使出了蟾關渡,我可是一路追隨至此,生怕你受了傷。而今紅司使連哄哄我,都不願意嗎?”
“哄哄你?梨雪一定願意。”鹿紅諷刺著。
敖沄澈眼波微轉,拋去穿腸林彌漫的腐臭瘴氣不談,他竟然還聞見了濃重的醋味。
他心情頗為愉悅,拇指摩挲著手中簪子,那紅紋玉觸碰指尖的刹那,他再次開口:“任是誰,也不如紅司使哄我,讓我覺得開心。紅司使今日若是給我哄樂了,我就把八聚台送給你,再讓八聚台鬼衛全然出動,替你去找消失的鹿神族人,這買賣劃算嗎?”
“劃算歸劃算,但實在沒必要。”黑裙姑娘嘿嘿一笑,“穿腸林馬上就走到頭了,等我進了紅書樓,自己一樣也能查。你這麼難伺候的主兒,哄你,太麻煩了。”
敖沄澈見她不吃這套,隻好作罷。
“你要跟我進紅書樓嗎?”鹿紅懷疑這不講武德的人又想玩截胡。
“不了。我恰巧路過紅書樓,要去地下極府。”
“哦,原來不是專門護送我來的,原來是順路搭伴兒解個悶呢。”
“紅司使看起來很失望的樣子,你希望我是有心專門護送你啊?”
鹿紅沒有再說話,她深知與敖沄澈這樣的家夥掰扯到底,肯定也是說不過他的。
眼見紅書樓出現在穿腸林儘頭,鹿紅摘下鬥笠遞給敖沄澈,“還你,還你。”
“這就走了?”敖沄澈很是無奈。
鹿紅小跑著衝到紅書樓前,守門的護衛看清她的模樣,放她進了一層。
氣喘籲籲的瀛川彎腰拄著膝蓋從一旁的老樹後麵走出,“哎呀天哪,這一路上的玩意兒還真是不好對付。”
“累了?”敖沄澈偏頭側看他。
“累了,主子,這次是真累了。”瀛川以為自家主子高低會寬慰他兩句。
結果卻聽見敖沄澈不鹹不淡道:“累了我也沒辦法,累了你就忍著吧。”
不是?
這就是傳說中的差彆對待嗎?
瀛川仰頭看天,一隻禿鷲俯衝而下,他下意識彈射起來,一拳打在它脖子上。
“撲通,”禿鷲落在惱怒的瀛川腳邊,他一腳把禿鷲踢遠,彷彿在發泄怨氣。
“我看你還是不累。”敖沄澈平靜淡然,“到了地下極府,守門的昆侖護衛,就都交給你吧。”
“主子!”瀛川跺腳。
“乾嘛?”敖沄澈皺眉。
“你是不是隻喜歡紅司使啊?”你是不是不喜歡我了啊?後麵這半句瀛川不好意思問。
敖沄澈一臉無辜,“誰說我喜歡她了?我單純覺得,逗她很有趣。”
“逗我無趣嗎?”瀛川像是挽留丈夫的良家婦,“主子你騙人。”
“我騙誰了?”敖沄澈眉頭聳起,收了摺扇,定定看著瀛川。
瀛川一鼓作氣,“你明明就是喜歡紅司使,不是喜歡就是愛!為什麼不能承認呢?”
“誰說我不承認了?”敖沄澈扯出一抹笑,“我早在千年前就承認,沒有人信我而已。”
不知怎的,墨色大氅垂在地上,朱紅的錦絲銀線鋪蓋出血色旖旎,他答話的眼含失望落寞,紅書樓高閣瓦片鱗次櫛比,展覽著萬千琳琅書冊,從敖沄澈站的這角度看去,能瞥見黑裙少女快步繞上木梯上了二層。
他出神盯著她,直到看不見她背影。
“瀛川,有些話,說一次就足夠了。當年我無有憂慮,想要什麼、想做什麼,隨順心意就好,當年我說了,可沒有人當真。而時至如今,我的身上,扛了父王叔伯以及東海府轄所有眷屬的命債,我再也不能隨順心意,我隻能做到一點,就是不把她拉進死局裡。”
“主子,雛豔主說得對,其實您大可不必如此折磨自己,放下過去,就是新生。”
敖沄澈按向胸口,沒了護心鱗,他的胸膛柔軟脆弱,“放下過去?就是新生?我拔去護心龍鱗時,痛不欲生,鱗片帶著皮肉淌出鮮血,三次反複,沒了護心鱗,我早算不上龍族。我不敢想,父王叔伯們在地下極府,是遭受了怎樣的折磨,鮮血才能彙流成河。這麼多年,我一直在等這個契機,哪怕我的血也流儘,我起碼要試一試。從我下定決心的那一刻,我與鹿紅,早就是兩個世界的人了,前途無限潔白無瑕的東來殿少主,不該與墮仙為伍。”
瀛川聽得出來,主子說的這些心裡話,都是經過深思熟慮的,他便不解,“可您總是有意無意地接近紅司使,總是說一些引人遐想的話,誘導她對您動心,這又是?”
“千年前,我沒有得到我想聽到的答案,千年後,我想聽一句,哪怕是她哄騙我。”敖沄澈笑得很輕鬆,如在旁觀自己演的戲,“但我很清楚,鹿紅不會說。就是這樣,我才更想靠近她,我自詡傲然,於她這一處,居然膽怯,我前進一步,又躲一步,幸好她看不出。”
“主子,紅司使跟彆人比起來,有什麼很不一樣的地方嗎?”
“她做到了我做不到的,活成了我活不成的姿態,這算是不一樣的地方嗎?”
“屬下聽不懂您在說什麼。”瀛川撓撓頭,“有點高深。”
“總之不要再提我倆的事兒了,這樣就很好。走吧,彆耽擱了。”
“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