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七零畫插畫 第第一本小人書就畫這個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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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鬆林
隨時的指導,
她是幾十個人裡麵進步最快的。
起碼對著一個搪瓷缸,
仔仔細細畫出來,
乍一看還有模有樣的。
成愛紅畫畫,白華章看書,聞慈癱在床上閉眼睡覺。
等到週五,大家齊齊懷揣著興奮的心情,
聚集到報社的院子裡,七點五十分一到,
馬館長就來了,
說起來他這幾天居然都冇遲到,簡直令人驚奇。
而火畫師站在院子裡,
朝大家招手,
“今天去的地方遠,上頭給批了大巴車。”
大巴車!
聞慈都要習慣了全靠兩條腿走四方,
誰知道突然給交通工具了?
她為自己倖免於難的小腿在心裡歡呼一聲,甚至有種受寵若驚的感覺,一上車,就往側邊靠窗的位置坐,這裡視野好,
方便看風景,她什麼交通工具都喜歡坐在窗邊。
成愛紅把白華章推到她旁邊,自己坐到兩人身後。
她左右看看,看中了正在找位置的蘇林:“蘇同誌,你要不坐這兒吧。”
有聞慈做紐帶,現在她和蘇林也熟悉了一些,起碼說過幾句話,知道他畫畫很厲害。
蘇林有點猶豫。
成愛紅知道他靦腆,拍了拍自己裝著畫本的包,大方道:“我想請你給我指點一下。”
蘇林這才坐下了,坐得端端正正的,頭都不敢歪一下。
車上座位堪堪夠用,火畫師最後上來,隻能坐到了馬館長的旁邊。
馬館長哼了一聲,不知道是對誰,自從那天被火畫師刺過,他看誰都眼不是眼鼻子不是鼻子的,把臉朝著窗戶,堅決不給火畫師一個眼神。
火畫師請司機開車,窗外的景物慢慢開始倒退。
車開了十幾分鐘,外麵忽然下起了小雪。
潔白的雪花洋洋灑灑,被風裹挾著拍到車窗上,聞慈把臉貼在玻璃上,仰著頭往外看。
這些雪花是六角形的,晶瑩脆弱,最開始落在窗上還會化開,它具備自然界的精巧結構,就像精密的蜂巢建築一樣,天然具備美感。
它最開始隻是慢慢地飄,越下越大,等大巴車停下的時候,地上已經鋪了薄薄一層雪毯。
他們下了大巴車,站在一片綿延山林的山腳下。
附近的山林像是一道染著雪頂的暗綠色波浪,而他們正在波穀的低處,左右前麵都是大片大片的鬆樹林,隻有身後,綿延出了一條寬大的黑黃色土路。
聞慈側頭,看到幾米外一個小小的磚瓦房,煙囪裡正冒出飄渺的白煙。
磚瓦房的門被人推開,走出來一個身形佝僂的老人。
他看著五十來歲了,穿著厚而舊的土布棉襖,頭上帶著野兔皮的灰色帽子,皮膚黝黑,是被勞動和日光侵襲過的一張臉,見到這麼多人,咧開嘴笑了笑。
火畫師迎上去,“老人家,我們是來美術培訓的。”
老人用力點頭,“我知道,我知道,局裡都告訴我了,你們今天一白天都要在這裡畫畫是不是?你們要去哪兒畫啊?先說好了,不能走遠,不然怕冷天有野獸下來,危險!”
火畫師忙道:“我們最多往上走幾十米,絕對不走遠。”
老人放心地點點頭,又笑道:“你們這好多年輕娃娃呢,他們也是來畫畫的?”
火畫師雖然話少,但對老人家意外的有耐心,仔細解釋了一遍,又商量著問大家冷的時候能不能進小屋暖暖、或者打杯熱水,老人都拍著胸脯滿口答應了。
馬館長自然不願意去山上,上麵都是鬆樹,暗暗的深綠色,樹乾也是深褐色的,上頭還積著著厚厚的凝實的雪,要是在上頭待久了,用腳趾頭想也該知道有多冷。
他不願意受這個罪,直接躲進了老人燒著炕的小屋。
火畫師則帶著大家上了山。
他們的確冇有走太遠,走了十幾米,火畫師就停下了腳步,“大家各自找個位置吧,最好記住是在哪兒。要是覺得太冷,就去守林員的屋子裡,暖一暖,喝點熱水,彆凍壞了。”
聞慈轉悠一圈,往上走了一陣,找了個乾枯的老樹樁坐下。
冇有畫架還是不方便,她隻能把畫本立著撐在腿上,但是準備好了,卻不急著畫。
聞慈望著這片茂密的樹林發呆。
比起其他常綠喬木或者什麼樹,鬆樹的樣子不夠鮮豔美麗,鬆枝簇簇,鬆針細長,還有股特殊的氣味,哪怕是在嚴寒的冬季,這股寒涼刺激的鬆脂味道也能鑽進鼻尖。
聞慈把圍巾往下拉了拉,露出下巴,深深吸了一下。
她坐的位置麵向對麵的樹林,越過中間有小屋的窪地,那片樹林光禿禿的。
說是樹林,其實更貼切的是木樁林,一個個低矮的棕色木樁上頭落了雪,像是頂著白帽子的巨大蘑菇,但現在不是有蘑菇的季節,砍斷的木樁也長不出新的枝葉。
這大概是多少麵積的木樁?
三畝地?
還是五畝地?
聞慈想著,放眼眺望過去,清晰看到對麵、乃至於更遠處的山林上有多少木樁,數不清楚,總之多少木樁,就是多少棵被砍倒的樹——按粗細來看,甚至都是上百年份的。
她歎了口氣,拿出一根削好的鉛筆。
聞慈不緊不慢地畫,其實也快不起來,因為外頭實在太冷,手指頭伸出來冇多久就要凍僵了,她哈口氣搓一搓,繼續畫,還不行的話,就伸進袖子裡摸摸自己的胳膊。
棉襖裡的胳膊熱乎乎的,手心一貼上去,胳膊冷,手心熱,有種冰火兩重天的感覺。
聞慈哆嗦一下,又畫了幾筆,實在忍不住了。
她把畫本揣進臂彎裡,小跑著往山下去。
大家都四散在這一片,但聞慈爬得比較高,有人學著她往對麵望,卻不知道她在畫什麼——那邊都是大片大片的木樁子,有什麼可畫的?
聞慈跑到小屋門口,敲了敲門。
門其實根本冇鎖上,隻是虛掩著,她一碰就開了,聞慈溜進去,正好對上蹲在灶台邊上的老人,爐灶裡金紅的火焰跳躍著,映在他黝黑的臉上,泛起紅色的光圈。
“是不是冷了,閨女?”老人笑嗬嗬問。
聞慈忙不疊點頭,把凍僵的手伸到爐灶旁邊,溫暖的熱量傳導到皮膚上,她舒了口氣,一邊搓著手一邊問:“爺爺,你是這一片的守林員嗎?”
“是啊,我都乾了好幾十年了,”守林員道。
聞慈忍不住問:“你在這裡生活,不覺得不方便嗎?”剛纔的大巴從市區開了兩小時纔到這裡,光是這段山路就開了半小時,要是人步行的話,還不知道要走多久。
在她看來,這和住在深山老林裡也差不多了。
“哎呦,這當然不方便啦,但我老漢也不用啥,人家上山砍樹的時候,會給我捎帶要用的東西,什麼糧食啊油鹽啊,我都托人家給我帶,也還挺好的。”
守林員滿足地說著,又問聞慈,“你看你凍的,手都紅了,要喝熱水不?”
“要!”聞慈從包裡翻出水壺來,讓守林員加了點熱水。
暖融融的熱水順著食道湧進胃裡,聞慈打了個哆嗦,感覺寒氣一鬨而散。
守林員看得歎氣,想起屋裡休息的另一個方臉男領導,壓低了聲音,“你們這大雪天的來畫啥畫啊?這都是樹林子,也冇啥好看的,還把人凍夠嗆——誒,你畫得是樹樁?”
他看到聞慈臂彎裡夾著的畫,驚奇得不行,“閨女,我看人家都畫樹林子,你咋畫樹樁呢?”
剛纔也有好些人進來暖手暖腳,接點熱水就又急匆匆出去了,但守林員看得清,他們畫的都是鬆樹,有畫一棵的,有畫一片的,但就冇有這樣一片枯樹樁的!
這有什麼好看的?
聞慈笑笑,冇有解釋,隻是展開手裡的畫給他看。
她轉而問道:“爺爺,這山上的樹都是什麼時候砍的啊?”
“這可說不好,有些是鍊鋼鐵那會兒砍的,有的是近些年砍的,反正每天都砍,工業要發展咋能不砍樹呢?這麼大的樹林,砍了好些年,現在也砍去一小半了。”
守林員歎口氣,又咕噥道:“我是眼睜睜看著樹樁子越來越多的。”
聞慈忍不住問:“怎麼不把樹樁拔出去,補種一些小樹呢?”
“這多費事兒啊?”守林員搖頭,數著蒼老開裂的手指跟她算,“又得廢人拔樹樁,又得廢人種樹苗,而且這樹苗不要錢嗎?唉,砍就砍吧,反正咱們這兒的山和樹這麼多,砍也砍不光的。”
不對,聞慈心裡回答,能砍光的。
如果有衛星在高空俯瞰,就能看到,這一片已經空了一塊,泥土裸露,像大地上醜陋的斑禿。
聞慈上輩子是十四歲出的國,她雖然冇在農村生活過,但也知道,到了季節,東北這裡的山上有雨滴那麼多的蘑菇、野菜,是大自然對生物的殷切賜予。
而這幾十年為了工農業的發展,其實付出了很大代價。
現在冇什麼環境保護的意識,土地、水源、資源……甚至是部分城市本身,既有消耗,也有汙染,竭澤而漁,讓這片土地在幾十年後枯竭得非常多。
“金山銀山不如綠水青山”,這句話是在問題產生後纔出現的呼籲。
聞慈好像突然知道第一本小人書畫什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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