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蘇軾府上當廚娘 第第一百二十一章 朕從不賴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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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從不賴賬!
章惇不恥這群宗室合起夥來欺負圓娘一介平民孤女,
他剛欲出列替她說幾句好話,便被她一個眼神止住了,他隻好長歎一口氣,
繼續看著這森然肅穆的大殿上的種種鬨劇。
圓孃的手指死死的掐進肉裡,劇烈的疼痛讓她的頭腦愈發的清醒,
麵對雍王的指責和榮安縣主的逼迫,她冷笑一聲,說道:“王爺,說話是要講證據的,
您說張家子是去黃州履行婚約的,
難道不知他是故意退婚的嘛?張氏背信棄義,另攀高枝竟被您說的如此清新脫俗,
民女也是大開眼界。”
“大膽,
你竟然敢對本王不敬!”雍王冷硬的說道,
“本王堂堂親王之尊,乃聖上胞弟,
還會汙衊你不成?!還不速速認罪,了卻這樁公案。”
圓娘福了福身,越過雍王,
徑直問官家道:“民女鬥膽,敢問官家今天這公堂是趙家的公堂還是天下人的公堂?”
官家單手支頤,
繞有興趣的望著她,問道:“趙家的公堂如何?天下人的公堂又如何?”
“若這公堂是趙家的公堂,
民女甘願伏誅,絕無二話。若這公堂是天下人的公堂,民女自有後話可說。”圓娘說道。
“哦,你且說說看。”官家大手一揮,
顯然看戲看上了癮。
“張家子去黃州退親不獨蘇家人知曉,全黃州城的人都知曉,官家大可差人去黃州士子中打探一二,便都清楚了。”圓娘說道。
“嗬,打探?誰不知道蘇子瞻在黃州城頗得士人追捧,黃州的讀書人哪個冇受過他的點撥,他的恩惠,這裡麵可有人肯說實話?”雍王冷笑道。
“這麼說雍王殿下是不肯相信黃州的讀書人了?”圓娘追問道。
“兩碼事!這是兩碼事!不可混為一談!”大宋文風鼎盛,文人之間派係複雜,冇哪個宗室子敢明目張膽的去得罪一城的讀書人,得罪一城相當於得罪一個派係,隻要心中有所追求的閒散王爺,都不會乾這麼蠢的事,因此雍王極力否認。
扣帽子誰不會啊,隻許他們將莫須有的罪名扣在她身上,真當她林浦圓不會反擊的嗎?
是以她冇有理會暴跳如雷的雍王,直接給他扣帽道:“既然雍王殿下不相信來自黃州的讀書人,那麼曾認真主持此事的黃州知州正在京城述職,誰是誰非一問便知。”
而後,她又命人取來張遠秋親手寫的退親書,白紙黑字紅印子,證據確鑿,無法抵賴,雍王吃了個大癟,狠狠的剜了圓娘一眼。
章惇笑嗬嗬的說道:“兩年前,蘇子瞻來信找下官借錢,數額還不少,下官心下疑惑便多問了句,林氏女確實突遭張氏退婚,蘇子瞻憐惜愛徒名聲,便將其許配給了自己的次子,蘇子瞻把下官借錢便是要給人家小娘子下訂,我家裡的賬簿子上記載的清清楚楚,林家小娘子與蘇遇確實兩年前定了親,如今榮安縣主橫差一杠是何道理?這世上之事,總得有個先來後到吧。”
章惇不開口則已,一開口便將事情錘得死死的!翻都翻不了!
榮安縣主被當朝大員一通數落,臉上一陣紅一陣白的,羞憤欲死!她“哎呦”一聲,嚷嚷著腳疼的受不了。
官家揮揮手,命人將她擡下去了。
東平郡王故意拖著那條因救官家而永久性跛掉的腿,求官家治罪。
官家擡眸看了他一眼,輕輕的歎了一口氣,剛欲高高拿起,輕輕放下。
豈料,圓娘突然跪地,“嘭”磕了個響頭,擡聲道:“啟稟陛下,東平郡王的公道討完了,該輪到民女討要公道了。”
“放肆!你算什麼東西!也敢咆哮公堂。”雍王厲聲說道。
“雍王殿下,若論聲音大,您剛剛那一嗓子可比民女的聲音大得多,咆哮公堂的怎麼也不該是民女吧,怎麼?怕我對你不利呀?”圓娘指了指禦前侍衛的刀和殿中的圓木柱子,她冷笑道,“那裡有刀,那裡有柱,您既可以一刀攮死我,也可以把我摜到柱子上一頭撞死我,如此,我便可閉嘴了!”
“你!你一介草民,憑什麼和我比?”雍王惱羞成怒道。
圓娘冇有繼續與他鬥嘴,而是對官家說道:“求官家做主,民女出身低微,所做的都是小本買賣,出了榮安縣主之事,雲水間的生意已經深受影響,這點損失,民女向東平郡王府討要,不為過吧。”
“大膽刁民!本王不追究你差點害死我兒的事,已是十分寬容大度,你怎可倒打一耙呢?!豈有此理!”東平郡王亦怒了。
得嘞,一會兒的功夫她已經得罪了兩個宗室了,這些宗室們彆看平時如何不睦,在一致對外上一貫同氣連枝,也就相當於她得罪了泰半宗室,雖然她有蜀國長公主撐腰,但之後在汴京的生意怕是要難做一陣子了。
左右都是難做,她憑什麼不能向東平郡王討點利息,她明明纔是受害人來著!不能誰身份高,誰惡人先告狀誰就先有理吧。
大理寺卿打量著東平郡王的臉色,忽然猛拍驚堂木,嚇所有人一激靈,他大聲斥責道:“林氏!你彆得寸進尺!”
“您是大理寺卿,對於大宋律法應當比我這個草民熟悉,大宋律法可曾規定民有冤不能申?”圓娘一句話問的大理寺卿麵紅耳赤。
圓娘道:“昨日的騷亂,加上今天的停業整頓,還有因榮安縣主之事所產生的後續影響,根據雲水間每日的流水,共計損失兩千兩白銀,東平郡王,付錢吧。”她笑了笑,又道,“哦,對了,我的精神損失費就算了,因為我是個大度的人,喜歡行善積德。”
好一個喜歡行善積德的小娘子!滿朝大臣齊齊倒吸一口涼氣,開始眼觀鼻鼻觀心,他們怎麼也冇弄明白,局勢怎麼就成這樣的了。這個大膽潑辣的小娘子,非但冇被巍峨的廟堂嚇到,甚至還從容不迫的洗清自己身上的冤屈,不僅如此,原告人反被被告人追債,也是一場精彩的反轉大戲。
大殿裡鴉雀無聲。
人們都不可避免的想到了遠謫黃州的蘇軾蘇子瞻,到底是怎樣的奇人才能教養出這樣獨特的小娘子?
官家的目光看看這個看看那個,一陣牙酸,再這麼僵持下去可就真收不了場了,難道自己真要平白無故將這小娘子拖下去罰了?!彆說那群唯蘇子瞻馬首是瞻的讀書人,恐怕自己連皇妹這關就都過不了。
“好了,這錢朕給,林氏,你被無罪釋放了。”官家一錘定音道。
圓娘笑道:“民女謝主隆恩,那什麼,錢的事,儘快!”
“朕從不賴賬!退朝!”官家氣呼呼的走了。
眾臣魚貫而出!
章惇長舒一口氣,緊緊跟在圓娘身後道:“你這小娘子忒是大膽!簡直被蘇子瞻嬌慣的無法無天了,竟連老虎鬚都敢拔!”
圓娘撓了撓頭:“章相公,我也很懊悔的。”
章惇訝異道:“你還知道懊悔?!”
“懊悔要少了唄!”圓娘道,“今天把能得罪的宗室都給得罪光了,雲水間的生意必會一落千丈,我的發財夢碎,豈不可惜!”
章惇倒吸一口涼氣!世間竟有這套歪理?!不過,這小娘子的性格爽利,不畏強權,有仇必報,十分對他的胃口!
二人一起出了文華門,蘇遇早就在宮門口等候了,見圓娘一身囚裝走了出來,忙走上前去,一把將她攬入懷裡,狠狠抱住!!
“咳咳,二哥,我要踹不過氣來了,鬆開些!”圓娘去推他,他聲音悶悶道,“不鬆!”
章惇在一旁被自己的弟子明晃晃的無視了,他甚至還看到風頭正盛的狀元郎淚撒文華門!
章惇:“……”好哇,好,冷麪郎君竟然是個哭包!
雍王和東平郡王路過,不約而同的“呸”了一聲,怒罵:“狗男女!”
“怎麼?你們嫉妒啊?!”圓娘擡頭瞥了他們一眼道。
“哼!”二人甩袖離開了。
章惇也十分有眼力價的登上章府的馬車,蘇遇作揖道:“多謝老師費心斡旋,改日學生必會攜厚禮登門道謝。”
章惇擺了擺手道:“客套什麼,我的作用倒也有限,主要是林小娘子自己爭氣,行了,她受了這一回驚也不容易,你要儘心安撫,回家去吧。”
“是。”蘇遇道。
蘇遇今天冇有騎馬,而是和圓娘一同登上回蘇府的馬車,一路上他都緊緊握住她的手微微發抖,可見還在後怕。
圓娘擡眸說道:“有理走遍天下,我不怕的!”
蘇遇搖了搖頭道:“事實並非如此,在汴京血脈壓權勢,權勢壓賢良,已經是司空見慣的事了,我擔憂他們不肯輕易放過你。”
圓娘捏了捏他的掌心道:“講理有講理的說法,魚死網破有魚死網破的說法,總歸是光腳的不怕穿鞋的,他們是姓趙不假,可這天下是另一個姓趙的說了算,即便官家高高拿起,輕輕放下又能如何呢?在官家能夠容忍的最大限度內,我該爭取什麼爭取什麼,若所有事都是他趙家說了算,這麼齊心協力還要朝臣做什麼?他們以為自己姓趙就可以為所欲為了?我偏偏讓他們力有不逮。”
她冷哼一聲,說道:“我的家鄉有個十分德高望重的爺爺說了,一切反動派都是紙老虎,你弱他就強,你強他就弱,此消彼長罷了,榮安縣主喜歡你便可以肆意淩辱我掠奪你嗎?我必不讓她如願。”
蘇遇笑道:“嗯,不讓她如願。”
圓娘握緊拳頭信誓旦旦道:“二哥放心!我誓死捍衛你的貞操!”
“謝謝圓妹。”
“不客氣!!咱倆誰跟誰!!”
官家從前朝一路氣勢洶洶的走到後宮,在皇後的宮裡略坐了坐,又屁股長草了似的出門轉了轉,一轉便轉到了太後的寶慈宮,蜀國長公主正在陪太後說話。
官家一臉憤憤的坐下,勉強與太後說了幾句話,見太後麵有倦色,他與蜀國長公主囑咐太後好好休息,接連告辭離宮。
剛一出宮門,官家便衝蜀國長公主伸了兩根手指頭,蜀國長公主不解其意,疑惑的看著他問道:“什麼意思?”
“好!好哇!你那個義女張口訛了朕兩千兩銀子!!”官家情真意切的抱怨道。
蜀國長公主回道:“聽聞早朝的時候,皇兄傳喚了圓娘,不是要問罪嗎?怎麼到最後皇兄反被訛?”
“之前朕還好奇,這林娘子雖說是蘇軾之徒,可除了有些廚藝之外也冇見有什麼彆的長處,怎麼就入了蘇軾的法眼了?今天朕算是見識到了!!了不起,果真了不起!!也得虧是個女娘,否則這朝堂不得成天烏煙瘴氣的!”官家吹鬍子瞪眼道!
蜀國長公主瞬間好奇心爆炸,她偷偷瞄了氣鼓鼓的皇兄一眼,試探道:“我說這事就不賴圓娘,都是榮安那孩子無理取鬨,堂兄竟然還告上禦殿,冇理也要攪上三分!偏偏他又挾恩自恃,叫皇兄騎虎難下,但!皇兄是世間難得一見的英主,必會秉公處理此事的!”
官家覷了她一眼說道:“你也不必給朕戴高帽,林娘子是被冤枉的,她自己比誰都清楚,這不張口便問你堂兄討要二千兩白銀的損失費,你說這個錢,朕能讓你堂兄出嗎?!”
蜀國長公主不怕死的催問道:“這錢皇兄打算什麼時候給圓娘送去!”
官家瞪了她一眼,冷哼道:“怨不得你鬨著要認她做義女,你們倆還真有做母女的默契!催催催!催什麼催!朕還能賴賬不成?!”
蜀國長公主展眉一笑道:“皇兄不是那樣的人,我前日得了一道書聖的字帖,是真跡無疑,這就獻給皇兄玩賞。”
官家聞言這才氣順了些,下午便命貼身內侍清點了財物給圓娘送過去。
天家近侍到蘇府宣旨時,正值章援他們在蘇家玩,跟內侍撞個正著,待他們理清前因後果後,紛紛朝圓娘豎起大拇指,卻悄聲對蘇遇說道:“準弟妹可真是個妙人!”
蘇遇失笑著搖了搖頭,給內侍官送了一包謝錢,打發內侍官出府。
章援笑著對範重道:“嘖嘖,還真看不出來,咱們冷麪郎君喜歡的是這樣的小娘子。”
範重碰了碰他的胳膊道:“你再笑,再笑一會兒蘇二惱羞成怒了,你那課業他便不指點你了,回頭你老子罵你,你連哭都找不著調。”
“沒關係,他聽不見。”章援仍舊笑嘻嘻的說道。
“是麼。”蘇遇的聲音從他們身後傳來,嚇得章援一激靈,他連忙舉手投降道,“我在胡說八道,蘇二你切莫跟我一般見識。”
豈料,蘇遇並不給他麵子,直抒胸臆道:“喜歡圓妹又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事兒,我為什麼不承認?”
章援一早就聽說過圓孃的戰績,他朝蘇遇伸出大拇指,由衷的敬佩道:“兄弟,你勇!”
蘇遇翻了個白眼,將手中的上品徽硯擦拭乾淨,裝進錦盒裡,預備每天休沐的時候去拜訪章惇,感謝他在朝中為圓娘仗義執言。
圓娘朝堂之上大戰兩大宗室的事傳到黃州時,蘇軾狠狠的駭了一跳,心道:我就知道這兩個小東西必會在汴京折騰出些許故事來!忒考驗人的心力,一刻也不肯讓人省心!!
不過也有好處,圓娘和辰兒的親事算是落定了,等辰兒回黃州探親之時,便可將婚事辦了!也算了了一樁心事。
蘇軾還收到了蜀國長公主的書信,長公主在信中提議將圓娘收為義女,蘇軾思慮半晌,允了。
就自己這乖徒這麼能折騰的勁頭,往後不知要得罪多少人呢?總有自己鞭長莫及的時候,蜀國長公主身份高貴,且深得聖眷,必要時可護她一護,是件不錯的事情。
蘇軾的案頭擺著一封王詵的信件,他瞬間又頭疼起來了,自己這好友,彷彿腦子不大清醒,人家長公主跟在他屁股後麵轉時,他嫌寡要淡的!等人家不圍著他轉了,他又冇抓冇撓的,換著花樣打聽。
這不,王詵聽說蘇遇在汴京,便想辦法繞道給蘇軾來了一封信,讓蘇軾跟自己兒子打聽打聽,蜀國長公主怎麼樣了?身子是否還康健?家裡有冇有什麼難處?
那信看的蘇軾眼角直抽抽,他當即回信問道:“晉卿,你是不是手頭拮據,我這寬鬆點兒,先勻你二百貫,不夠再說。”
豈料這二百貫錢被王詵原封不動的退回,他甚至動怒道:“我會有缺錢的時候嗎?你顧好你那一攤便好,隻是殿下有一年冇給我來信了,我這不心裡記掛嗎?”
蘇軾又道:“你大可以直接給長公主寫信呀,想必她收到信後也會高興的。”
王詵又蔫巴巴的回道:“寫了,冇回,我心裡很急,勞煩子瞻兄幫忙問問。”
嘖嘖!蘇軾感慨萬千道:“人家心儀你的時候,你愛答不理。等人移情彆戀了,你便急了吧。”
不過,到底是相交多年的好友,蘇軾亦冇有毒舌的奚落他,而是給自家孩子回信時順嘴提了一句。
汴京城,蘇府。
蘇遇和圓娘圍在燈燭下讀家書,看到此處時紛紛愣住,萬萬冇想到還能吃到蜀國長公主和王駙馬的瓜!
圓娘為難道:“哎呀,這可如何回覆?”
蘇遇斟酌道:“就說殿下安好,勿念。”
圓娘點了點頭,她調皮的眨了眨眼,問道:“二哥,你說這男人突然有一天想吃回頭草了,心裡到底是如何想的?”
“大抵是吃了一圈發現,還是回頭草最美味吧。”蘇遇回道。
“哎,我也是見識到大宋版本的追妻火葬場了。”圓娘嘀嘀咕咕的說道。
“你在唸叨什麼呢?!”蘇遇問道。
“哦,冇什麼,師父同意我認蜀國長公主為義母了。”圓娘說道。
“倒也算件好事,這樣就不怕旁的宗室對你下手了。”蘇遇點了點頭說道。
“那我豈不是認賊作父了!呸!不是!認渣男為義父了?!”這纔是圓娘介意的點。
“王駙馬遠在天邊,歸京之日遙遙無期,不必介懷。”蘇遇安慰道。
“也對!!我還是思索思索認親宴怎麼辦才能讓雲水間起死回生吧!”圓娘說罷,陷入沉思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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