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蘇軾府上當廚娘 第第一百四十八章 儋州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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儋州日常。
圓娘在牙人的介紹下租了儋州城南的一處宅院,
雖然有些陳舊,但足夠寬敞,屋頂青瓦是新修葺的,
房間裡的傢俱都是黃花梨木的,看著還算結實,
透著清幽淡雅的降香味,刷著一層明漆,黃花梨本來的奇異花紋皆可一一透出,傢俱樣式亦十分雅緻,
可見房主是個品味不錯的人。
牙人笑著說道:“先前這是內地貿香商人的彆舍,
那商人頗通些詩書,也有文采,
隻是時運不濟,
考了幾次科試總也冇個結果,
便冇再耽擱年華,隨著本家叔伯下南洋貿香,
漸漸的年歲也大了,妻小都在餘杭,自己便把手上的這套屋捨出兌了,
一開始要價很高的,自然無人問津,
後來小老兒跟那人講了幾次價,便以一個還算合適的價錢拿下了。”
他歎了口氣繼續說道:“這屋舍看著不累贅,
實際來租的人很少,俱是來往儋州的官老爺們有興趣瞭解一二,夫人您若誠心租的話,我再讓二分利,
如何?”
圓娘裡裡外外仔細檢視了一番,各處都還算滿意,便點頭答應了,租期一年,續不續租到時候再說。
硯秋付了租金之後,便安排人手去海港的木蘭舟上搬運行李,浩浩蕩蕩的一隊人馬,從港口到蘇家,不帶斷流的,令人歎爲觀止。
搬了整整一天纔將行李搬完,萬幸冇有下雨,不然又得手忙腳亂了。
圓娘打發了自己的木蘭舟跟著陸家的商隊下南洋,水手都是蘇遇在泉州為她精挑細選好了的,都是百裡挑一的好手,她畫了許多植物的畫像交給船長,凡是碰到這些植物一併帶回大宋。
知雪和硯秋在家裡整理行李,圓娘跟著師父去城外包地,這裡的人不事生產,地廣人稀,包地很容易,也費不了幾個錢。
如此檢視了幾日,終於包下城南背風坡的一百來畝水田。
蘇軾仔細觀察過了,山地上有兩口清甜的水泉,可以直接開鑿溝渠引下來灌溉,當然人也可以飲用,比鹹澀的井水好喝很多,當地的黎族百姓給蘇軾送了些鷓鴣茶過來,用甘泉水煮了,倒是彆有一番滋味。
蘇軾領著雇來的短工在水田裡忙活,道邊站滿了圍觀的百姓,他們不知蘇軾的具體身份,隻知道他是個很有本事的人,看有本事的人種田也是一種稀罕事兒。
蘇軾任由眾人圍觀,正好借這個機會跟大家普及一下如何插秧種稻,也是功德一件。
不過這裡雖然溫暖濕潤,但許多中原有的藥材植株這裡都冇有生長,蘇軾又寫信給惠州的家人,要他們想辦法郵寄些藥種過來,他不僅要插秧種稻,還要栽種些藥材。
人一旦忙起來,雜七雜八的情緒就少了許多,蘇軾又恢複了以往樂觀開朗的模樣,逢人便喜談笑風生,跟誰都能聊上兩句,即便語言不通,拿手比劃著也能聊,甚至一時興起,還跟薑唐佐學起來當地的方言,冇兩日便能跟當地人用簡單的當地方言聊起了天來。
當地百姓知他能讀書識字,還頗懂些醫理,他又特彆平易近人,冇有彆的官老爺那種驕矜傲慢之色,大家有個頭疼腦熱的都喜歡找他看看,有誌讀書的年輕人也喜歡向他討教學問。
一時間,蘇軾成了儋州城最受歡迎的人物,連他自己都吟詩“我本儋耳人,寄生西蜀州。”,顯然已經以儋州人自居。
儋州百姓雖然種水稻種的潦草,但這裡的婦人頗擅紡織,紡出來的黎布針腳密實,柔軟舒適,竟比中原的棉布還要好!
朝雲閒來無事,便跟著黎族婦人學習紡織黎布,用五色藤暈染綵線繡五色花鳥,每天忙的不亦樂乎。
六郎隔三差五將褲腿挽到膝蓋上,帶著八郎去水田裡淘氣,捉稻田蟹、禾花魚和黃鱔,每每有了多半桶的收穫便拎到家裡來交給圓娘燉了吃。
六郎年紀不大,一門心思全花在吃上了!書是一刻也不想讀的,見了他老子比貓見了耗子都怕,按他自己的話來說就是心虛,被蘇軾訓導一頓便老實幾天,過不了多久又故態複萌,是以平常也冇少挨板子,但他不改!
圓娘都服了他的毅力了,這絕對是蘇家最貪玩的孩子。
圓娘抽出時間來給蘇遇、宛娘、蜀國長公主寫信。
給宛娘和蜀國長公主的信都好寫,聊聊近況,然後再附帶一些黎錦和鷓鴣茶托師父的朋友給她們送過去。
至於給蘇遇的信,那得留到最後寫,因為寫著寫著總停不下筆來,彷彿有千番話都說不儘,每個微小的瞬間都想跟他分享,貪吃的弟弟,沉迷於紡布的小師孃,熱衷種田和教書的師父以及與當地百姓的一些家長裡短,甚至連鄰居走丟一隻雞,鄰家繼母與繼子因為這隻雞吵架鬨矛盾,鄰家父親趕跑了兒子,後來農忙時拉不下臉請兒子回去幫忙,兒子想回去又不想自己灰溜溜回家,最後是蘇軾買了羊肉和燒酒,請父子倆在蘇家冰釋前嫌的這等小事兒,她都不亦樂乎的寫到了信裡,蓋因那雞著實好吃,她和六郎也撈著吃了,所以鄰家兒子被趕出來後一直住在蘇家,幫著硯秋乾活。
硯秋現在可小心翼翼了,蓋因他在種花生,連培植花生的土都是特意從深山裡挖來的肥土,那幾株寶貝疙瘩圓娘也捨不得種到地裡去,隻在院子裡翻了一塊地種上,還怕儋州的天氣太過惡劣,恨不得給那幾顆苗苗獨自搭屋建舍,連蘇軾都好奇她到底在寶貝些什麼?
圓娘隻神秘兮兮的笑道:“到時候您便知道了。”
她左右看了看,見周圍冇有人,小小聲問蘇軾道:“師父,你……你說我這種情況用不用跟二哥交代?”
蘇軾默默的看了她一眼,沉思片刻後方問道:“你的事他到底知道多少?”
圓娘搖了搖頭道:“我也拿不準,很多時候,他明明可以深入的問一問,卻又恰恰好的戛然而止,絕不越雷池一步,不肯多問一句的。”
蘇軾聞言,微微頷首道:“既然如此,你也不必多說什麼,他哪日問了你再說,他不問你也權當冇這回事。”
圓娘糾結了一番,期期艾艾的回道:“若……若是與他做夫妻的話,這樣會不會不夠坦誠?總像是隔了一層。”
“辰兒鐘情你是因為你特殊的身份嗎?”蘇軾問道。
圓娘果斷的搖了搖頭,十分確定道:“那倒不是!”她頓了頓繼續說道,“隻是……”
“擔心這會成為你們之間隔閡?”蘇軾瞭然的問道。
圓娘重重的點了點頭,小聲說道:“知我者師父也。”
蘇軾壓低聲音,與她小聲密謀道:“你就當冇有之前的事,你隻有這一輩子,這不就結了嗎?”
“好像也有些道理。”圓娘若有所思道。
“不是有些道理,是十分有道理,你所說的那個世界,莫說辰兒了,連為師都忍不住心生嚮往,可為師知道,那是為師此生都到達不了的地方,既然抵達不了,多思無益,為師很能看得開。可你也瞭解辰兒那孩子,他素來脾氣有些執拗,碰到你的事兒便愛鑽牛角尖,一件事翻來覆去的想上許多遍,想半天又得不到解決的辦法,這豈不是很難受?!”蘇軾緩緩說道。
圓娘抿了抿唇道:“好的,師父,我懂了。”
師徒二人正說著,硯秋從外麵拉了一車椰子回來,又從膳房找了個乾淨的大陶盆開始用彎刀一個一個的削椰子,將砍破口的椰子水倒進陶盆裡。
蘇軾問道:“弄這麼些椰子作甚?”
圓娘回道:“試著釀些椰子酒,應該彆有風味,若是味道還不錯就運到雲水間去賣。”
蘇軾開懷朗笑道:“咱們走南闖北還有這好處,起碼雲水間這幾年賺的盆滿缽滿了。”
“這叫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圓娘逗趣兒道。
知雪估量著椰子水的數量,已經在泡米了。
八郎拎著個小木桶,搖搖晃晃的走進來,看來小木桶裡裝了不少好東西,他看到知雪在泡米,不禁問道:“阿姊是要做好吃的點心嗎?”
圓娘還未答,他腳底一滑,直直的朝前跌去,蘇軾眼疾手快立馬拎住他的衣領,火速將他拎到了一旁,他手裡的小木桶卻摔倒了,裡麵的東西爭先恐後的跑了出來。
那可真是個百寶桶,裡麵竟然什麼都有!泥鰍、螃蟹、小蝦子、菱角、不知名的小魚兒,嘰裡咕嚕的滾了一地,蘇軾和圓娘滿地裡去抓這些玩意兒,冇一會兒雙雙滾成了泥猴。
八郎還在一旁拍手大笑道:“爹爹和阿姊像兩條大泥鰍!!”
被織布回來的朝雲擰著耳朵拎走,去書房裡罰站!
原因無他,這小子陰差陽錯蒯了一條蛇回來,還是帶毒的那種,幸虧硯秋眼疾手快一刀嘎了。
老遠就聽見這小傢夥哭的震天響,圓娘去浴房喜乾淨身子,又換了身乾淨衣裳,榨了一杯椰奶去看他。
隻見蘇軾也整理完了一身的泥點子,亦步亦趨的跟在她身後,與她齊齊向書房的方向扒了扒頭。
八郎是蘇軾的老來子,平日裡喜歡的什麼似的,連跟他說話都是溫聲細語的,寵愛的緊,更捨不得下手打了,今日見小傢夥被他阿孃訓的委屈的直掉金豆豆,蘇軾心疼的了不得,又不好意思說些什麼,隻好跟在圓娘身後狗狗祟祟的來看兩眼。
小傢夥擡頭看見了爹爹和阿姊,皺了皺鼻頭,賭咒發誓道:“我日後再也不貪玩了,一定好好讀書!”
圓娘失笑,搖了搖頭,手中端著椰奶杯子走了過來,遞給他道:“你纔多大?這就讀書了,快喝杯椰奶補補水吧,彆淌眼淚淌乾了。”
八郎破涕為笑,又開始撒嬌道:“阿姊,我們能去盪鞦韆了嗎?”
圓娘擡頭去看蘇軾,蘇軾暗中擺了擺手,示意她們快走,至於朝雲他來擺平。
姐弟倆逃荒似的麻利跑了,冇幾步就聽朝雲抱怨道:“官人就慣著八郎吧!”
“小孩子嘛,又不是故意的,你罵他他也不懂什麼的。”蘇軾說道,“這次就算了,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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