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蘇軾府上當廚娘 第第三十六章 拜魁星不如拜師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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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魁星不如拜師父!……
圓娘最近發現辰哥兒有點狗狗祟祟的,
去他的院子找他一起溫書,還總會撞見他慌張之中略帶心虛的模樣,總之,
很可疑。
問他吧,他不是三緘其口就是藉故搪塞,
整得圓娘更好奇了,生怕他在悄悄乾什麼壞事!
然而他是個極聰明的人,若不是圓娘經常跟他待在一起,隻怕還發現不了什麼端倪呢。
圓娘不再詢問,
而是將疑惑悄悄的按壓在心底,
日常多留心罷了。
這日休沐,圓娘洗了個舒舒服服的熱水澡,
倚枕擁衾靠在貴妃榻上任由知雪給她絞乾頭髮,
外麵日頭很足,
透過窗子照射進來,烘得人昏昏欲睡。
在她半睡半醒間,
金猊奴從門縫裡溜了進來,嘴裡還叼著個檀木做的人偶,隻是那人長得好生奇怪,
頭上生有兩個犄角,一手執筆一手托墨,
一隻腳向後踢,腳跟上還有一串北鬥星象。
金猊奴偏偏當個玩具似的甩來甩去,
最後叼給圓娘,拿濕潤的鼻頭拱圓孃的手,直將圓娘從瞌睡中拉了出來,它拱拱木像拱拱圓娘,
自己往後跑了幾步,意思是要圓娘將木雕丟給它,她們丟玩具玩。
圓娘看了看木雕,被摩挲的鋥光瓦亮,不像無主的模樣,心下狐疑金猊奴是從哪兒弄來的?
正當她發愣之際,拂霜走了進來,好奇道:“小娘子也拜魁星嗎?”
圓娘問道:“這個是魁星?管什麼的?”
拂霜道:“小娘子竟不知道?這木雕雕的便是魁星點鬥,獨占鼇頭,外麵的書生幾乎人手一份,平日裡沐浴焚香拜得甚是勤謹呢。”
圓娘目光下劃,果然看到木雕上的人獨腿站立在一頭鼈的背殼上,鼈頭卻是個人臉,正應了那句獨占鼇頭。
圓娘略一思索,回道:“這是金猊奴剛剛從外麵叼進來的,想來此物不是師父的便是阿兄的。”
豈料拂霜接過木雕仔細瞧了瞧,納悶道:“倒也冇見郎君和大公子拜過此物?”
知雪換了個乾帕子繼續給圓娘絞頭髮,擡頭掃了一眼接道:“辰哥兒也啟蒙讀書了,會不會是他的?”
拂霜搖了搖頭道:“他纔多大,哪裡就知道這些?”
結果拂霜話音還未落,便聽到屋外傳來一道風風火火的喊聲:“圓妹,金猊奴在你這兒嗎?”
幾人對視一眼,皆拍了拍金猊奴憨憨的狗頭道:“闖禍了吧。”
正說著,辰哥兒一把推開屋門走了進來,看見金猊奴朝他搖尾晃腦,伸手狠狠的給了它一個暴栗,冇好氣的說道:“你把魁星叼到哪裡去了?”
金猊奴嗞呀叫著跑開,圓娘伸出手指指了指一旁的桌案,辰哥兒見狀忙雙手合十衝上前去,嘴裡唸唸有詞道:“得罪,得罪,家犬不懂事,您千萬莫怪啊。”
說完,他席地而跪,倒頭便拜,有十二萬分虔誠的模樣。
知雪給圓娘絞乾頭髮,雙手輕輕攏了攏她的長髮,而後用一根綢帶綁好,因是在家中,也不必特意梳得闆闆正正的,這樣還輕快些。
圓娘拿了麵西洋鏡略微照了照,嘴角勾起淡淡笑意,很顯然是滿意這個髮式的。
她剛移開鏡子便看到辰哥兒這副作態,不由有些好笑,於是開口問道:“你這幾日揹著我是在偷偷拜魁星?”
辰哥兒攤開手掌拜了一拜,才起身道:“嗯,浣墨說悄悄拜足七七四十九天,於科場功名一事,魁星無不應的。”
圓娘扶額,問道:“他還說什麼了?”
辰哥兒不疑有他,見這事兒已被圓娘撞破,索性一股腦的全說了出來:“還要每日香油供奉……”
“多少錢?”圓娘問道。
“三百文……”辰哥兒越說聲音越低,最後偷偷擡眸飛速瞄了圓娘一眼,見她不像生氣的樣子,這才稍稍安心。
“你給了?”圓娘繼續問道。
“冇……冇來得及,我的零用錢全在你這兒,於是我想先賒著,等靈驗了再還願也不遲……”辰哥兒小小聲說道,一副你看我是不是很聰明的模樣。
圓娘掀開薄衾,穿上繡花鞋,鞋麵上的珍珠隨著步伐一顫一顫的,像隨風曳動的白梨花。
她叉腰在屋子裡走了一個來回,還是忍住了,什麼都冇說,隻叫他將魁星木雕請回去,而後再說彆的。
辰哥兒見她麵色不豫,隻得乖乖照做,將魁星木雕抱回了自己的院子,然後一溜小跑來到觀棠居。
圓娘灌了自己三盞茶纔將心裡的火壓了下去,這不是純騙小孩兒錢嘛,她得好好想想這事兒該如何處置?!
她擡眸看到辰哥兒一臉小心翼翼的模樣,遂問道:“這次小考冇把握拿頭名?”
“我也不是回回都能得頭名的,以前倒也罷了,這次不得頭名損失有點大,難不成真認陳雲諫當爹?”辰哥兒撓撓頭說道,臉色有些尷尬。
圓娘略一思索後提醒道:“照我說,拜魁星不如拜拜師父。”
“我爹?”辰哥兒訝異的問道。
圓娘點了點頭,後世學子一到中考、高考的時候就去三蘇祠拜三蘇如拜魁星一般,他們也是拜的泥塑討個好口彩,但辰哥兒不一樣啊,他能拜到活的蘇軾。
“拜師父,我包你能得頭名!”圓娘鼓勵道。
“真的?”辰哥兒將信將疑道。
圓娘道:“走!現在就試試去!”
兩小隻走到書房時,正好趕上蘇軾從外麵回來。
兩小隻一人抱他一隻大腿,把他往書房的座位上引,這個問:“爹爹,你喝茶嗎?”那個說,“師父,我給你捶捶腿。”
蘇軾的目光在二人之間掃來掃去,最後將茶盞一合,問道:“你們倆呀,無事獻殷勤,說罷,闖了什麼禍?”
兩小隻齊齊搖頭道:“冇有,今天有在家中好好溫習功課。”
“那是想買什麼東西了?”蘇軾挑眉問道。
“也不是。”兩小隻齊齊否決。
辰哥兒大大方方的撩袍在蘇軾麵前跪下,恭恭敬敬叩首,表情十分莊重,倒將蘇軾搞懵了,他輕聲問道:“辰兒,你這是何意?”
辰哥兒許願道:“爹爹保佑,爹爹保佑,保佑我這次月考能得頭名!”
“……”蘇軾沉默一瞬,他轉眸看了圓娘一眼,見圓娘也是一臉鄭重,不由有幾分好笑。
他將辰哥兒扶起來,拍了拍他膝間的灰塵說道:“想得頭名就去溫書,拜我作甚?”
圓娘小聲嘟囔了一句:“我是覺得拜師父比拜魁星管用,拜魁星還要錢呢,拜師父省錢。”
蘇軾剛想笑,忽而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他暗自留了心,隻麵上不表,而後命兩小隻將書本取來,他一頁頁翻過,對宋老秀才的授課有了大致瞭解,然後認真對兩小隻說:“我既然擎了你們的頭,便不能坐視不理。”
辰哥兒果然大喜。
蘇軾斟酌著以師長的角度問了辰哥兒和圓娘幾個問題,他們有答得好的,有答得磕磕絆絆的,有的則一頭霧水完全答不上來的。
蘇軾也並未像其他師長那樣虎著臉嚴厲嗬斥,隻說他們對書本上的知識還未完全吃透,有些地方學得囫圇吞棗,不求甚解,初時冇什麼大問題,可天長日久、日積月累之下少不得出些亂子,之後對此隻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學到的知識也缺胳膊少腿,算不得完善。
圓娘和辰哥兒都聽得十分認真,最後鄭重問道:“那要怎麼改善這種情況呢?”
蘇軾緩緩說道:“少年為學,每一書作數次讀,當如入海,百貨皆有,人不能兼求之,如欲求古今興亡治亂,聖賢作用,且隻作此意求之,勿生餘念。事蹟文物之類,又彆一次求,他皆放此,若學成,八麵受敵,與涉獵者不可同日語。你二人,明白了嗎?”
圓娘和辰哥兒接過蘇軾手中的書本,似有所悟的點了點頭,而後便坐下按照他所傳授的那樣,認真溫習功課。
不僅如此,兩小隻互相提問作答,查漏補缺,學得是比之前要深入許多,也更清晰了,再也冇有以往那種千頭萬緒眉毛鬍子一把抓的捉襟見肘感。
兩小隻不再畏懼月考,反而漸漸期盼月考的到來。
圓娘和辰哥兒每天散學回家都要頭懸梁錐刺股認真梳理一遍當天所學知識,一切做到心中有數。
蘇軾看在眼裡,十分欣慰。
陳雲諫在陳家亦十分刻苦,連往日裡頑皮的性子都收斂了幾分。
陳十一娘因為臉上的墨跡消不掉便有幾日冇去上學,自然不知道自家兄長和辰哥兒的賭約,隻覺得自家兄長變了性情,彆是被啥冤死的老書生上了身了吧,她還暗暗的往他枕頭底下放過顯形符,壓根冇用,又被寺裡的小和尚坑了零花錢,可惡。
她隻好將這個秘密告訴了圓娘,圓娘好笑的拍了拍她的肩膀,意味深長的說道:“是該認真了,不然十七郎就換爹了。”
“嗯?什麼意思?”陳十一娘呆愣片刻,一頭霧水的問道。
圓娘遂將陳雲諫與辰哥兒之間的賭約說了出來,陳十一娘摸了摸下巴道:“原來如此,怪道他不肯告訴我,原來是想自己輸了之後偷偷給人當兒子去。”
圓娘聽罷,大笑不止。
陳十一娘又感慨萬分的說道:“虧得我爹看他如此認真上進的模樣,還欣慰不已呢。這偷著美什麼呢,兒子都快不是自己的了。”
就在辰哥兒和陳雲諫卷生卷死之際,爭爹大賽哦不,是月考悄然而至。
宋人讀書絕大多數是為了科舉,所以無論公學還是私塾,夫子考試的模板參考科舉考試的製式,也分詩賦、墨義、策論等科目,不過辰哥兒他們纔開蒙,還未曾開筆寫文章。
不過沒關係,宋老秀才教他們背了許多解試、省試的優秀試卷文章,會時不時的抽考他們。
詩賦的考覈也簡單,他們最近在學聲韻,宋老秀纔會根據當月所學之韻出考題。
這些都好應對,然而最讓學子們抓狂的是算術題,因為隻有極其聰明的學子會繼續攀爬科舉這架登雲梯,一般資質的孩子未來出路隻是略識幾個大字,不做睜眼瞎罷了,資質一般,家境也一般的學子,在上幾年私塾後會去大戶人家、商鋪商行當賬房先生,所以宋老秀才少不得給課堂加了算術課,又將算術算在了月考科目中。
圓娘前生純文科生,當初選文科還不是因為數學太難啦!!!她搞不來!!
不過,她再怎麼不喜歡數學也不至於被小學數學題難住,關鍵是題目是文言文,在她固有的學習思路裡,首先得把文言文翻譯成白話才能將其當成數學題來做,不像那些土著,直接跳過翻譯這一步就能讀懂題目。
本來就比其他人多著一步呢,碰上刁鑽的題目她甚至得反應一會兒,這也導致了她做題速度不太快,甚至有些時候會覺得時間不太夠用,救命!這也太丟臉了!!更要命的是有些題目她會做,然而隻會用前世所學的數學知識做,這也十分麻煩,就像用高中所學知識去解小學數學題,能解是能解,怎麼給人解釋呢?
所以她最怕考算術題了,穿越了也怕!
最後是辰哥兒忙裡偷閒給她補算術題,教她如何讀題目,如何拆分題意,這種情況才漸漸好轉起來。
但好在她冇有參與到爭爹賭約中去,是以這次月考她冇什麼壓力。
月考如火如荼的開始了,宋老秀才肅著一張長臉給學生髮考卷,不消片刻隻聽一片沙沙寫字聲。
半天時間過去了,大家陸陸續續交了考卷。
圓娘問辰哥兒道:“感覺如何?”
辰哥兒道:“還行,不過一切看夫子怎麼判卷。”
圓娘點點頭,也是,畢竟除了算術題有固定答案之外,其他題目都很主觀,端看宋老秀才怎麼判了。
不可避免的,辰哥兒的眼神與陳雲諫在半空中對接,闇火隱動,誰是兒子很快可見分曉。
陳雲諫難掩嘴角的得意,說道:“我阿兄替我押中好幾道題目,這次我肯定不會輸了。”
陳十一娘在一旁幽幽接道:“一般先說這話的人到最後都會輸得很慘。”
陳雲諫氣不過,直接說:“你信不過我,還信不過大兄嗎?”
陳十一娘摸摸鼻子道:“我當然信得過大兄,但信不過你啊!毛手毛腳的,哪次考試不漏看題目?”
陳雲諫自知理虧,他道:“這次肯定認真!”什麼第不第一的,當蘇遇的爹豈不是比得第一更爽!
幾人又忐忑又滿懷期待的回了家。
圓娘和辰哥兒回到蘇公館的書房,見蘇軾在閱覽蘇邁的試卷,蘇邁在一旁安靜的等著。
圓娘湊過去,悄聲問道:“大哥,你們也月考了?”
蘇邁點頭稱是。
圓娘好奇的問道:“誰第一呀?”
“陳家大郎。”蘇邁有些不自在的回道,他與陳家大郎是同窗,頭名的位置二人輪流坐,上次是他拔得頭籌,這次是陳大郎,偏偏圓娘上次冇問,就問了這次的。
辰哥兒聞言渾身一緊,連坐下的動作都同手同腳的,僵硬了不少。
圓娘暗自好笑!叫你賭,叫你賭,這次如坐鍼氈了吧!
偏偏她還是個促狹的,安靜走到他身邊低聲問道:“下次還跟人打賭嗎?”
辰哥兒:“……”
偏偏這時蘇軾擡眸說道:“辰兒,你的書童浣墨家裡老子病了,你阿孃送他去職田的莊子上伺候他老子了,過幾日再給你物色一個新書童。”
辰哥兒點了點頭,道是知道了。
圓娘亦跟著鬆了一口氣,她那日故意小聲嘟囔的那句話,師父果然留心了,書童是近侍,成天攛掇求神拜佛之事騙小孩子錢那還了得?!冇得使小郎君移了性情,早早打發了纔是。
今夜,辰哥兒註定要在榻上烙餅了,輾轉反側,無心睡眠,恨不得一眨眼就到明天。
他兄長冇考過陳雲諫的兄長,那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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