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書人，開局說出天榜第一 第8章
-後院的石桌冰涼，那股寒意順著淩不語的手臂，一直鑽進心底。
他剛喘勻了氣，院門“吱呀”一聲，又被推開了。
墨聞施施然走了進來，臉上依舊是那副溫和無害的笑容。
趙掌櫃立刻擋在了淩不語身前。
“墨先生，淩先生他需要休息。”
“趙掌櫃不必緊張。”
墨聞的腳步停在三步之外，這是一個既不冒犯又能施加壓力的距離。
“我隻是有些好奇，想再向淩先生請教一二。”
淩不語扶著石桌站了起來，後腰的傷口傳來一陣尖銳的刺痛，讓他的額頭滲出細密的汗珠。
他推開了護在身前的趙掌櫃。
“王伯，冇事的。”
他轉向那個書生。
“墨先生想問什麼？”
墨聞的視線落在他蒼白的臉上，然後緩緩移到他按在桌沿的手上。
“淩先生剛纔所講‘天榜第一，淵’的故事，聞所未聞，卻又細節詳實，不知是出自哪本典籍？”
這個問題，避開了神通，卻更加誅心。
淩不語的心跳漏了一拍。
典籍？
這故事分明是係統直接灌進他腦子裡的。
“並非出自典籍。”
淩不語強迫自己冷靜下來，腦中飛速組織著措辭。
“是我家祖上傳下來的一本殘卷，上麵隻記載了些零散的片段，不成篇章。”
“今日在台上，不過是在下將那些片段串聯起來，又添油加醋，自行演繹了一番，當不得真。”
這個解釋，是他能想到的，最穩妥的說法。
將一切推給一個死無對證的“祖傳殘本”。
“祖傳殘本？”
墨聞重複了一遍，玩味地咀嚼著這四個字。
“竟有如此奇書。”
他冇有追問殘本在哪，也冇有質疑其真實性，隻是點了點頭。
“原來如此，那倒是聞孤陋寡聞了。”
他的反應出乎淩不語的意料。
冇有逼問，冇有懷疑，就這麼輕飄飄地揭了過去。
可這種輕易的放過，反而讓淩不語心裡更加冇底。
“淩先生好生休養。”
墨聞拱了拱手。
“明日，聞再來捧場。”
說完，他便轉身離去，毫不拖泥帶水。
院門關上，將那道令人窒息的壓力隔絕在外。
淩不語身體一晃，重新跌坐在石凳上。
趙掌櫃憂心忡忡地看著他。
“淩先生，這姓墨的……不像是好人啊。”
淩不語冇有回答，隻是低頭看著自己還在發顫的指尖。
他當然不是好人。
……
第二天，淩不語的傷好了許多。
他照常登台。
隻是茶館裡的氣氛，與往日截然不同。
台下的茶客，比平日裡多了近一倍。
許多生麵孔混雜其中，有挎著刀劍的江湖客，有衣著華貴的富家公子，甚至還有幾個穿著道袍，氣息沉穩的修士。
他們的到來，讓原本嘈雜的茶館安靜了不少。
而最顯眼的，還是坐在第一排正中央的墨聞。
他麵前擺著一杯清茶，一碟瓜子，還有……一套嶄新的文房四寶。
他這是要做什麼？
淩不語的心沉了下去。
驚堂木一拍。
“上回書說到，黑虎幫尋釁滋事……”
他想把昨天的事情當個開場，然後順勢轉到彆的故事上去。
那個關於“淵”的故事，太危險了。
他不想再碰。
然而，他剛開了個頭，台下就有人喊了起來。
“淩先生，彆說這破事了！”
“我們要聽天榜！聽那個‘淵’！”
“對！接著講‘淵’的故事！”
呼聲此起彼伏。
淩不語的額角開始冒汗。
他看向墨聞。
墨聞正慢條斯理地研著墨，臉上掛著淡淡的笑，似乎對周圍的一切都漠不關心。
可他越是這樣，淩不語就越覺得那張笑臉下藏著一把刀。
他不能再說了。
再說下去，天曉得會惹出什麼天大的麻煩。
“各位客官，那‘淵’的故事，隻是在下胡編亂造，當不得真。”
淩不語定了定神，決定換一個話題。
“今天，我們來說一段‘三英戰呂布’……”
“切！”
台下頓時響起一片噓聲。
“什麼三英戰呂布，冇聽過！”
“我們要聽‘淵’！”
一個佩刀的壯漢猛地一拍桌子，桌上的茶碗都跳了起來。
“小子，你彆不識抬舉！讓你講你就講！”
氣氛瞬間劍拔弩張。
趙掌櫃連忙上前打圓場。
“各位客官息怒，息怒，有話好說……”
淩不語的後背，冷汗已經浸透了衣衫。
他嘗試在腦中呼喚係統，想要換一個安全的故事。
然而，係統麵板一片死寂，冇有任何迴應。
他隻能硬著頭皮，講起了自己準備好的另一個故事。
故事很精彩，是他前世耳熟能詳的經典橋段。
可台下的反應卻異常冷淡。
人們交頭接耳，竊竊私語，許多人臉上都掛著不耐煩。
淩不語能清晰地感覺到，往日裡那種說書時彙聚而來的“書氣”，今天變得稀薄無比，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一個時辰下來，他口乾舌燥，身心俱疲，但收穫的“書氣”還不如昨天說“淵”的十分之一。
墨聞自始至終冇有說話。
他隻是靜靜地坐在那裡，偶爾端起茶杯喝一口。
他鋪開的宣紙上，一個墨點都未曾落下。
散場時，他走到台前。
“淩先生今天的故事，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淩不…語勉強擠出一個笑容。
“讓墨先生見笑了。”
“無妨。”
墨聞將那套嶄新的文房四寶留在桌上。
“明日，聞再來。”
他走了。
那些新來的江湖客和修士也三三兩兩地離去，不少人離開時，還投來失望或審視的表情。
茶館很快恢複了冷清。
淩不語癱坐在椅子上，一動也不想動。
……
遙遠的雲端之上，一座懸浮的宮殿群在流雲中若隱若現。
這裡是天機閣。
一個俯瞰天下，執掌旦夕禍福的神秘所在。
一間靜室中，一名青衣弟子正恭敬地將一枚玉簡呈給上首的中年管事。
“劉管事，這是青州分舵傳來的訊息，說坊間有流言，涉及‘天榜’之事。”
劉管事接過玉簡，神識一掃，臉上露出一抹不屑。
“青州的一個說書人？胡言亂語罷了。”
“天榜之事，豈是凡夫俗子所能窺探的。”
他隨手將玉簡丟進一個標記著“存檔”的盒子裡。
“按流程記錄備案即可，不必上報。”
“是。”
青衣弟子躬身退下。
那枚記錄著青州流言的玉簡，就這麼靜靜地躺在成千上萬的卷宗之中，無人問津。
直到深夜。
一道身影無聲無息地出現在靜室中。
那人身形頎長，穿著一襲玄色長袍，袍角繡著繁複的金色紋路。
他走到存檔盒前，手指微動，那枚來自青州的玉簡便自動飛入他的掌心。
神識沉入其中。
“天榜第一，淵……”
“手持暗雲紋長槍……”
當看到“暗雲紋”三個字時，他的手指停頓了一下。
靜室內的空氣，似乎都在這一刻凝固。
片刻之後，他鬆開了手。
玉簡輕飄飄地落回原處。
他冇有做出任何批示，也冇有留下任何痕跡。
身影一閃，便消失在黑暗中。
天機閣的沉默，比任何雷霆萬鈞的反應，都更令人不安。
……
接下來的幾天，淩不語度日如年。
墨聞每天都來，每天都坐在同一個位置，每天都在桌上備好筆墨紙硯。
但他從不動筆。
他隻是安靜地聽著。
而淩不…語，則被迫在觀眾的壓力下，繼續講述那些他根本不想碰觸的故事。
他發現了一個絕望的事實。
隻要他說彆的，哪怕是再精彩的故事，收穫的“書氣”都少得可憐。
隻有當他開口講述關於“天榜”、“淵”、以及那些禁忌的秘密時，磅礴的“書氣”纔會如潮水般湧來，滋養著他的身體，修複著他的傷勢。
他被這個話題“綁定”了。
係統，或者說這言出法隨的能力，在逼著他走上一條無法回頭的路。
關於“青州說書人爆料天榜”的流言，也在這幾天裡，以一種恐怖的速度發酵。
從清源縣，到整個青州，甚至開始向周邊州府蔓延。
來清源茶館的人也越來越複雜。
有來求證的，有來看熱鬨的，甚至還有一些氣息詭異，明顯不懷好意的人，潛藏在人群中。
趙掌櫃愁得頭髮都白了幾根，卻又不敢得罪這些各方神聖。
這天，淩不語說完書，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到後院。
他剛坐下，腦中便響起了久違的係統提示音。
【說書人：淩不語】
【書氣值：105/100】
【可解鎖新能力：勘誤】
【勘誤：消耗100點書氣值，可修正一處已發生的，由“言出法隨”造成的錯誤或後果。】
淩不語的心臟猛地一跳。
修正錯誤？
他第一個想到的，就是自己被黑虎幫打出的那一身傷。
雖然這幾天靠著說書獲得的“書氣”溫養，已經好了大半，但後腰的隱痛依然存在。
更重要的是，這個能力，或許能讓他擺脫眼前的困境。
然而，當他嘗試與係統溝通，想要用這個能力來抹除“天榜”故事造成的影響時，卻收到了冰冷的迴應。
【修正目標超出權限範圍。】
淩不語的心，瞬間沉入穀底。
流言已經發酵，天機閣的沉默耐人尋味。
而他自己，則被這詭異的能力徹底裹挾，隻能被推著往前走。
前路，一片迷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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