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敵殺伐 第780章 來日方長
在天策將軍府依禮住了三日後,返程乾國的日子便定了下來。
這日清晨,天色熹微,將軍府的下人們已開始悄無聲息地忙碌,將一應行李物品仔細打點,裝上馬車。
李長風換上了一身便於遠行的深色常服,精神看起來不錯。
梅蕊靜立在他身側,依舊是那副沉默可靠的姿態。
呂清月則是一身藕荷色的勁裝,外罩一件同色係的薄披風,墨發高束,未施粉黛。
她站在離李長風幾步遠的地方,目光落在庭院中那棵開始落葉的古樹上,神情淡漠,彷彿眼前的一切都與她無關。
這三天,對她而言,如同三年般漫長。
她與李長風雖同處一個屋簷下,卻涇渭分明,夜間她宿於內室,李長風則不知在何處歇息,兩人甚至連同桌用膳的次數都寥寥無幾,更彆提任何夫妻間的實質接觸。
她像一隻警惕的刺蝟,時刻繃緊著神經,準備應對任何可能的冒犯。
然而,李長風也真的信守了洞房那晚「沒興趣演霸王硬上弓」的話,並未對她有任何逾越之舉,偶爾碰麵,也依舊是那副似笑非笑、讓人捉摸不透的模樣。
這反而讓呂清月心中更加沒底,總覺得這平靜之下,醞釀著更大的風暴。
「時辰不早了,該進宮向父皇辭行了。」李長風的聲音打破了清晨的寧靜,他看向呂清月,語氣平靜,聽不出什麼情緒。
呂清月收回目光,淡淡地「嗯」了一聲,算是回應。
馬車早已備好,二人登車,梅蕊與其他隨行人員騎馬跟隨,一行人向著楚皇宮城迤邐而行。
車廂內,氣氛依舊凝滯。
呂清月靠著車窗,看著窗外飛速倒退的街景,玉京城的一磚一瓦,一草一木,都讓她心生眷戀與酸楚。
此去乾國,前路茫茫,歸期何在?
李長風則閉目養神,手指無意識地在膝蓋上輕輕敲擊,不知在盤算著什麼。
抵達宮門,內侍早已等候,引著二人前往禦書房。
禦書房內,楚皇南山玉似乎剛處理完一批奏章,正靠在椅背上小憩,眉宇間帶著一絲疲憊。
聽到通傳,他立刻睜開了眼睛,看到並肩走進來的李長風和呂清月,臉上露出了溫和的笑容。
「兒臣(臣媳)參見父皇。」二人依禮參拜。
「平身,快平身。」南山玉抬手虛扶,目光在兩人身上來回掃視,帶著顯而易見的關切,「準備今日就動身了?」
「是,父皇。」李長風恭敬答道,「乾國局勢未穩,兒臣需儘快返回。」
南山玉點了點頭,沉吟片刻,目光轉向一旁垂首不語的呂清月,語氣愈發溫和,帶著長輩的慈愛:「清月啊,這幾日,長風他……沒有欺負你吧?」
這話問得隨意,卻讓呂清月的心猛地一跳。
來了!她最擔心的事情!
她下意識地攥緊了袖中的手指,指尖微微發涼。
雖然李長風這幾日確實未曾「欺負」她,但兩人形同陌路、分室而居卻是事實。
若李長風此刻心存怨懟,隻需稍稍暗示,或者乾脆說出實情,那她之前所有的堅持和忍耐,都可能成為觸怒君王的導火索,甚至牽連呂家!
皇帝賜婚,她卻不與李長風行夫妻之禮,無異於抗旨。
她飛快地抬眸瞥了李長風一眼,想從他臉上看出些端倪,卻隻見他神色坦然,嘴角甚至還掛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
她心一橫,正準備硬著頭皮說些「一切都好」的場麵話搪塞過去,卻聽李長風已經搶先開口了。
「父皇這話說的,」李長風的聲音帶著笑意,甚至還有幾分恰到好處的,「像是兒臣多不懂事似的。」
他上前一步,側身看了呂清月一眼,那眼神竟帶著幾分毫不掩飾的「滿意」和「欣賞」,繼續說道:「清月她……很好。
性子是直率了些,但識大體,懂進退,對兒臣更是……關懷備至。這幾日,有她在一旁打理,兒臣隻覺得諸事順遂,連胃口都好了不少。」
他這番話說得流暢自然,語氣真誠,彷彿這幾日真與呂清月過著舉案齊眉、琴瑟和鳴的日子。
呂清月直接愣住了,難以置信地看向李長風。他……他在說什麼?
關懷備至?諸事順遂?這都哪跟哪啊?
然而,李長風還沒說完,他轉向南山玉,臉上笑容擴大,帶著一種男人間心照不宣的意味。
壓低了些聲音,卻又確保呂清月能聽清:「父皇您就放心吧!清月懂事著呢!兒臣瞧著,父皇不久就能抱孫子了!」
「抱孫子」三個字如同驚雷,炸得呂清月耳邊嗡嗡作響,臉頰瞬間不受控製地飛起兩抹紅霞,這次不是氣的,是純粹被這彌天大謊給臊的!
她幾乎能感覺到自己的耳根都在發燙。
他怎麼敢……怎麼敢如此麵不改色地胡說八道?!
他們連……連手都沒牽過一下!
可她偏偏不能反駁!
隻能死死低著頭,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心中把李長風翻來覆去罵了無數遍:這個無恥的登徒子!混蛋!
南山玉聞言,先是一怔,隨即龍顏大悅,朗聲大笑起來:「好!好!好啊!」
他連說了三個「好」字,顯然開心至極,看向呂清月的目光充滿了讚許和欣慰:「清月果然懂事!朕就知道,呂愛卿教出來的女兒,定是錯不了的!能如此快便與長風和睦相處,朕心甚慰!甚慰啊!」
他笑著對李長風道:「長風,你能得此賢內助,是你的福氣!日後定要好好待她,不可辜負!若讓朕知道你欺負了清月,朕可不饒你!」
「父皇教誨,兒臣謹記在心。」李長風拱手應道,態度恭順。
南山玉又看向依舊低著頭的呂清月,語氣慈祥:「清月,長風此去乾國,肩負重任,身邊少不了人照料。
你既已嫁他為妻,便是他最親近之人。往後,他的起居安危,朕就托付給你了。你要好好輔佐他,照顧他,明白嗎?」
呂清月聽著這殷殷囑托,心中五味雜陳。她明白,這不僅僅是公公對兒媳的囑咐,更是皇帝對臣子的命令。
她強行壓下心頭的翻湧,屈膝行禮,聲音儘量保持平穩,卻仍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僵硬:「臣媳……明白。定當……儘心竭力,照顧……照顧夫君。」
「夫君」二字從她口中吐出,艱澀無比。
「好,好孩子。」南山玉滿意地點點頭,「你們一路小心,到了乾國,凡事多商量。若有急事,可通過密渠道傳訊回來。」
又囑咐了幾句路上注意安全、保重身體的話,南山玉這才放他們離開。
退出禦書房,走在長長的宮道上,呂清月一直緊繃的神經才稍稍放鬆,但臉頰依舊有些發燙。
她快走幾步,與李長風拉開距離,彷彿離他遠點就能遠離剛才那令人窒息的謊言。
李長風卻不緊不慢地跟上,與她並肩而行,歪著頭打量她緋紅的側臉,輕笑一聲,語氣帶著慣有的戲謔:「怎麼?夫人這是害羞了?剛纔在父皇麵前,為夫表現得可還令你滿意?」
呂清月猛地停下腳步,豁然轉頭瞪向他,美眸中怒火燃燒,壓低了聲音斥道:「李長風!你……你方纔為何要在陛下麵前胡言亂語?!」
什麼關懷備至!什麼等著抱孫子!一想到這些詞,她就覺得渾身不自在。
李長風挑眉,一臉無辜:「胡言亂語?為夫哪句胡言亂語了?難道夫人希望為夫告訴父皇,你我成婚三日,至今未曾圓房,你連碰都不讓為夫碰一下?」
他湊近一步,聲音壓低,帶著熱氣拂過她的耳畔:「若真如此,你猜父皇會如何想?呂將軍……又會如何自處?」
呂清月被他問得一窒,後麵斥責的話全都卡在了喉嚨裡。
是啊,若真相揭穿,後果不堪設想。
李長風這番「胡言亂語」,反而是維護了表麵上的和諧,保全了她和呂家的顏麵。
可……可心裡還是無由地感覺憋屈!
看著她啞口無言、又氣又無奈的模樣,李長風心情似乎更好了,他直起身,負手向前走去,懶洋洋的聲音隨風傳來:
「夫人,走吧。讓父皇抱孫子這件事,咳咳……來日方長,來日……方長!」
呂清月看著他那優哉遊哉的背影,氣得牙癢癢,卻也隻能狠狠一跺腳,快步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