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瑰 雙生美人（七）
雙生美人（七）
顏綺嚇了一跳，以為自己又能被看見。
後退手要抵在桌子上，卻還是穿了過去。
根本沒有恢複實體。
美人笑了一聲後，把手中攬著的人皮展開，緩緩披到自己身上。
顏綺隻是一眨眼，美人就換了一副樣子，臉上快速閃過喜怒哀樂幾種情緒，以剛纔要殺她之人的樣子走出去。
在那個人走出去後，又一個美人出現，好整以暇坐在太師椅上喝茶。
村莊裡的人很快被她以這種手段取代，被她當做玩偶嬉耍。
她就待在此地，沒有出去的想法，顏綺見此更加好奇，她為何最後會到臨海的無名小鎮中去。
這一片村莊還成為她的陰影。
還有曲詠破開地底後，他們進入的一個類似水墨的世界又是怎麼回事？
這一切很快在她麵前被揭開。
先是一個雙丫鬢的女子帶著一個人跌跌撞撞跑回來，她身後還帶著老熟人。
胡錢。
此時的胡錢和之前初見的樣子並無二樣，滿臉胡腮，不好惹。
那個女子把人請進村莊，拉到醫館麵前。
顏綺認出這是那個大夫的姘頭，在看到美人殺掉大夫時就去找人，時隔一個月，現在纔回來。
她害怕指著美人，聲音顫抖：“就是她，你的貨物不安全，把人都殺了，你要弄回去賠我們一個新的。”
胡錢一看見美人，眼睛都直了。
他咽口水，問女子：“這是我當初賣給你們的貨？”看不出長大能那麼水靈啊。
關鍵是被賣到這裡的女子，就沒有一個能長那麼大。
女子縮在角落：“是，就是她，大人你快把她收了吧，她是妖，她是妖啊。”
美人靜默看著他們，唇角勾著一抹淡淡的笑，“我知道你。”
胡錢本來在聽大夫家姘頭說話，聞言扭頭，胡腮都透著不懷好意：“是嗎？你叫什麼名字？”
他心裡可不覺得這是個妖物，畢竟這裡的人一個事都沒有，就憑一個姘頭說話證明不了什麼。
而且這可是上等的好貨，要是拿回來，好好裝扮一番，重新賣出去，也能掙不少。
美人綠色眸子靈動的盯著胡錢，不像人的眼睛，像動物的。
顏綺看著和容旖如出一轍的美人，忽然湧上一股不好預感。
果不其然，美人朝胡錢伸出手，道出自己的名字：“我是煞美人。”
胡錢以為她在向自己示好，便笑著上前，要去摸她的手，他的笑容在下一秒僵在臉上。
“我的妹妹，在哪裡？”
美人沒有利爪，手形指甲又尖又長，明明是柔荑般柔軟的手，卻在猝不及防間穿透他的胸膛。
她不是在示好，她在示威。
姘頭嚇得魂都飛了，尖叫一聲去求救村民，一轉頭，就連哭的表情都停滯在臉上。
這些村民眼中散發幽深的綠光，麵板失去血肉支撐攤在骨架上，難以看出人樣，不知道他們從什麼時候開始變成這樣，明明一進村還是好的。
胡錢這次就帶了兩個人，想著隻是教訓一個女人用不著多大力氣。
他雙目失神，徹底咽氣。
他帶來的兩個人也在無知無覺中被尖銳的樹枝刺穿。
煞美人如何出去的？
顏綺在這一刻得到答案。
煞美人變成了胡錢的樣子，按照胡錢身體裡殘留的記憶，一路往南，到了淮安臨近無妄海的地方，那裡有一座小鎮，裡麵全是販賣女子稚子的海寇。
胡錢是他們的老大。
煞美人失智般，殺穿整個小鎮，嘴中呢喃：“阿姊，阿姊。”
無名小鎮中的人全都被她殺掉，做成後來顏綺所見的傀儡。
陰影上是皮，陰影內是骨。
煞美人靈智日益展開，她在無名小鎮中扮演不同角色，學習喜怒哀樂，她似乎在找什麼人，拿起筆，在紙上塗抹什麼。
認不出那是什麼東西，一個圓形，兩個錐體，就這樣展現在畫卷中。
顏綺湊近一瞧，覺得熟悉，盯著看了半晌，驚道，這不就是胡錢身後那一副畫麼？
緊接著，顏綺在想通的一刻和煞美人對視上。
煞美人頭上倏然出現兩個鹿角，神秘得要把顏綺吸進去。
“你說，我的妹妹去哪兒了呢？”
煞美人這一次實實在在是在對顏綺說話，綠眸中赫然倒映顏綺吃驚的模樣。
顏綺在發覺的一瞬間出鞭，毫無保留爆發自己的靈力，卻發現自己的靈力似乎被什麼禁錮住了，使用不出來。
長鞭被截斷在半空，顏綺不服輸，立刻又是喚出砯崖，砯崖中蘊含的靈力冰雪寂寥，是在梅山上承接千年飄雪纔有的。
砯崖攔腰砍斷煞美人的鹿角，斬開畫捲回到顏綺手上。
同時，煞美人屋子中的傀儡包上來，顏綺用不了靈力，體力也在某一刻被抽乾，後背真被紮出幾個血洞。
周圍頓時空曠起來，暗黑的屋子消失，原地隻剩下顏綺，煞美人以及她身後的畫卷。
就連傀儡都消失不見。
顏綺不敢怠慢，靈力用不了，她用蠻力還不行嗎？
淨殺化蛇順從卷在她手腕上，砯崖被她雙手一起握住，煞美人一張漂亮的臉不斷有虛影變換，顏綺看出那是她所見見到的形形色色的人，其中不乏被她剝皮控製的傀儡。
曲詠說得不錯，煞美人的本體缺少強力的攻擊手段，隻有手下的傀儡纔是她那麼難以匹敵的願因。
顏綺不在乎，就連她不斷變換的人臉都記不住，現在最好是把她弄暈帶給容旖看看。
“你要殺了我麼？那他怎麼辦？”煞美人屏退傀儡，就是為了更好洞穿她的內心。
周圍沒有傀儡的威脅，確實是斬了煞美人的最好時機。
顏綺兩耳不聞，淨殺卷砯崖正欲落下，煞美人的容顏就停留在一張溫和俊美的臉上。
除了特殊的紫眸顏色模仿不出，她還是一雙看著獵物般的冷漠綠眸外，其他的，和顏綺記憶中的人一模一樣。
果不其然，顏綺的劍頓住，煞美人唇角始終勾著和“虞閒”一樣弧度的笑。
她見顏綺停手，這點弧度忍不住咧開更大，她滿腹草稿還沒說出，顏綺的劍就落下來，“咚”得砸在她腦門上，帶來好一陣暈眩。
“你！”煞美人怒瞪回去，又收獲顏綺的一個劍劈。
“彆用他的臉和我說話。”
煞美人揉了揉自己的臉，瞬間轉變回原本的樣子，她後退幾步，沉沒在身後的黑暗中。
她小看了顏綺，神女後裔，果真非同凡響。
煞美人用了那麼久的幻境禁錮她的靈力，真身對打還是克製不了她。
“他是誰？你的道侶嗎？你不知道吧，他要入魔了。”煞美人半個身體與黑暗融為一體，剩下個頭冷血地看向顏綺，似乎想從她臉上找到痛苦的因子。
但顏綺風輕雲淡，美眸微挑，不屑嗤笑一聲，不把她所說的話放在眼裡。
煞美人接著說道：“有人把我困在這裡，但是我擁有十方魂眼，我能看透一個人的內心和他內心中其他人的動向。”
“我看到，你心心念唸的小郎君，要開始墮落了呢。”
顏綺持劍原地屹立良久，對煞美人說的話半信半疑：“你是個什麼東西？”
煞美人以為這招起效，頭上長出的鹿角中光芒流轉，又開始故技重施要把顏綺拉進去。
不料顏綺甩了下手掌，再度一劍砍下煞美人的雙角，紫眸星光點點：“大不了弄死你，出去就知道了。”
她是真的起了殺心。
顏綺慢條斯理按上她紫紅的嘴唇，笑：“你是妖族，不巧，我的血，對妖族有一定的克製作用。”
推開閉合的唇瓣，顏綺手指用力一按，鮮血流出，猝不及防被煞美人吮進咽喉。
“嗯啊！”
煞美人不懂她的血怎麼可能是辣的，順著血管好像要燒起來了，她從黑暗中長出觸手，掙紮拉扯顏綺的手，可顏綺岸然不動，隻淡笑看她。
胸腔裡的烈火把她燒透，血脈被衝刷得一乾二淨後，徹骨的冰就凍結上來，體內冰火兩重天，煞美人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她麵部扭轉，又開始了不斷變換人臉，速度快得最後成一個漩渦，在裡麵照出另一個地方的景象。
那是仙界三上仙門的地盤。
她最先看見的是三千山中的梅山——不世域。
下一秒，一張熟悉的臉出現，卻不是往日那般和煦如春風。
紫眸冷漠無情，垂下睨跪在梅山腳下的一批弟子，像是在看陰溝裡的老鼠。
他並未束發，群魔亂舞披散在後麵，一身灰衣沾染血液變成暗，詭異恐怖，像進入地獄的仙人。
此刻，他手上拿一劍，通體雪白的劍身早已被血液吞噬，鋒芒逝去，黯淡無光。
虞閒指著一位位高權重的長老，不世域的一峰之主。
長老不敢置信，惡狠狠盯著虞閒，恨不得將他抽筋拔骨，他剛張開嘴，下一秒就人頭落地。
顏綺眨了下眼睛，蹙眉叫他：“虞閒……”
她的聲音和畫麵中陡然傳來的叫喊融合在一起，顏綺隻能看到虞閒眼角抽了下，隨即麵無表情擡起頭，露出森然的笑：“嚮往之。”
畫麵到這裡戛然而止，煞美人就趁顏綺愣神的這一刻，拖著顏綺進入黑暗。
很難說到了什麼樣一個地方，顏綺一擡眸就看見粘膩的黑色氣泡，那些黑色玩意兒浮沉，透出暗紅色。
顏綺嘗試甩出長鞭，淨殺一碰到氣泡，像是打在棉花上，陷了進去。
她抽出鞭子時還帶出惡心的粘液，散發腐臭。
靈力被封，單靠力量也走不出什麼門道，顏綺為難時，整個空間驟然一亮，金綠色的光一圈圈環套下來，氣泡中扭轉出各種景象。
其中還有顏綺不久前看到的煞美人在村落被欺負的重影，隻是這一次，多了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