霧儘見歸途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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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勢漸漸大了起來,她逐漸看不清顧疏寒,也看不到周圍人宛如打量瘋子般的異樣眼光。
隻看得到小時候的自己,數九天穿著單薄的衣物跪在彆墅前,哭著求顧疏寒,“哥哥,我吃的很少,什麼活都能做,我很聽話很懂事,絕對不會煩你,求求你留下我吧。”
繼父和母親相繼離世後,諾大的家裡隻剩了她和顧疏寒。
在葬禮上,周圍的竊竊私語聲如潮水般洶湧,大家說,她是要被送去孤兒院的。
她不要。
所以她從孤兒院裡翻牆出來,拖著斷腿一步步走了回來,跪在門前。
顧疏寒嫌她擋路,讓人把她拖到一邊。
黎霧忍著刺骨的寒冷,跪到暈倒,身上覆了層白皚皚的雪,蜷縮成一團,一聲聲叫著媽媽。
就在她以為自己要被凍死時,顧疏寒終於出現了,居高臨下的看著她,眼睛裡是毫不掩飾的冷漠和厭惡。
黎霧卻扯開嘴角,笑了。
她是故意的,媽媽對她動輒打罵,她一點也不喜歡媽媽。
之所以在監控底下喊媽媽,是因為顧疏寒從小冇有媽媽。
那年,她12歲,顧疏寒15歲。
就算顧疏寒脾氣再差,再厭惡她又怎麼樣,那也好過吃人的孤兒院,好過暗無天日,永無出頭。
她想給自己找個出路,想活著,就算活不了,也不要待在那種地方。
她賭贏了。
顧疏寒性格古怪,陰晴不定,要絕對的順從,凡事都要以他為第一位,明明是一條陰暗的毒蛇,偏在外人麵前又是溫和有禮的模樣。
做任何事都隻憑心情,冇有邏輯可言,當年留下她的那絲心軟,讓他更加厭惡黎霧。
從開始的無視,到後來惡意欺辱,她常年穿著長褲長袖,隻為了遮掩身上被打出來的,縱橫交錯的疤痕。
小時候是媽媽,後來是顧疏寒。
好像隻有她痛了,他們纔會痛快。
但黎霧不後悔,反而用儘全身解數討他開心。
因為他足夠有錢,能讓她上最好的學校。
這就夠了。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雨勢時大時小,黎霧身體打顫,眼前陣陣發黑。
“黎霧?”
身後有道男聲響起,頭頂遮過一把傘,梁宥西裝筆挺,像是參加了什麼正式的活動,視線落在她狼狽的模樣,似是不解,“你怎麼了?”
黎霧認識他。
今年學院的出國名額隻有兩個,她和梁侑。
終於來了。
撐著她的那股力氣散去,她眼前一黑,人就不受控的向前跌去。
預想的疼痛冇有傳來,梁侑接住了她。
再次有意識時,是在醫院,護士正準備給她紮針,“今天多冷啊,怎麼能淋雨,她身體本來就不好,還這麼年輕,會留下病根的……”
護士邊說邊翻起她的衣袖,隨即驚撥出聲:“這是怎麼回事?”
梁侑正在打電話,視線隨意一撇,瞳孔震顫,錯愕的對上黎霧平靜的目光。
她毫不在意,放下衣袖,遮住滿是青紫的手臂,誠心誠意道謝,“謝謝你送我到醫院。”
梁侑深深看了她一眼,“你好好休息,我過會兒再過來。”
黎霧縮回顫抖的手指,微不可見的鬆了口氣。
“姑娘,是不是他虐待你啊。”
護士擔憂道:“家暴是違法的,要不要我幫你報警。”
“不是的。”
她解釋道:“他不是我男朋友,隻是普通同學,好心送我到醫院。”
雖然同一所學校,但黎霧和他接觸不深,偶爾碰麵也隻是點頭之交。
梁氏家大業大,家族涉獵行業廣泛,連續幾年都是市裡的慈善企業家。
學校裡他資助的學生很多,大家提起他,說的最多的就是好人。
他確實是個好人,也是個生意人,每年資助的貧困學生都是尖子生,他出錢資助,也要求他們在各自行業給予自家企業一定的付出。
就像押寶,每年的尖子生就那麼多,總有成功的。
梁侑很聰明,隻幫對自己有用的人。
黎霧和顧疏寒的關係不是什麼秘密,兩家屬於競爭關係,雖然冇到水深火熱的地步,但梁侑對她應該是審視的狀態。
對手的審視。
手機放在旁邊,冇有任何電話打過來。
顧疏寒不會主動找她的,但他會逼她回來。
向來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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