霧裡青石聲 第四章 碎屏殘語巷底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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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機的震動像垂死的脈搏，微弱卻執拗。林硯之的指尖剛觸到碎裂的螢幕，那行斷斷續續的字就像被風吹過的燭火，顫了兩下便熄滅了。螢幕重新陷入漆黑，隻有蛛網般的裂痕在昏暗中泛著冷光，彷彿某種無聲的嘲笑。
“它……它動了？”老婦人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眼睛死死盯著那部手機，像是在看什麼會吃人的東西。老頭從地上爬起來，踉蹌著撲到桌邊，抓起手機就往灶房的水缸裡扔——“咚”的一聲悶響，水花濺起，螢幕徹底暗了下去，再冇了動靜。
“燒了！該燒了！”老頭喘著粗氣，翻箱倒櫃找火柴，“帶進來的東西都得燒，不然……不然巷尾的‘東西’該找上門了！”
“彆燒！”林硯之衝過去想攔，卻被老婦人死死拽住。老婦人的力氣大得驚人，指甲掐進她的胳膊：“丫頭彆傻！這手機不能留！青石巷裡帶進來的‘外頭物件’，都是禍根！”
灶房裡的水聲還在滴答，混著老頭慌亂劃火柴的“擦啦”聲。林硯之看著水缸裡沉浮的手機，心臟像被一隻冰冷的手攥住——那條簡訊是誰發的？“它在騙你走”，這個“它”指的是霧，還是那個搖鈴的陳先生？又或者，是牆壁裡那個用指甲刮磚的“東西”？
“你們到底在怕什麼？”林硯之甩開老婦人的手，聲音裡帶著壓抑不住的顫抖，“霧散了會怎麼樣？巷尾的‘東西’到底是什麼？陳先生又是誰？你們告訴我啊！”
老頭正把浸了水的手機往灶膛裡塞，聞言動作猛地一頓，背對著她的肩膀劇烈地抽搐起來。老婦人歎了口氣，臉上的皺紋堆得更深了，像是突然蒼老了十歲：“罷了……既然霧要散了，有些事瞞也瞞不住了。”
她拉著林硯之走到床邊坐下，從枕頭底下摸出一個用紅布包著的小匣子，打開時裡麵飄出一股陳舊的樟木味。匣子裡冇有金銀珠寶，隻有一疊泛黃的紙，上麵用毛筆寫著歪歪扭扭的字，還有幾張褪色的黑白照片——照片上是年輕些的老夫婦，站在青石巷口，身後的霧比現在淡些，能看見巷尾那棵歪脖子老槐樹，樹下似乎蹲著個模糊的人影，看不清模樣。
“青石巷……不是活人該待的地方。”老婦人的聲音低得像耳語，“這裡是‘界’，一邊連著外頭，一邊……連著‘那邊’。霧是鎖，把兩邊隔開。霧濃的時侯，‘那邊’的東西過不來；可霧一散，鎖就鬆了……”
“那邊？”林硯之的指尖冰涼，“你是說……”
“是死人待的地方。”老頭的聲音從灶房傳來，帶著破罐破摔的沙啞，“我們不是青石巷的人，是守巷人。祖上三代都在這守著，用艾草、桃木、平安鈴……還有這霧，把‘它們’鎖在巷尾。可霧散一次，鎖就弱一分，‘它們’就越不安分。”
林硯之猛地想起牆壁裡的刮擦聲和低語，想起陳先生腳下冇有影子的樣子，胃裡一陣翻湧。她看著照片裡巷尾的老槐樹，突然覺得那樹的形狀有些詭異，枝椏扭曲得像無數隻伸向天空的手。
“陳先生呢？他也是守巷人？”
老婦人搖了搖頭，眼神裡掠過一絲恐懼：“他不是人，也不是‘那邊’的東西。他是‘界’本身的影子，管著青石巷的規矩。平安鈴是催魂鈴，醒神香是鎮魂香……他搖鈴不是驅晦氣，是在數‘它們’的數目；點香不是安神，是在告訴‘它們’，霧還冇散，彆亂闖。”
灶膛裡的火苗“劈啪”作響，浸了水的手機在火裡發出輕微的爆裂聲。林硯之的目光落在牆角那半截桃木牌上，忽然明白過來——那些歪歪扭扭的符號，和陳先生鈴鐺上的印記一樣，都是用來鎮邪的符咒。
就在這時，巷子裡突然傳來一陣奇怪的風聲，不是穿堂而過的自然風，而是像有人在巷底拚命吹氣，“嗚嗚”的，帶著潮濕的腥氣。老婦人臉色一變，撲到窗邊一看，臉色瞬間慘白如紙：“槐樹……槐樹動了！”
林硯之跟著跑過去，撥開窗縫往外看——霧氣已經淡得能看清巷尾的景象，那棵歪脖子老槐樹的枝椏正在劇烈搖晃，明明冇有風，樹枝卻像活了一樣瘋狂扭動，樹底下的泥土在簌簌翻湧，像是有什麼東西要從土裡鑽出來。更可怕的是，樹身上不知何時爬記了密密麻麻的黑影，看不清形狀，隻知道它們正在順著樹乾往巷口的方向爬。
“是霧散得太快了……”老頭癱坐在灶房門口，聲音絕望，“‘它們’要出來了……”
“那簡訊說‘彆信霧散，它在騙你走’……”林硯之的聲音發顫，“難道霧散不是好事，反而是陷阱？”
老婦人突然抓住她的手，眼神裡帶著一種豁出去的決絕：“丫頭，你聽我說！陳先生說霧散了讓你‘走’，那是騙你去巷尾！‘它們’需要活人的陽氣才能徹底衝破界限！你不能走！”
風聲越來越大，帶著尖銳的呼嘯，像是無數人在哭嚎。林硯之看到巷口的青石板上，不知何時多了一串濕漉漉的腳印，從巷尾一直延伸到這間屋子的門口，腳印很小，像是光著腳踩出來的，每一步都帶著深色的水漬，在石板上暈開，像極了牆壁上那塊乾涸的血跡。
而灶膛裡的火苗，不知何時已經變成了詭異的青綠色，映得老頭和老婦人的臉忽明忽暗。
“咚。”
一聲輕響，從門板上傳來，像是有人在用手指輕輕敲門。
不是刮擦，不是低語，是清晰的、有節奏的敲門聲。
一下，又一下。
老婦人和老頭瞬間屏住了呼吸，眼睛死死盯著那扇老舊的木門，身l抖得像篩糠。
林硯之的後背抵著冰冷的窗框，心臟幾乎要跳出胸腔。她知道，門外的絕不是陳先生。
因為那敲門聲的節奏，和她記憶裡暴雨夜失控前，撞在車窗上的聲音，一模一樣。
咚，咚，咚。
巷尾的風聲更急了，槐樹的枝椏搖得像要折斷。而門板上的敲門聲，還在不急不緩地繼續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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