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名的囚徒 追你呀
追你呀
祝與淮的思緒被電話打斷。
他接通了,季柏青溫潤的聲音隨著電流一起絲絲的傳出來,打在祝與淮的耳廓上。
祝與淮不管聽多少遍,都還是會為之心動,他站起來走到窗戶邊,看著掛在天上的那輪圓月。
“在乾嘛?”
“剛洗完澡,坐在沙發上休息,剛剛在哄妹妹。”
季柏青聞言笑了笑:“哄得怎麼樣了?”
祝與淮往客廳的方向看了看:“至少願意和我說話了。”
季柏青沒有兄弟姐妹,缺少這種哄人的經驗,他問:“那……如果是你不開心了,你會需要彆人怎麼哄你?”
祝與淮愣了一下:“我嗎?”
“嗯,你。”
祝與淮很認真地想了想,從少有的惹他生氣的人入手,挑了岑科做參照:“也不需要額外多做什麼,就請我吃個飯,喝個茶,我就好了。”
季柏青淡淡地笑了笑:“行,我知道了。”
祝與淮順著問:“那你呢?”
季柏青想了想,說:“我可能麻煩一點。”
麻煩,祝與淮剛要問,為什麼這樣說?
季柏青在電話那頭笑了笑,他很輕地停頓下,接著說:“我還需要……很多個擁抱。”
祝與淮的心在一瞬間萬籟俱靜,所有聲音彷彿進入真空地帶都消失了,隨即又嘭的一聲,宛如岩漿爆發般熾烈燃燒。
過往空白的感情經曆一時讓他聽到這句話有些無措,又忍不住地覺得蜜一般的香甜。
季柏青在電話那端彷彿看到了祝與淮微微彎起來的嘴角和眨動的眼睛,他看了看手錶,說:“去睡吧,有點晚了。”
祝與淮的手指上下摩挲著手機邊,不捨得結束通話。
他東拉西扯地又聊了其它,季柏青在電話那邊沒有催促,一一回應著。
祝與淮看著窗外,說了句:“今晚月亮好圓。”
季柏青順著祝與淮的話走到陽台上去看,是挺圓的。他問祝與淮:“週末有事嗎?”
祝與淮想了想最近的工作安排,擠一擠週末還是有的:“沒什麼事。”
“那你空出來留給我,把身份證號碼給我。”
祝與淮想都沒想,發了過去。
季柏青所有弄完,祝與淮也沒問去哪。
季柏青說:“睡吧,明早接你。”
祝與淮對著電話那頭說:“晚安。”
季柏青笑著:“晚安。”他還記著祝與淮說的月亮很圓,擡起手機,拍了張,發了過去。
祝與淮掛完電話,手機振動提醒他收到圖片。
他開啟,俏白的一輪月亮,飽滿、明亮,連同他的心在這一刻滿漲,被溫熱的海水洶湧地侵襲。
他們躺在各自的床上,分屬這個城市的兩端。
世間的月亮僅此一輪,但照在他們心尖的,還有那個如同月亮一般的人。
祝與淮在這晚,前所未有的做了一個好夢。
他並不記得夢的內容,他隻記得早晨醒來時,在看到季柏青發的早安那一刻,心裡前所未有的滿足。
一早,祝與淮還在刷牙,聽見電話響,他忙把嘴巴裡的泡沫吐出,漱口,拿毛巾擦了嘴。
一接通,季柏青就聽見祝與淮略微有些忙的聲音,他笑笑:“不著急,待會樓下等我,我還有大概二十分鐘。”
祝與淮的心情又變成了上揚的頓號,一跳一跳地想要往外蹦。
祝與淮欣喜但還是保持冷靜地叮囑道:“好,那你開車小心。”
“好。”
祝與淮提前下去等季柏青,他拿著手機三步跨做兩步地往下走,同時慶幸祝允樂上學早。
季柏青遠遠地還沒到樓下,就看見了祝與淮。
季柏青無奈地搖頭笑了笑,把車停在祝與淮麵前,招呼他上車:“等多久了?”
祝與淮邊係安全帶,邊找了個藉口:“剛下來,剛好家裡垃圾滿了,我下來順手扔個垃圾。”
季柏青沒揭穿他,他從口袋裡拿出熱乎乎的餅,遞過去,說:“路上給你買的,趁熱吃。”
祝與淮接過來,餅還熱著,他拿在手上,燙得心窩口也跟著暖和。
季柏青發動車往前開著,他見祝與淮半天沒動靜,他很快地偏頭看一眼,又回過頭看著前方:“你吃,沒事,我的車不講究。”
祝與淮的視線垂下來,被餅牽著,又擡起來牽到了季柏青那裡:“我還不餓,等回單位再吃。”
季柏青沒勉強,手在車載台上點了點,開啟了音樂。
祝與淮靠在椅背上,覺得前所未有的安心。
季柏青把人送到門口:“我就不進去了,你下班也沒個準,下午我就不來接你了。”
“好。”祝與淮的手放在車門上,語氣有些低落地說:“那我走啦。”
他剛要下車,季柏青說:“等一下。”
季柏青側著身從後座拿出個紙袋,遞給祝與淮:“我給你準備了一些小零食,放辦公室裡備著。”
祝與淮低頭看著,剛才的低落煙消雲散了,他眼神抱歉地去看季柏青,說:“我什麼都沒給你準備。”
“不用,去吧,要遲到了。”
祝與淮下了車,他躊躇地站在門邊,從肚裡撿拾了一句老生常談:“那你……開車小心。”
季柏青等他說完,笑著露出臉上的小梨渦:“好。”
季柏青輕踩油門,走了。
祝與淮站在原地,手裡拎著的袋子提醒著他,季柏青在追他!
‘我追你’這句話,祝與淮每想一遍,還是會覺得沒有實感。甚至他會想問季柏青,你喜歡我什麼?
祝與淮站在市局的大門口,任自己的思緒不理智地飄遠又拉近。片刻後,他被來往上班的人打斷了思路,擡腳往大樓裡走。
祝與淮在電腦前一心三用,一邊回看視訊,一邊手指飛快地敲擊著鍵盤,一邊還理著辦案思路。
岑科坐在椅子上,兩隻腿像螃蟹一樣滑動著,他拿著一個資料夾,挪到祝與淮旁邊,他伸長了頭,看著祝與淮的電腦螢幕。
他邊看邊罵道:“這些敗類。”
祝與淮靜靜地說:“彆這樣說自己,不好。”
岑科氣笑了,殺敵八百自損一千:“還不跟你學的!”
祝與淮沒想到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笑罵道:“去你的。”
岑科難得贏一次,他拿出手機翻出七喜的照片問道:“有沒有可能把她作為我們的線人?”
岑科說的這個問題,祝與淮想過,但實際操作的空間並不大。
回來之後,他也查過七喜的相關材料,按理,七喜長時間在外麵不回家,家裡人一定會著急,會有相關的報警記錄。
但是,什麼都沒有,空蕩蕩的一片。
祝與淮搖頭:“不太有可能,我和季柏青和她接觸太多,暴露的風險太高。”
岑科也是一籌莫展,向波最近交給了他接手,他一直聊,想進“天使”app更高一級的房間,但向波警戒心很強,一直進不去。
岑科把手裡的資料夾遞過去:“楚一鳴的所有資料都在裡麵了,我在其中看到了一個網友幾年前的爆料,你看看。”
祝與淮接過來,翻開:楚一鳴,性彆男,生日2001年5月3日,16歲時被星探發掘進入演藝圈。
祝與淮的手指著字一行行快速地瀏覽,生平履曆、出入境記錄,前麵的內容都很平常,直到看到後麵岑科圈起來的爆料。
——2022年3月1日,一女性網友爆料稱,楚一鳴在粉絲見麵會後,私下約自己見麵。後工作室辟謠,該事件子虛烏有。
祝與淮擡起頭去看岑科,岑科翹著二郎腿的腳放下了,身體前傾:“網友的身份還在確定,賬號銷戶了,比較難找,需要時間。”
有線索總比沒有好,祝與淮豎起大拇指:“牛。”
岑科笑笑,揚揚手,微擡著下巴,臉上有些小得意:“小事小事。”
祝與淮想起一個事,他問岑科:“你以前追人怎麼追的?”
話題跳轉太快,岑科愣了幾秒,挑眉,沒抓住重點地問:“哪家姑娘?”
“你先回答我。”
岑科回憶著:“沒什麼不同啊,寫信、送花、約看電影。”
“就這樣?”祝與淮斟酌著,“有沒有……特彆一點的?”
祝與淮問得這麼詳細,岑科警覺到不對勁,他眯著眼上下左右打量著祝與淮。
祝與淮無奈地沒好氣地笑了一下,問:“乾嘛?”
岑科豎起手指,左右搖擺著,一臉深沉:“你騙不過一個老偵查員的眼睛。”岑科湊近了:“有情況。”
祝與淮也沒否認,笑著往後靠在椅子上,理直氣壯地反問:“不能有啊?”
岑科眼睛都瞪大了,想不到真有:“我淮,鐵樹開花啊。”
祝與淮笑著踢他一腳:“哪來的那麼多亂七八糟的詞。”
“你都不知道,當時大學多少小姑娘眼饞你,我們都在賭你最終花落誰家。”岑科連連搖頭,一臉惋惜樣:“這不大學四年過去,你單身漢一個,怎麼進來的,怎麼出去。”
“少拿姑娘說事,人家對我就沒那心思,你們一天天的少造謠。”祝與淮又踢了岑科一腳,蹙著眉:“說正事。”
“行行行。”
特殊的,岑科想了半天,問:“人家姑娘喜歡什麼?”
季柏青喜歡什麼,祝與淮還真的不是很清楚,他說:“我才知道他以前讀物理的,喜歡天文,後來學新聞。”
岑科絞儘腦汁,這顯然有點超出他的認知範圍:“那……要不,你帶她上山看個星星?”
星星,祝與淮在心裡唸叨了下,有了新的想法。
等祝與淮把報告寫完,忙得鬆了一口氣,他在手機上搜尋著天文相關的知識和活動。
週五下班時間一到,祝與淮立刻從板凳上站起來,抓起衣服,朝著還在加班的大家說:“我先走啦。”
周圍人還沒反應過來,祝與淮已經幾大步踏出了辦公室的大門。
他才下樓,剛要給季柏青發微信,就看見季柏青從馬路對麵走了過來,一身米色風衣,白色褲子,乾淨清秀。
季柏青把人送到樓下,叮囑道:“明早我六點出門,不用著急下來,我會提前給你打電話的。”
“那邊晚上冷了,你帶個厚點的外套。”
季柏青家和機場在同一個方向,明早過來接他再過去太繞了。
祝與淮想讓季柏青多睡會,他說:“你明天直接去機場吧,我打個車就過去了,我們在機場碰頭。”
季柏青不同意,他想了想,給了祝與淮兩個選擇:“要不你現在收拾行李,今晚住我那。要不我明早過來接你。”
祝與淮反應了兩秒才反應過來,他不想季柏青折騰:“你等我下,我上去收拾。”
“好,你慢慢來,不著急。”
儘管季柏青這樣說,祝與淮還是用了最快的速度把行李收拾好。
季柏青看著他的包,兩天足夠了,厚外套不夠的話也沒事,他帶了。
進家門時,季柏青給祝與淮從鞋櫃裡拿了一雙布拖鞋,解釋道:“上次你來穿的那雙,天冷,我洗乾淨收起來了,等夏天我再拿出來,這是給你新買的。”
祝與淮垂眼看著地上的拖鞋,換上了。
季柏青給祝與淮倒了杯溫水放在他麵前:“今天不想做飯,我們吃外賣吧。”
祝與淮和季柏青重逢以來,他們吃的每一頓飯,季柏青都沒將就過。
今天忽然說要吃外賣,祝與淮有些意外。
季柏青看著祝與淮的表情,笑了笑,說:“允許我偶爾懶惰。”
祝與淮也跟著笑了笑,說:“我外賣選手。”
季柏青把手機遞過去:“展現下實力。”
祝與淮也沒拘著,接過來看上了,他邊看邊問:“想吃什麼?”
“有肉有菜,營養全麵,來個漢堡吧。”
祝與淮笑著給他點上了:“快樂水來嗎?”
“來。”
三十分鐘後,兩個一米八以上的大男人蹲坐在沙發邊,拿著還沒手大的漢堡,吃兩口,喝一口可樂。
祝與淮借著喝水的餘光去看季柏青,比起舞台上的耀眼,此刻的季柏青更像是一個鮮活的人,會不小心把醬沾到嘴邊,會在喝可樂的時候露出滿足的神情。
季柏青注意到了祝與淮的目光,看過來,眼神示意怎麼了?
祝與淮不好意思誇季柏青可愛,遞了張紙過去,虛空地指了指,說:“沾到了。”
吃過飯,季柏青換了客臥的四件套,明早要早起,兩個人打算洗漱完就睡覺。
季柏青進了衛生間,他指著水龍頭的方向說:“左邊是熱水,右邊是冷水,洗發水和沐浴露都放在架子上。”
“好,我知道了。”
“你慢慢洗,我先出去。”季柏青側著身出去了。
祝與淮打量著眼前的浴室,淺綠色的花磚、白色的牆壁、金邊的鏡子,簡潔優雅,和之前彆無二致。
但祝與淮的心情卻有些不一樣,他帶著一種隱秘的、允許被進入的快樂在季柏青的界限內探索著。
祝與淮去浴室洗澡,季柏青也沒閒著,他去露台看他的那些植物,每天回家他都要在這裡呆一小會。
季柏青拿著洗乾淨的抹布,小心地擦拭著葉片上的灰塵,祝與淮洗澡的水聲傳來,淅淅瀝瀝的。
季柏青和往常一樣開了露台的小燈,深秋,起風了,外麵的樹葉零落了些。
季柏青原本對季節沒有過多的心得,但此刻,他擡頭看著窗外,也還是覺得這個秋天比往常更深刻。
祝與淮洗澡很快,洗頭加洗澡,十多分鐘就洗完了,他洗完了才發現,季柏青忘記了給他拿毛巾。
祝與淮朝著外麵喊:“季老師,擦水的毛巾是哪一條?”
季柏青聽到聲音,走過來:“我忘記了給你拿,等一下。”
季柏青的腳步聲走遠了,很快他又走了回來,他走到門口,扣了扣門:“好了。”
祝與淮從最裡麵的浴室走出來,手上沾滿了水珠,他把門開啟一條縫,探出半個腦袋,伸出手去拿。
季柏青遞給他,順便叮囑:“吹風機在下麵的櫃子裡。”
祝與淮的頭發懦濕之後,變得更加黝黑,襯著他一雙眼眼眸清亮,他說:“好。”
祝與淮平常不喜歡吹頭發,嫌吵,何女士因為這個問題說過他很多遍,說冬天不吹頭,濕著睡覺,容易頭痛。
但今天祝與淮比較自覺,把頭發吹得差不多了才走出去。
季柏青坐在沙發上,聽到祝與淮的動靜,擡起眼來看他:“床我鋪好了,你去睡吧。”
“我去了,你也早點睡。”
季柏青笑著點點頭:“被子不夠的話,衣櫃裡還有一床。”
祝與淮說行,往客臥的方向走,他躺在床上,鼻腔裡是洗衣液清新的香氣。
他拉過被子,蓋住了下半張臉,深深地呼吸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