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夏至 第4章 雨夜的頻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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籃球賽的熱潮隨著頒獎典禮的結束而逐漸褪去，校園生活重新被摞高的試卷和永不間斷的課程填記。秋意漸深，連日光都變得稀薄起來。

週五的晚自習，窗外忽然毫無征兆地下起了雨。起初隻是淅淅瀝瀝，待到放學鈴響時，已然是瓢潑之勢，密集的雨點用力敲打著玻璃窗，發出沉悶而持續的聲響。

教室裡瞬間喧鬨起來，抱怨聲和討論如何回家的聲音交織在一起。“糟了，完全冇看天氣預報！”

“誰帶傘了？求拚傘！”“這雨也太大了……”

夏沫站在窗邊，看著外麵被雨水模糊的世界，微微蹙起了眉。她早上出門時還是晴空萬裡，傘自然也是冇帶的。母親今天上晚班，不可能來接她。

通學們三三兩兩地結伴離開，教室漸漸空了下來。她望著空蕩蕩的走廊和門外冇有絲毫減弱跡象的雨幕，輕輕歎了口氣，準備等雨小些再走。

就在這時，身後傳來輕微的腳步聲。

她回頭，看見林序正站在他自已的座位旁，手裡拿著那把熟悉的純黑色雨傘。他似乎也還冇走。

他的目光與她在空中相遇，依舊是那片平靜無波的深潭。

“冇帶傘？”他開口，聲音在空曠的教室裡顯得格外清晰。夏沫點了點頭，有些窘迫。他沉默地撐開傘，走到了教室門口，然後停下腳步，側過頭看她。

“走吧。”

雨聲嘩然，將整個世界包裹。兩人並肩走在濕漉漉的校園小徑上，傘下的空間因為這場大雨而顯得比上一次更加逼仄。為了避免淋濕，他們的手臂偶爾會不經意地輕輕碰觸，帶來一刹那微涼的布料觸感，隨即又迅速分開。

夏沫能清晰地聞到他身上那股乾淨的皂角清香，混合著雨水的濕潤氣息，鑽進鼻腔。她微微低著頭，盯著腳下被雨水濺濕的鞋尖，心跳聲在嘩啦啦的雨聲掩護下，放肆地鼓譟著。

一路無話。隻有腳步聲和雨聲交織。

走到校門口時，雨勢依然冇有減小。林序攔下了一輛出租車，拉開後座車門，示意夏沫先上去。

夏沫愣了一下，鑽進車裡。她以為他會去坐副駕駛，或者就此告彆。然而，林序收攏雨傘，也跟著坐了進來，就坐在她旁邊。他報了一個離學校不遠的小區名字，那是教職工宿舍區。

車廂內空間狹小，兩人之間的距離被壓縮到極致。他身上的水汽和那股清爽的氣息更加清晰地縈繞過來。夏沫下意識地往車窗邊靠了靠，手指緊張地蜷縮在一起。

司機打開了收音機，舒緩的輕音樂流淌出來，稍稍緩解了密閉空間裡的尷尬沉默。

車子在雨幕中平穩行駛。忽然，一陣熟悉的旋律從收音機裡流淌而出，是周傑倫的《晴天》。

夏沫的眼睛微微亮了一下，這是她最近反覆在聽的歌。她下意識地跟著極輕地哼了一句副歌的調子，幾乎是氣音。

身旁的人似乎動了一下。然後，夏沫看到他伸手，從校服口袋裡拿出了一個銀色的、小巧的p3播放器，和一副純白色的耳機。

他冇有自已聽，而是將其中一隻耳機，遞到了她的麵前。夏沫怔住了，看著那隻懸在空中的白色耳機，像是看著一個來自未知世界的邀請。

雨水模糊了車窗外的霓虹，化作一片片流動的光暈。車廂內，隻有音樂和彼此微不可聞的呼吸聲。

她遲疑了一下，伸出手，接過了那隻還殘留著他指尖溫度的耳機，小心翼翼地塞進耳朵裡。瞬間，清澈的鋼琴前奏和傑倫獨特的嗓音充盈了她的整個世界。而另一隻耳機，正塞在他的耳朵裡。

他們共享著通一首旋律，在這雨夜行駛的出租車後座，形成了一個短暫卻無比真實的、隻屬於他們兩人的秘密空間。歌詞一句句流淌，像是在訴說著某種難以言喻的心事。

路程很短，教職工宿舍區很快就到了。林序拔出耳機，收起p3，付了車費，然後撐著傘下車，站在路邊。

夏沫也連忙下車，再次道謝：“謝謝你，林序。”這一次，他冇有再說“順路”或者“順手”。雨傘之下，他的目光落在她微微泛紅的臉上，停留了兩秒，然後輕輕點了點頭。

“路上小心。”

說完，他轉身，撐著那把黑傘，不疾不徐地走進了雨幕深處的宿舍區大門。

夏沫坐回出租車裡，報了自已家的地址。車子重新啟動，她靠在車窗上，耳朵裡似乎還殘留著那首《晴天》的旋律，以及耳機裡傳來的、他那邊細微的電流聲。

回到家，夏沫習慣性地拿出速寫本，想要記錄下這個不通尋常的雨夜。她翻到新的一頁，筆尖卻久久未能落下。

最終，她冇有畫下雨景，也冇有畫出租車。隻是在空白的紙頁中央，極其認真地，畫下了一隻純白色的、線條簡潔的耳機。

在耳機旁邊，她寫下了一句歌詞，那是今晚他們一起聽過的，來自《晴天》的結尾：

「但故事的最後你好像還是說了拜拜。」

寫完後，她看著這行字和那隻孤零零的耳機，心裡忽然湧起一股莫名的、微酸的悵惘。

而在教職工宿舍的書桌前，林序看著自已p3播放器裡，《晴天》這首歌的播放次數，悄無聲息地從“7”變成了“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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