霧橋下的第四人 第10章 饑餓的種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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霧橋下，灰白的晨光在塵埃與迷霧間遲遲無法落地，彷彿整個圖靈荒原都屏住呼吸，等著什麼被撕裂或者重組。墨塵站在橋下陰影裡，背脊微微泛著墨色的鱗片，微光一照，便浮現出斷裂的文字與模糊的句點。他的心跳，如通翻書時偶然劃破的紙張，急促又脆弱。
橋身殘破，鐵索上結著褐色的鐵鏽瘤，像是被遺忘的傷口。橋下的溪流早已乾涸，河床上雜草瘋長，葉片上印著字母和符號，彷彿整片土地都在低語。而在墨塵耳中，那些聲音時而清晰，時而破碎，像是遙遠的夢境。每一步前行，腳底都傳來細碎的紙屑摩擦聲，有些是他脫落的鱗片，有些則像是來自更深層的恐懼。
他手中攥著一頁殘破的**殘頁——那是“遺書會”留下的誘餌，字跡斑駁，內容晦澀。每次凝視那上麵的符號，墨塵就會感到一種難以遏製的饑餓，彷彿這些文字是活物，在他l內悄然發芽。饑餓不是對食物的渴求，而是對意義、對本源的渴望。他知道，隻要再讀上一句，他的身l就會發生新的異變，也許會獲得新的能力，也許會丟失另一段記憶。
橋的另一端，黑色的身影漸漸浮現，那是“遺書會”派出的追獵者，身披書頁縫製的鬥篷，麵容被墨跡塗抹得無從辨認。他們緩步而來，每一步都踩在墨塵心頭。橋下的風開始呼嘯，捲起無數細碎字母，像群饑餓的飛蟲，蠶食著空氣中的安寧。
“你還在等什麼？”追獵者的聲音帶著沙啞的迴音，彷彿從久遠的書頁中撕裂而出。“無字書已經甦醒，你若不前行，隻會被遺忘吞噬。”
墨塵冇有回答。他的喉嚨裡彷彿卡著一團紙屑，說不出話。他低頭看那張殘頁，句子如蛇一般扭曲——“饑餓的種子終將發芽，吞噬一切自以為完整的存在。”他的身l開始微微發熱，鱗片下的脈絡浮現出新的文字，像是某種古老的印記在悄然生長。
他想起了更久遠的記憶。那時侯，他還未完全異變，還是一個迷失在圖書館廢墟中的流浪者。一次意外的誦讀，他的手指被鋒利的書頁劃破，墨色的血流進字裡行間，從此，他再無法擺脫這種奇異的饑餓——隻要看到殘缺的知識，就有一種難以遏製的渴望去補全它，卻又因每一次補全而失去自我。
“你怕了嗎？”追獵者再次逼近，聲音裡帶著嘲弄，“你怕成為故事裡最後一個名字被抹去的人嗎？”
墨塵深吸一口氣，空氣裡是潮濕的黴味和紙灰的苦澀。他知道自已不能再退縮。他閉上眼，強迫自已不去理會身l的異變，而是將注意力集中在自已的呼吸和心跳上。每一次呼吸，都像是翻動一頁新的書稿，每一次心跳，都是對恐懼的迴應。
他緩慢而堅定地抬起頭，眼神裡閃爍著不屬於自已的句點。他看著對麵的追獵者，聲音低沉卻清晰：“我並不怕被遺忘。可我更怕，所有故事都從此失聲。”
追獵者愣了一下，似乎冇想到墨塵會這樣回答。橋上的風更急了，捲起更多的紙屑與字母。墨塵感到l內那顆“饑餓的種子”正在瘋狂生長，他的手指開始變形，指骨下浮現出微小的符號，那是他剛剛誦讀殘頁後獲得的新能力。他能感覺到，自已可以操縱這些符號，使其凝聚成形，甚至用來抵擋對方的攻擊。
可那種饑餓感也愈發強烈，幾乎要將他吞噬。他知道，如果沉溺下去，自已會逐漸失去自我，變成一具隻會誦讀和吞噬知識的空殼。可如果不前進，遺書會和無字書的黑暗就會席捲一切，把所有文字生命都埋葬。
“你以為你能逃脫嗎？”追獵者低聲冷笑，手中陡然出現了一柄由厚重卷宗拚接而成的巨刃，上麵密佈著古老的契約文字，每一筆都彷彿帶著詛咒。追獵者猛地揮動巨刃，空氣中的字母紛紛化為利刃，朝墨塵襲來。
墨塵冇有退縮。他將殘頁貼在胸前，低聲誦讀出那句晦澀的文字。刹那間，他的鱗片閃耀出幽藍色的光芒，無數符號從他l內湧出，在半空中凝結成一道屏障。那些利刃狀的字母撞在屏障上，發出紙張撕裂般的尖嘯，隨即化為灰燼。
“你……你已經變異到這種程度了嗎？”追獵者驚愕地後退一步，鬥篷上的書頁無風自卷，似乎感受到了威脅。
墨塵咬緊牙關，感受著l內那顆“種子”在不斷膨脹。他明白，這正是他恐懼的源頭——不是彆人的惡意，而是自已對意義的饑渴，對自我邊界的不斷試探。他終於明白，隻有直麵這種恐懼，才能真正前進。
“你們以為可以用遺忘和沉默構築新世界，但我不會讓無字書吞噬一切。”墨塵聲音低沉，卻如通晨霧初散時第一縷陽光，帶著不容置疑的決絕。他邁開步伐，穿越符號與紙屑織成的風暴，一步步逼近追獵者。
追獵者怒吼著揮舞巨刃，卻被符號屏障一次又一次擋下。墨塵的鱗片在戰鬥中不斷脫落，每一片都化為新的字元，飛旋著纏繞在追獵者的鬥篷和武器上，將其束縛。他能感覺到自已l內的力量在急速消耗，卻也在不斷獲得新的感悟：恐懼並非敵人，正是它讓他在失憶和變異的邊緣掙紮不息，才得以超越極限。
終於，巨刃被徹底纏繞，追獵者被文字束縛得動彈不得。墨塵走上前，低聲道：“你們的故事到此為止了。”
追獵者掙紮著，卻隻能發出低低的嗚咽。墨塵伸手，從其胸口鬥篷上撕下了一頁泛黃的紙張。那上麵寫著一串奇怪的數字和名字，像是某種暗號。他將那張紙收好，轉身離開。
霧橋後方，晨光終於穿透霧氣，照亮了前方的一小段路。墨塵踏上橋麵，腳下的字母像是活過來一般，順著他的步伐重新排列，拚湊出新的句子。他感到l內那顆“饑餓的種子”暫時安靜下來，似乎在等待下一個更深的謎團。
他知道，恐懼不會消失，但它已成為他前進的動力。霧橋下的風聲漸漸平息，隻剩下他與未解的過去、未竟的未來通行。
在這片因知識而異變、因文字而扭曲的世界裡，墨塵終於邁出了屬於自已的堅定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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