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人同我立黃昏 3

    -

3

林野川看著她順從地吞下藥片，眉頭幾不可察地鬆了鬆。

他俯身，為她掖了掖被角。

沉默在病房裡蔓延，直到他再次開口，聲音低沉。

“醫生說你懷孕了，快兩個月了。”

他頓了頓，目光落在她依舊平坦的小腹上。

“但你這次高燒反覆，身體損耗太大，胎兒情況很不穩定。你需要絕對靜養，好好保養身體。”

他的話音未落，顧雲舒瞳孔驟縮，猛地探身到床邊，手指死死摳進喉嚨，劇烈地乾嘔起來，想要將剛纔吞下去的藥儘數吐出。

“你乾什麼？”林野川臉色一變，一把按住她，將水杯強硬地遞到她嘴邊，“喝口水，冷靜點。”

他看著她蒼白臉上因劇烈咳嗽泛起的病態紅暈，語氣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焦躁。

“孩子現在很脆弱，根本經不起你這樣折騰，你的身體虛弱成這樣，怎麼能”

他的話，在觸及顧雲舒那雙空洞的眼睛時，戛然而止。

他像是被燙到一般，移開了視線，後麵的話語漸漸低了下去，最終小心翼翼地閉上了嘴。

顧雲舒停止了催吐，靠在床頭劇烈地喘息著。

她看著他罕見的心虛和欲言又止，一顆心直直往下墜，沉入冰窟。

她太瞭解他了。

“經不起折騰，然後呢？林野川，把話說完。”

林野川沉默了片刻，喉結滾動了一下，終於抬起眼，迎上她的目光。

“雲舒，這個孩子來得不是時候。你的身體狀況太差，硬要留下，對你，對孩子風險都太大。”

“為了你好，我們不要了，好嗎？”

為了你好。

多麼可笑的理由。

什麼為了她好？

分明是怕她藉著這個孩子糾纏不休，影響他和溫時雨即將到來的盛大婚禮，影響林溫兩家的合作大計。

她的指尖深深陷進掌心的軟肉裡，卻感覺不到絲毫疼痛。

然而，林野川接下來的話，才真正將她最後一絲殘存的念想也徹底碾碎。

“還有一件事，時雨她有先天性的心臟病，無法承受妊娠。”

“溫伯父身體不行了，最大的心願就是能看到時雨成家，能有自己的子嗣，她需要一個孩子。”

顧雲舒的心跳彷彿在這一刻停止，她難以置信地看著他，看著他薄唇一張一合，吐出無情至極的話語。

林野川避開了她的視線，自顧自地說完。

“我思來想去，你是最合適的人選。”

他從西裝內袋裡取出另一份報告，輕輕放在她床邊的櫃子上。

“這是匹配報告，你的各項指標都符合要求，手術就定在三天後，你這幾天，好好休息，養好身體。”

林野川離開了，病房門輕輕合上。

這也徹底斬斷了顧雲舒心中最後一絲微弱的星火。

她愛了整整二十年的男人，要殺了他們的親生骨肉。

緊接著，還要將她變成孵化他與彆人愛情結晶的容器。

如此荒謬的事情，真實地發生在眼前。

顧雲舒躺在病床上，萬念俱灰。

-